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堆 大衛 3月6日 報道
李雲的整個2月是在焦慮中度過的。
這位北京化工大學2020屆化學專業畢業生一邊準備研究生複試，一邊焦慮著尚未完成的畢業設計——因學科性質，她需要到學校實驗室操作。但同時，她還得想著如何完善簡歷，並抓緊時間投出去。這給她帶來更多的焦慮。
可能會影響線上面試的家裡網絡設備，和因疫情耽誤的實習都是李雲焦慮的原因——缺少實習意味著她的工作經驗幾乎為零。南京理工大學化學專業應屆畢業生劉衡則在2月下旬連續投出多份簡歷，但直到現在也無迴音。
劉衡和李雲的經歷並不是這個春天的個例。在她們背後，2020屆全國普通高校874萬畢業生都面臨著這個問題。受疫情影響，一方面許多原計劃的春招活動取消，而另一方面，不少企業面臨經營壓力，招工需求減少。僅以教育行業為例，芥末堆調查的1726家教育公司的數據顯示，44.4%公司會因此裁員。
但在就業難的背後，企業同樣面臨疫情期間招工難的問題。在將招工工作轉至線上後，如何適應無接觸式招工方式對企業來說是一大考驗。學生線上尋找工作，選擇的機會增加的同時，企業也出現“人員入職時間不確定性提高，offer發出後的入職週期加長”等問題。
而受疫情和教育政策的雙重影響，更多學生開始將考研、公務員和教師考試納入人生規劃，這也為企業招工帶來一定影響。有企業人事在微博“戲謔”，在忙著跟進十幾個校園招聘的同時，沒想到又被研究生擴招“將了一軍”。
44.4%公司會裁員，畢業生同比增長40萬
據瞭解，今年全國普通高校畢業生874萬人，同比增長40萬，加上疫情影響，畢業生就業壓力陡增。一方面，疫情使得許多公司原本計劃在春天進行的招聘活動被迫取消；另一方面，疫情導致中小企業面臨著巨大的經營壓力。
中小微企業是大學生就業的主陣地，據教育部副部長翁鐵慧透露，前三年有六成大學生到中小微企業就業。在芥末堆此前調查的1726家教育公司中，就以小微企業居多。其中，小型企業為58.3%、其次是微型企業為29.8%，數據顯示有44.4%公司2020年會裁員、72.5%公司Q1季度收入降幅超10%。
有對公立校業務的教育機構員工向芥末堆表示，業務暫停下，公司欠薪，而傳統教育機構都沒開工，員工也沒法換工作。除了教育企業，李雲的一位車輛工程專業的同學在找對口工作時發現相關企業都在裁員，“幾乎不招新人”。
教育公司2020全年用工預期
李雲的專業就業門檻較高，又因疫情影響，她無法在寒假實習，工作經驗幾乎為零，她對自己能否找到對口工作有所擔心。
輔導員曾告訴李雲要抓住秋招的機會，“因為很多企業秋招招夠了，春招就不會再來了”，但那時她在準備考研。南京理工大學應屆畢業生劉衡的此次考研成績不理想，“現在就想找份工作，找不到的話就考慮調劑讀研或者回去創業（農產品生意）”，2月下旬，劉衡投出了五份簡歷，但一直沒接到投遞對象的電話。
但根據拉勾招聘《‘新冠肺炎’期互聯網企業招聘需求調查報告》顯示，如疫情蔓延，公司將採取的主要措施中，50.92%的企業都選擇縮減招聘成本。
不過，在總體人才需求減少的同時，部分特殊需求的行業卻逆勢而上。以教育行業為例，諸多教培機構在線下培訓暫停後，主動或被動轉型線上，對於技術、老師以及教學輔助崗位需求大增。例如，猿輔導近日宣佈開放1萬餘崗位的春招計劃。
少兒口才培訓機構藍天使創始人劉昆表示，疫情使得線上業務提前兩年提上議程，這導致人才儲備不足，“主要是技術，包括線上業務呈現和線上業務交付這一塊”。一些在線教育巨頭，更是早早便開啟在線招聘模式。
據芥末堆調查的1726家教育公司的數據顯示，有18.1%的調查企業表示正在將線下教學轉為線上教學，還有30.1%的企業表示正在籌備線上教學方案。有17.7%的教育公司表示會適度或大幅增員。
線上面試難題待解，解決招工難有多種手段
校園招聘此前一直是教育機構的有效補充，但因為疫情影響，高校已停止疫情期間畢業生的線下實習，同樣停止的還有線下春招。教育部已出臺相關文件鼓勵教育企業採取空中宣講，網上雙選、面試簽約等形式。
事實上，通過一些在線招聘工具、AI輔助技術，可解決線下面試流程冗雜、效率低下等問題。如麥奇教育科技的線上面試，“一般會請候選人在線上錄製視頻，回答一系列崗位相關問題，AI系統做輔助判斷，然後推薦給面試官，面試官再查看視頻決定是否錄用或二面”。
不過，AI系統更適用像銷售一類崗位能力比較好量化的，像教師崗這類需要的崗位能力較複雜，還需要進行微信視頻面試。
線上面試也有其弊端。對關鍵崗位的多輪線上面試有可能因雙方時間協調等問題，使得戰線拉長，且線上面試無法觀察到候選人更豐富的信息，李雲覺得遠程面試的話，自己的唯一優勢可能是居家的環境較為熟悉，但她也擔心家裡設備的穩定性是否會影響面試效果。也有候選人乾脆要求等復工後再來面試。
東方優播CEO朱宇認為，所有溝通在線上進行，確定感和穩定性比在線下要少很多。“大家都在線上找，那學生接觸企業的機會變多，他可能同時面試了好幾個公司，持觀望態度的人就有不少”。
而在瑞思教育董事長兼CEO王勵弘看來，企業招工難“主要是對疫情帶來的招聘方式的轉變準備不足，並且疫情當下大家的就業意向不穩定導致的”。王勵弘也提到，疫情期間的招工，人員入職時間還存在不確定性，offer發出後的入職週期加長，這對企業和候選人的溝通和維護提出更高要求。
藍天使則需要尋找新的渠道填補20%校招名額，劉昆把能用的傳統招聘渠道都用上，同時在內部設立伯樂獎等獎勵機制，鼓勵內部推薦。另外，他也購買了大把簡歷，在疫情期間，他希望招聘公司能夠提供更豐富多元的產品。
麥奇教育科技則向線下服務行業開放招聘，開放的主要崗位包括課程顧問、助教等，而招聘的面試、培訓和入職都可線上在家完成，員工經面試、體檢、培訓合格並簽署勞務合同後，可選擇在家線上辦公，公司將按照國家有關規定支付勞務報酬。疫情結束後，員工可申請留任或返回原來的公司工作。
智聯招聘CEO郭盛認為，共享老師只是緊急條件下的嘗試，“真正共享員工的並不多，核心還是涉及到社保、法律風險等機制問題，但靈活用工會是趨勢”。
“當前企業招聘，尤其是對於校園招聘，還是需要非常快的反應速度，第一時間適應和優化線上招聘方式，對於校園招聘也需要探索更適應當下年輕人喜好的線上宣講平臺和宣講方式，比如現在很多企業已經在嗶哩嗶哩和鬥魚平臺上用直播來宣講”。王勵弘說。
研究生擴招競爭也加大，企業需提升人效儲備人才
儘管需求存在，但受疫情影響，畢業生們的選擇也更加多元。一位已接受教育公司offer的應屆畢業生表示，自己還是想考研或者出國，“工作就算緩衝期吧，我的心態是類似於做個長期的田野調查+賺學費”。李雲則認為，即便自己複試沒過，也會考慮“二戰”，或者一邊工作一邊繼續備考，畢竟自己對口專業對學歷要求更高。
“我們系除了保研出國留學的，百分之八十都在考研，形勢很嚴峻”， 一位北京體育大學英語專業的畢業生告訴芥末堆。在芥末堆採訪的多位應屆畢業生，對於公務員、教師等穩定性更高的職業更為青睞，粉筆網等考培機構也在疫情中獲得爆發性增長。
教育部也於近日宣佈研究生擴招，招生預計同比增加18.9萬。重點投向臨床醫學、公共衛生、集成電路、人工智能等專業，而且以專業學位培養為主，以高層次的應用型人才專業學位為主。
根據以往數據，有業內人士按5%的錄取增長比例推算，本次擴招比例為22.78%，但有學生也推算過，由於今年的考研人數比去年多51萬，錄取壓力不會比2019年小。“今年應該是考研失敗又沒提前準備工作的同學比較慘”，有應屆考生告向芥末堆表示。
不過，隨著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各地復工復產，相關補貼照顧中小企業的政策陸續出臺，招工難問題有望得到緩解。
與此同時，為緩解就業壓力，教育部將重點加大基礎教育等領域的招錄，“比如中小學的教師，特別是急需教師的高中和幼兒園，高考改革以後，高中教師結構性缺乏，需要開闢更多這樣的崗位。”教育部副部長翁鐵慧在2月底的新聞發佈會上這樣提到。
同時，為對接招工和就業兩方，教育部啟動了“2020屆高校畢業生全國網絡聯合招聘——24365校園招聘服務”活動，為高校畢業生提供每天24小時全年365天的網上校園招聘服務。人社部也鼓勵企業擴大見習規模，對企業開放見習崗位的，給予3-12個月的政策補貼。
王勵弘向芥末堆表示，疫情下各行各業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導致招聘需求的總量減少，所以就業難與當前市場的整體狀況有很大關係，“但這可能會是一個短暫的影響，相信疫情結束後伴隨著企業逐步復工，招聘需求還會增加”。
其表示，企業的“招工難”實際上是“用工難”，為了員工安全，公司無法安排新員工及時報到，這就要求企業能夠更好地武裝現有員工，通過技能培訓或者數字化來提升當前人效。另外，企業也需要對於業務做更好的預估，在疫情期間保持線上招聘，做好人才儲備，待疫情結束之後業務高峰到來時保障充足的人才供應。
東方優播CEO朱宇分析，如果從長期來看，企業招工難與大學生就業難仍然需要市場來調節。“畢業生選定的就業方向不一定會和專業方向相一致，容易產生結構性的錯位”，而市場需求又隨時發生變化，崗位需求量大的自然要漲工資，吸引更多優質人才。
但對於小公司來說，出不了高工資，招不到好的人才，招不到好的人才又無法發展壯大。尤其是人效較高的公司，“招一個人差不多都要做調整，招人就更為謹慎”，目前，劉昆的公司，50%的人才招聘要通過內部推薦來消化，同時通過與學校展開合作，進行穩定的勞務輸出。
注：上述學生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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