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的春雨，加速了山茶花的凋零。雖然野櫻挑深紅色的嫩葉接力了鑲嵌在野山的這山茶花的嫣紅色，但畢竟春天的紅葉是象人類幼兒稚嫩的紅臉，稍大就會變成她應該的色彩。季春的到來便是綠色的天下。這純綠的苗山沒有了春紅，過於單調罷！好在映山紅快開了，它的開放，會消除了我對春天苗山沒有紅色接力的擔心。
今晨起來，在村邊的、做了樹茬花木苑圃的田裡，幾株從高山“下嫁”而來的老映山紅滿樹地綻放著她鮮紅的近似於歐州早年的放音喇叭樣的花兒。十分顯眼地跳進我的視界裡，帶給了我一陣舒心的愉悅。
映山紅，杜鵑花的一種。苗鄉山地疏林中春花的主角。我們苗家人稱之為山菜花。我雖然是苗家人，卻並不知道這名字的由來，倒是知道這花可以生吃，於酸中略甜。少時上山砍柴或釆菌子，常常摘乾淨無蟲蛀壞者吃。只是不吃其中的長長的花蕊。當然，這花看似大，但料卻不多。單辮，雖然鍾情，卻只是淺嘗輒止。當然也就從未吃飽過。我想過去的窮人一定是拿它做過菜，才取名“山菜花”。但是，這花盛開起來，卻是如深春的朝霞紅遍山野。映紅半邊天呢，她的“映山紅”美名也應是由此而來罷。
這紅色的映山紅花遍山之時，還有另一種紫色的杜鵑花，我們稱之為“陽角柴”花的花兒也稍遲盛開。於映山紅製造的火紅雲霞中嵌入大片的紫色，非常的好看。真是萬紫千紅呢！用那“萬紫千紅”的詞來形容這個時候的苗鄉山景一點也不為過。反正深春山中的主色就是她們畫的。
苗鄉山野的映山紅與紫杜鵑實際上有兩大族群: 一族是低海撥的“矮山”中生長的。由於間生於林下，故纖細而柔弱，花開很美，卻如小家碧玉。在墨綠的松林，稀生的落葉大喬的呵護下嬌嫩無比。我少年時吃的正是她們。而那紫色的“陽角柴”花即紫杜鵑我是不吃的，味不好。但他的樹～陽角柴卻是我們砍柴的首選。稍大的“陽角柴”則是“鄉里人”燒木炭的上等原料。其燒出來的木炭久燃不灰，與最好的“慄炭”齊名，卻沒有“慄炭”燃燒時易濺火星的缺點。但紅色的“山菜花”柴卻只能做一般的柴薪，她的輝煌全在開花之時。
另一族則是高海撥的大山之上。這些苗嶺的高地常年大風，氣溫又低，除了山溝澗水處能生長高大落葉喬木外，其餘全是杜鵑們的天下。遍地都是矮矮的映山紅與陽角柴。
這地方的“山菜花”樹雖不高，卻極大的一蔟蔟，一蓬蓬。老蔸兒甚至百年之久，老枝幹上甚至生長著豐富的綠色地衣或松蘿。就是金絲猴過冬主食的那種。只不過是離地低而已。這裡的映山紅抗風斗寒，從不倒伏，有西北胡楊樹生後三千年不死的風骨。全然沒有了山下同類的纖腰弱體。更多的是讓人想起俄羅斯主婦的豐碩與壯實。以及對艱難生活的不屈與對風霜雪凍的不屑。可是到了春天，她們那一大蔟一大蔟的火紅花兒，象極了夏天的傍晚的火雲，可以映紅半邊天呢！而稍遲的“陽角柴”花也是一大蓬一大蓬的，尤於古人所說的紫色的“祥雲”。與紅色的映山紅一起，把苗家的全部高山畫得一如盛春的油畫。這油畫由散文寫出來，不管你文筆如何好，都不會盡意。只有你親臨其境，才可以為這大自然的美景而折服。
我們苗鄉的金童山，十萬古田等大山都是這映山紅美麗圖畫所在。是高山至美的春色。
今天開放的這美麗的映山紅，雖然其孃家就是那高山，但因其嫁進了農家的良畝，地肥雨豐，氣溫又較孃家高，因此早早地穿上了她鮮紅的春裝。一如要婚嫁的姑娘穿上了大紅色的婚紗。那款款的羞態，剎是好看！我想，她是想向她的主人表示什麼，抑或是為感謝她的主人的厚愛，讓她離卻了現在還都很寒冷，殘留著冰雪的高山，來到這溫柔之鄉，膏腴之地罷。於是便於眾多的老樁殘枝之中，一展她們的嬌容。這是她們樹生的至輝至煌呵！能不感謝她的主人麼！今天的盛妍，正是她的心意呢！
山上的映山紅還沒有開，而高山曠嶺則更遲。不過快了。這幾天的春雨做足了文章，讓映山紅家族吸足了營養，豐美她們花苞兒。只待春寒退去，春風到來，那一派萬紫千紅的苗山無盡春色的油畫就會展現在人們面前。那大寫的大自然的畫卷勝過任何的畫家的妙筆呢！
田間的映山紅很美，畢竟不是山裡的輝煌。但卻勾起了我無盡的遐想和日後去大山看望象是久別的摯愛一樣的映山紅的慾望。我想，於映山紅遍紅苗山之時，於這大寫的極美油畫之中，將自已也畫入其中，該是多麼愜意啊！
楊煥文作於2020年3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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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作家簡介：楊煥文，文字愛好者。50後，苗族， 務過農、參過軍，做過法官、任過律師。作品大多以鄉土為題材，骨子裡戀著腳下這片土地，文字源於土地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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