04.05 芳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文 | 卷耳

芳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一點點地整整齊齊地把單位發的爸爸最喜歡吃的海鮮帶著冰放進一個牢固的布料袋子,把準備給媽媽平時買點好吃的的現金藏在雙肩包的最底層,把給奶奶買的進口水果層層放好以免壓壞,鄒文文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家過清明小長假。

“小鄒啊,你利用假期把校長昨天上的公開課資料整理出來發一篇報道,讓其他老師也學習學習。”家住本地的教導主任輕描淡寫到。

“嗯,好的。”鄒文文早已習慣了假期被佔用。

她望著這一堆似乎在呼喚列車的東西,嘆了口氣。從小就是一定要先做完作業再去玩,現在也要求自己必須先完成任務才能自由活動,否則心裡極其不踏實。她委託在同一個城市的妹妹幫她帶東西回去,繼而把火車票改簽到後一天。

芳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鄒文文老家在武漢周邊,城際鐵路23分鐘即可到達,但她自春節收假後再沒有回去,一來平時工作繁忙,週末多數情況只想躺著靜靜地休息兩天;二來除了奶奶,其他親人都在外面打工,房子沒有人居住落滿了灰塵;最重要的是,她離開家鄉太久,已不太適應農村條件簡陋的生活。

唯有在春天,尤其是清明時節,她無比強烈地想回家。

老家屋後漫山遍野的花都開了,儘管叫不出名字,但無數次在她的夢境裡給她溫暖與撫慰。綠茵茵的草地上,一個扎著馬尾辮捧在一本看不太懂的《紅樓夢》的小姑娘在放牛,健碩而又溫順的大水牛專注地啃著露水還未乾透的馬齒莧,周圍寂靜無人,唯有小姑娘翻書的聲音和水牛有節奏的嚼草聲,以及迴盪在山谷裡的清脆鳥鳴和唧唧蟲鳴。

這就是小時候的鄒文文,在老家一座沒有任何知名度的小山包上度過了不知愁滋味的童年。她愛坐在山頂的一塊大石頭上眺望遠方,奶奶說對面的大山上有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往裡扔再大的石頭也聽不到它沉入水底的聲音,因為這口井直通長江。長江會讓她聯想到似乎很遙遠的武漢,村子裡有個學霸哥哥在那裡的一所著名大學唸書。爸爸常常舉他聰明好學的事例來激勵鄒文文向他看齊,於是坐在石頭上發呆的小學生鄒文文也會傻笑著依據電視劇幻想自己成為大學生抱著書走過林蔭大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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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那天,爸爸會一大早起來去離家有點遠的街上買魚買肉和香紙,媽媽會停下農活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迎接姑姑們回孃家。午飯是重要的,爸爸兄弟姐妹四人及各自的配偶、小孩,圍了滿滿一桌子。恭恭敬敬地把鍋裡地第一碗米飯盛起來,切得方方正正的祭肉肥瘦均勻,煮熟後插上一支竹筷子。爸爸一筆一劃地在一張類似陰間信封的白紙上寫對各位先人的尊稱,並根據親疏遠近往裡塞入厚薄程度不同的冥幣,最後用米粒小心翼翼地封口。

竹編的大籃子,裡面裝滿了各種祭物,家族中的長子提著它走在最前頭。跟在後面的是長長的一條隊伍,每人手上拿一根樹枝一樣色彩豔麗的假花,或在田間小陌,或在山間窄道,每一個家族都以浩浩蕩蕩的姿態去給親人掃墓。逝者已去,人們的憂傷也日漸淡化消失,清明節最後更多地成了家人團聚的日子。長輩們邊燒著紙錢,邊和孩子們講述著墓中人生前的故事,其中多美化和誇大其辭。祭過先人的水果零食以有保佑功能為由在回家的路上分發給各人吃了,節日就這樣以吃開始以吃結束了,但那天的陽光或陰雨,以及一路上的蒼翠,都深深地刻在鄒文文心裡。

芳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離開家鄉多年,鄒文文絕大多數的夢境還是和童年活動過的場所有關,哪怕是現在身邊的人,她也會不自覺地在夢裡帶他們回老家,回到熟悉的院子,看爸爸揮著斧頭砍木柴,媽媽在不遠處晾衣服,春日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是那麼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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