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龍少年文學獎作品
汕頭市潮陽第一中學——黃佳勝
家書
他轉頭望向窗外，心頭那根不安的弦繃緊了。自己能為這個家做些什麼？他有些手足無措。
三年前，他才二十歲，他是一名駐紮於長門巖島的駐島戰士，長門巖島位於黃海深處，這裡四面環海，是個無淡水、無居民、無航班、無長明電的“四無島”。所以他與家人唯一的聯繫方式就是一封封家書。
當初，父親是極力反對他去參軍的，他是家中的獨子，是父親一手帶大的。父親捨不得，也放不下，目光裡流露著他熟悉的帶有命令的感覺。他推開了父親的手，手在慢慢地滑落著。
他哽咽道：“我是您的兒子，但……但我更是一名軍人。”一堵心牆在父子之間築起。
踏上徐徐的列車，父親沒來送他，連見一面也沒有。當他打開行李時，裡面卻包著一疊紙票和大包小包的土特產。他知道那些錢是父親每天早出晚歸賣菜掙的，眼淚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著轉兒。
信
他寫的信，父親一封也沒回。在他眼裡，父親是個內斂，不善於表達情感的人。他打算完成任務後，就陪父親一起搬去大城市過好日子。
去年，他回鄉探望的時候，父親給他找了個踏實的姑娘，倆人在媒妁之言下成了親。
他還記得那個晚上，紅紅的燈籠和對聯似乎都在訴說著新婚的歡喜。熱熱鬧鬧的，大片大片的紅彙集成了一片海。耳邊縈繞的是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和一家子的歡笑聲。給這個家增添了滿滿的暖意。
晚飯時，一家子圍著火爐，吃著可口的飯、喝著美味的湯、品著醇香的烈酒。父子倆人頭一次聊得那麼融洽。也許是酒後吐真言，當談到家書中所描述的駐島生活時，父親老淚縱橫，緊緊抓住他的手：“兒子，俺能理解你是個軍人，但俺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俺就想要一個完整的家。”
那一晚，他百感交集，有新婚的喜悅、有父愛的感動、還有即將離家回島的辛酸……
夜深的時候，一陣陣咳嗽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他想陪父親去看醫生，父親卻堅決不讓，說“明早就要啟程了，早點歇息，我沒事，以後有兒媳婦照顧我。”
離別的那天，父親在家養病，沒能來送他。是妻子送他去了車站，隨著列車汽笛聲的響起，家在他的眼中慢慢縮成一個點，直至消失。
駐島的戰士來自全國各個地方，入伍一來就上了海島。海島交通不便，他們很少下島，就連過年回家探親，也要輪著來。有的是兩年、三年沒有回家，有些甚至更長……
日子一天天臨近，他滿懷抑制不住的興奮。等他完成任務回家，他就陪父親和妻子搬去大城市過好日子。
家
可這短暫的幸福轉眼就幻滅破掉。一封家書傳來：“爹咳血過多，加上思念成疾，已經不幸離世了……爹每一次從睡夢中醒來，呼喊的是你的乳名，每天摸著床頭上你的軍人照……”妻子在家書中訴說著。
他的心空落落的，這心靈的震撼，是他在海島上所沒有體驗過的寂寞和無奈。
黑壓壓的雲朵聚攏起來，天空變得黯淡無光。本就荒涼的海島顯得更加沉寂。狂亂的風吹亂了他的頭髮，他悵望灰天，像一條病犬癱倒在地上。
一個月後，他回到了家，妻子拿出一封父親寫的家書遞給他:
“兒子，假如有一天俺不在了，不必自責自己沒有盡孝。這幾天，俺想明白了，人的一生，就是要儘自己所能去做自己喜歡的而且有意義的事。俺是個農民，平凡的一生，沒能給這世界留下些什麼。而你是軍人，你做到了。俺以你為榮……”
聽妻子說這是父親強忍著多年來痛得刺骨的關節炎寫的。之前因為沒寫完，所以一直沒拿給他。他明白了父親不回信的原因。
他凝望著父親的遺像，淚留滿面，長跪不起“父親，你聽得見嗎？我是一名軍人，但我更是您的兒子啊！我也想要一個完整的家。”
二十年後，他和妻子搬去大城市過上好日子，諾大的房間裡橫掛一幅醒目的《閤家團圓》。過年夜，他收到兒子的一封家書“爸爸，等我畢業後，我就去參軍……”他陷入沉思，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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