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 李育善:陪平凹兄长上坟

李育善:陪平凹兄长上坟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平凹兄长的母亲还健在,父亲已仙逝多年了。

那天夜已经很深了,春雨还在淅渐沥沥絮叨着,把藏了一个冬天的童话说个不停。这时,平凹兄长打来电话说回家祭坟,我给安排好房间,找吃饭的地方,酒店都打烊了,只有几处夜市还热闹着。兄长一行到了,带他们在西门口小吃摊将就吃点,兄长爽快地说:“糊汤舀两碗。”糊汤端上来了,他抱起碗呼呼噜噜一口气就喝完了。放下碗,他摸摸肚皮,笑着说:“还是老家的饭好吃,饱了还想吃。”

李育善:陪平凹兄长上坟


到宾馆后,我又叫人送来专门从茶场买来的商南毛尖茶,给每人沏了一杯,清香酸郁、淡淡飘浮,润目养心。兄长微微闭目,悠悠地说:“这茶一闻都知道是好茶。”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轻轻端起杯子,淡淡抿了一口,说:“噢,好茶,好茶,好久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茶了。”说着,品着,轻松,从客,享受着清清爽爽。

第二天一大早,按兄长的要求,我们跑到菜市场,买来大白菜、蒜苗、豆腐,还有刚出锅的一个香脆的锅盔,在家里给他们做家常饭一一白菜煎豆腐,整个做法完全是老家农村那一套,盛上一碗,吃得兄长连连叫好,同行的画家王先生风趣地说:“啥叫受活,这才是真真的受活呢。”

李育善:陪平凹兄长上坟

吃完饭,准备好上坟用的纸香蜡和鞭炮,一瓶西凤酒,一条中华烟,便驱车去棣花街,陪兄长祭奠父亲。春雨依然绵绵下着,淡淡的哀思在心里飘荡着。车子到了棣花街,停在街后面312国道陈家沟桥东边,沿公路北边斜坡爬上去,再从麦田边一尺宽的泥路小心翼翼向西行,路一边是麦田,一边是硷塄,老贾大步流星、稳稳当当地走在前面,边走边不停地招呼大家,说,泥滑,小心。

他先头一个赶到坟地,打开酒,铺平火纸,拿一百元票子用手在纸上打印着,很认真,也很试恳。点燃蜡烛插在坟头后,大家跪下烧纸,他肃穆,用心,把纸一张一张送进火堆。这时,雨突然不下了,画家王先生轻轻地说:“一定是老伯高兴了。”兄长认真地说:“这就是天意呀!”烧完纸,兄长给老父亲敬酒,他嘴里念念叨叨,让老人借酒消去思念的愁苦,让父亲保佑着母亲健康长寿;又放鞭炮,他叽咕着,让老人在那边也过得热热闹闹的。最后,他给老人敬烟,拆开那条烟,拿出一盒,在未燃尽的纸灰里敬上几根,又抽出三根在蜡烛上点燃,自己再猛吸儿口,等烟燃旺了,再一根一根插在坟头那簇蜡烛的右侧;另外再燃三根,分别插在左边。这一切,他做得都极其仔细,极其认真,极其真诚,极其尽心,像他写小说一样,对每一个细节都不马虎,不轻易放过。剩余的烟,他拿在手里,淡谈一笑,说:“这些烟放在这儿可惜了,只有咱拿走,老者一定会说人家给我的,咋叫你给拿走了?”说得大家都微微一笑。临走时,他站在父亲坟前陷入了沉思,妻子柔柔地叫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深情地摸了摸坟头那块砖,缓缓走下那段山坡。

李育善:陪平凹兄长上坟

祭坟的整个过程,兄长一直很平静,很安详,很虔诚,没有半点苦愁,就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看父亲一样,专程回来看看,和老人说说心里话。他把对父亲的思念化作对世人的美好祝福了,把博大的心胸交给这个世界,用他的丰富多彩的情感滋润神圣的文学。

他要回西安了,我们留着吃中午饭,他不肯,说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去干,便轻轻地挥手作别。春雨又蒙蒙飘起来,回到书房,我梳理了自己的思想,这份祭父的诚挚的每个细节,我会好好珍藏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用来滋养人世间浓浓的亲情。

李育善:陪平凹兄长上坟

李育善,笔名雨善,中共党员,陕西省丹风县棣花镇苗沟村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第二届、第三届签约作家,“陕西百名优秀中青年作家艺术家资助计划”入选人才。曾先后荣获第三届柳青文学奖新人奖等十多项文学奖。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美文》《延河》《散文》《作家》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数百篇。《乡镇干部》《一个村子的选举》先后被《新华文摘》等刊选载。2006年出版《李育善散文集》,2011年出版散文集《山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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