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6 邪念《中篇故事》


邪念《中篇故事》

刺激来了

朱大林是河海市“打狗办”的一名小职员,普通得跟一片树叶没什么两样。三十郎当岁,每月拿着千把块钱的死工资,想腐败也没有机会;老婆杨小凤在学校里教书,工资马马虎虎,姿色平平常常,胸部开始无力地下垂,腹部倒是蒙古蒙古的,像塞了被絮;儿子朱文文倒是活泼可爱,但从没有在“奥赛”之类的项目上获奖。一句话,这日子过得跟白开水似的。虽然朱大林很爱自己的老婆孩子和这个刚跨入小康的家庭,但他同时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没劲,他设计了无数回给日子来点小刺激的预案,不过大都在萌芽状态就流产了。可天遂人愿,朱大林梦寐以求的刺激还真的来了。这天晚上,朱大林从一个“随份子”的应酬里独自回家,走到七里红胡同口时,一个香喷喷的女人粘了过来,沙哑着性感的声音说:“靓仔,想玩一场‘一夜情’吗?”朱大林闻声看去,见一个高大丰满的女郎朝着自己媚笑。朱大林的目光定格在女郎的胸脯上,但见那汹涌澎湃,在幽暗的灯光下散发着蠢蠢欲动的风情。朱大林的胸口里七挠八扯的,挑逗的腔调无师自通地出来了:“怎么个玩法?”女郎道:“开房呗!”朱大林通体亢奋,一把揽住女郎的腰肢道:“开就开。”开了房,朱大林挂上“请勿打搅”的牌子,迫不及待手脚并用,给女郎宽衣解带。女郎小手一挥,吧嗒一声将朱大林的“魔爪”打开嗔怪道:“瞧你那猴急样,还不快去洗洗。”朱大林连声说是,急急地退到卫生间里。可朱大林的心思还是在性感女郎的身上,他胡乱地冲洗着已经呈预备程序的身体,眼睛却透过门缝瞟着女郎。这一瞟不要紧,朱大林差点彻底阳痿——女郎正在往一杯水里倒着白色粉末。朱大林明白了,这女人玩的不是“一夜情”,搞的是色诱抢劫啊!朱大林装着蒙在鼓里的样子,笑哈哈地来到女郎的身边。女郎早已经做好了手脚,满目含情地望着他。朱大林在心里骂着,脸上却不露声色。他趁机将那两杯水调了个儿。性感女郎说:“来,咱们喝个交杯酒。”朱大林心里冷笑一声,端过那杯水,一饮而尽,女人看白开水进了朱大林的肚子,笑眯眯地将另外一杯水一饮而尽。女郎笑眯眯地看着朱大林,朱大林也笑眯眯地看着女郎,两人都在等待好戏开演。女郎的眼神渐渐地变得惺忪起来,身体也疲软下去,终于,她扑通一声瘫在床上。朱大林跨步上前,有条不紊地替女郎宽衣解带。待到女郎的大部分大白于天下时,朱大林浑身的劲头泄了下去,这狗日的“女郎”竟然是个男人,胸前的小三丘是两团造型逼真的橡胶,那条红色三角短裤里,鼓囊囊的内容丰富。朱大林骂骂咧咧地踢了假女郎一脚,准备撤退,可当他看见这个爷们身边的一个黑色提包时,决定来个顺手牵羊,他拿过提包,打开,看见里面有一条香烟,还有部看起来是男人用的手机。朱大林明白了,在和自己见面前,这个家伙成功地麻倒过另外一个男人,这条烟和手机就是他的战利品。朱大林将手机和烟塞在自己的提包里,出了门,走了几步,他又回身进了屋,将提包里的套套取出来,丢在地上。是的,这计划外的套套要是让妻子杨小凤看见,她还不刨根问底到他的祖宗十八代?天降横祸回到家里,杨小凤还没有下夜班,朱大林将战利品取出来端详着。这是一部当今最为流行的手机,水货也得三千多块钱,朱大林老早就想买一部玩玩,可杨小凤哪舍得出这样的大血。朱大林刚打开手机,就响起了来电的铃声,朱大林知道这肯定是第一个被麻倒的倒霉鬼在寻找家伙呢,他决定和这个倒霉鬼调侃几句,按了接听键,劈头盖脸地调笑起来:“哥们,上当了吧,白浪费荷尔蒙了吧,那条香烟也白送了吧。”说罢,朱大林关了机,撤下手机卡,将自己的手机卡换上。朱大林又将香烟取出来,当他看清牌子时,一阵狂喜,这是条“云峰”牌极品香烟,最新上市的最高档香烟,每条要二千多块钱。上次,黄市长来“打狗办”检查工作,局里专门买了这种牌子的香烟招待。当黄市长一行在主席台上吞云吐雾时,计财科的小吴小声说:“这一根烟就得十多块钱呢。”说得大家纷纷提鼻子,搜索从主席台上袅绕过来的烟雾。朱大林刚想打开包装,抽上一根,转念又一想,自己这等层次的人将这二千多块钱烧了是不值得的。想想年底到了,科里要搞考评了,考评后又牵涉到升迁和工资问题,不如把这条烟送给卢科长,为自己的考评打个基础。说干就干,朱大林装上手机,揣上烟,来到卢科长家,一番客套后,朱大林将这条烟献给卢科长,卢科长看清了牌子后,肥厚的大手紧紧地抓着朱大林的大手,明确地说:“大林啊,组织上正准备给你压担子呢,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啊。”说得朱大林心跳得像个怀春的少女。有了卢科长的暗示,朱大林的脚步像春风得意的马蹄,每天上下班,都要哼着欢快的小调,当然,他也不忘将那部时髦手机在手里玩弄着,昭示着他紧跟着时代的潮流。这种时髦的手机连科长也没有,所以,每当朱大林把玩手机时,总会引来大家羡慕的眼神和热烈地围观与讨论,朱大林感觉棒极了,胸脯挺得跟卢科长似的。这天晚上,朱大林从一个应酬场上回到家里时,发现家里被翻箱倒柜,一片狼藉。不祥的预感涌上朱大林的心头,他大声地喊着“小凤”,没有回音;再喊儿子朱文文,也没有回音。朱大林紧张起来,满屋里找着,还是不见小凤和儿子的影子。朱大林正想打电话报警,腰间别着的手机响了,朱大林哆嗦着摁下接听键,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来:“小子,在找你的老婆和儿子吧,告诉你,他们都在我们的手里,要想他们活命,老老实实照我们的吩咐做。”朱大林结结巴巴地问:“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绑架了我的老婆孩子?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我怎么做?”对方说:“你问老子是谁?告诉你,老子是你现在用的那个手机的主人,是那条烟的主人。”朱大林反应过来了,打电话的人就是那天晚上被那个假女郎麻倒的人。可他为什么要绑架小凤和文文呢?没等朱大林再想下去,手机里又传来那个恶狠狠的声音:“你赶快把那条烟拿过来,换你老婆和儿子的命。”朱大林一听傻了,这烟自己前些天送给卢科长了,总不能现在去要回来吧,再说了,说不定卢科长已经把烟抽完了呢。朱大林连忙说,那条烟我抽了,我陪你二千块钱吧。对方道:“烟你抽了?你有什么感觉?”朱大林胡扯道:“好味道,绝对不是假烟,大哥,你放心,我会赔你一条真烟,还有这手机,我保护得好好的,一并送给你。大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老婆孩子啊……”对方突然打断朱大林的话说:“朱大林,你他妈的骗谁啊,你能把那烟抽掉?告诉你,那根本不是烟,那烟盒里装着老子的传家宝物,你能把它当烟抽了?少耍花招!老老实实地把烟送回来!”朱大林傻了,只好实话实说:“大哥,实话告诉你,烟我送人了。”对方说:“那你就赶快去要回来,要是要不回来,就等着收两具尸吧。对了,你千万不要傻乎乎地报警,否则,你连尸体都见不到。”朱大林刚要说话,对方又恶狠狠的提示道:“别傻逼似的就去问人家要回那东西,让人家怀疑你神经不正常,找个借口,就说那烟是你家的祖传宝物,记住,开着手机,等我的电话。”说完,“啪”地挂断电话。香烟旅行朱大林知道无意中惹了大乱子,他不敢多想,匆匆跑到卢科长家里,卢科长很热情,拿烟递水的,还拍着朱大林的肩膀说:“大林不错。”朱大林掩饰住尴尬和慌乱,吭哧了半天说:“科长,前些天,我送你的那条烟还在不在?要是你还没有抽,把它还给我吧。”卢科长的脸挂不住了,板着脸说:“大林同志,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这不是说我收你的贿吗?你要对你的话负责啊。”朱大林也挂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卢科长,我求求你,你把烟还我,我再送你二千块钱还不行吗?”卢科长的脸气得发白,吼道:“朱大林,你是不是有病?瞧瞧你那副形象,像一个国家工作人员应有的形象吗?”朱大林哪里管得了什么形象问题,他索性抱着科长的大腿说:“卢科长,我没病,你不知道,那条烟里装着我家的祖传宝物,我要是把它弄丢了,死后都不能入祖坟。”卢科长的眼睛诊断着朱大林是否在发烧说胡话,但看见朱大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终于相信了朱大林不是在胡闹,他吭哧了半天说:“大林同志,实话跟你说,这烟我没舍得抽,我送给梅局长了。”朱大林一听,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哭丧着脸说:“卢科长,你赶快告诉我梅局长家住在什么地方,我不要你出面,我自己去要。”卢科长没有办法,只得告诉了朱大林梅局长家的地址,朱大林没有等科长的话落音,一骨碌爬起来,朝梅局长家飞奔而去。朱大林敲开梅局长家的门时,梅局长和老婆都很高兴,以他们的经验,深更半夜登门的,肯定是有“重大节目”的。夫妻两个笑眯眯地看着朱大林,透视着朱大林的衣服,想找到隐藏着的“糖衣炮弹”。朱大林顾不得难堪,三言两语说明了此行的目的。梅局长和老婆听罢朱大林的情况说明,不约而同地拉长了驴脸,背过脸去,不理睬朱大林。朱大林见状,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把在卢科长家陈述的理由又说了一遍,看见梅局长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朱大林抱住他的大腿哀求道:“局长,只要你把我家的祖传家宝还给我,我给你四千块钱。”梅局长转过脸来,可那脸长得能拴得住一头黄牛,吭哧了半天,梅局长说:“朱大林同志,这个问题是个严重的问题,实话实说吧,那条烟我送给黄市长了。”朱大林的腿软得像面条,半哭半诉着说:“梅局长,你赶快告诉我黄市长家的住址,你不好意思跟市长说,我去跟他说。”这话把梅局长吓得几乎倒地,他指着朱大林喊道:“姓朱的,你想干什么?你想毁掉我的政治前途吗?是谁派你来的?你到底想搞什么政治阴谋?”此后,无论朱大林怎样哀求,梅局长就是不透露黄市长家的住址。末了,梅局长像英雄就义般一字一句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管那香烟里装了什么传家宝,我这点组织纪律性还是有的。你要我赔你一万块钱都可以,想从我的嘴里探听到黄市长家的住址,不!可!能!”朱大林被赶出梅局长家的大门后不久,那个男人又打来了电话,朱大林接了电话,拉着哭腔说现在那条烟已经转移到黄市长家里,那边的男人沉吟了一会说:“好了,你先不要去找烟了,赶快到旮旯胡同404号的那个工地上,我们面谈。”电话救命朱大林头重脚轻地赶到指定的地点,还没站定,两个戴着面罩的男人从阴暗处蹿出来,这两个家伙一个高大如熊,一个瘦小如猴,可都是狒狒般的凶狠,高个子一拳砸在朱大林的头上,朱大林只觉得头冒金星,脚下发软,扑通一声歪到在地上。两人麻利地将朱大林绑了个结结实实。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押着朱大林往里走,七拐八转后,他们来到一个杂乱而阴暗的房间里。房间中央,燃着一枝蜡烛。借着幽暗的烛光,朱大林四下张望,终于看见妻子小凤和儿子朱文文被反绑在一根圆柱上,他们的嘴里都塞着黑乎乎的布匹。朱大林刚喊了声儿子,脸上就挨了小个子的一记左钩拳。小个子恶狠狠地说:“老实点,给我规规矩矩地呆在那儿别动。我问你,你能确定那条烟到了黄市长的手里?”朱大林吞咽着嘴里咸乎乎的血团说:“大哥,我不敢撒谎啊,那烟我送了卢科长,卢科长又送了梅局长,梅局长又送给了黄市长,可梅局长死活不告诉我黄市长家的住址,我找不到他,要不回来那条烟啊!”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退到一边,小声地商量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小个子说:“老大,干掉他们吧。”被称为老大的大个子眼睛里冒着杀气。他望着小个子说:“老二,烟是你弄丢的,祸是你惹的,事也该你来了结,动手吧。”朱大林听懂了动手的含义,他大叫道:“老板,大哥,大爷,不要杀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要我怎么赔你们损失都可以。我家里有三万块钱的存款,我办公室里还有二千块钱的私房钱,让我回去拿,我都拿出来赔偿你们的损失还不行吗?我要是敢骗你们,天打雷劈!”两个人并不理会朱大林的衷心表白,小个子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杀气腾腾地走向朱大林,朱大林刚要喊救命,大个子又是一拳捣过来,待朱大林眼前的金花散尽,朱大林的嘴里被塞满了臭熏熏的袜子,想喊救命也喊不出。绝望中,朱大林向妻儿看去,杨小凤的眼肿得像鸡蛋,而文文的大眼睛已经被恐惧覆盖,小脸蛋煞白得如一张白纸。就在小个子的匕首快要抵达朱大林的还没有来得及发福的肚皮上时,朱大林腰间的手机响了,小个子一愣,大个子说了声“慢”。大个子走上来,掏出朱大林口袋里的手机,摁下了接听键。里面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朱大林吗,我是黄市长,你现在在哪里,我要立即见到你,赶快,赶快。你怎么不说话?你要是不想见我,我把河海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你。你快说话!你快过来!”大个子拿着手机走到一旁,小声地和黄市长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关了手机走了回来。他向小个子做了个手势,小个子将匕首收了起来,大个子对朱大林说:“朱大林,算你命大,黄市长的电话救了你。”他又转过头对小个子说:“老二,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好。”小个子把大个子拉到一边说:“大哥,不杀他以后有麻烦怎么办?”大个子说:“老二,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为好,这一杀就是三条人命,案子太大了。再说了,朱大林这一晚跑了好几家,线索留下的太多,如果我们杀了他们,搞不好就会露出马脚,惹出麻烦来,公安局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再有,我们都戴着面罩,他们也认不出我们来,放了他们没有什么危险。”小个子点了点头。大个子又说:“对了,老二,幸亏你那天‘花心’了一把,烟到了黄市长的手里,只要我们傍上了河海市最大的一棵树,天大的麻烦他都会帮我们摆平,等着好事上门吧。”小个子走了回来,给朱大林一家三口松了绑,命令他们扯下嘴里的东西。大个子恶狠狠地说:“朱大林,你一家三口都拣了条小命,不要再拿小命开玩笑了。你千万要记住了,你回去跟科长和局长说找到了你们家的传家宝,要他们千万不要再提这个茬了。再有,你们要记住,这些天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你们要是嘴碎,乱七八糟地说些不该说的话,那就是想和阎王爷约会了。听到了吗?”朱大林连声说着听到了,头像小鸡啄米般地上下点着。朱大林千恩万谢着,胆战心惊地拉着已经没了反应的妻儿就走,刚走到门外,朱大林的腿一软,也瘫在那里动不了了。平淡是真黎明来临时,一家三口终于回到了家里。陆续的,一家人恢复了正常,杨小凤也从朱大林的嘴里挖出了他那“未遂”的一夜情。朱大林的回忆还没有结束,杨小凤的“凤爪”就挠在朱大林的小白脸上。杨小凤哭诉着:“你这个天杀的,看你整天甜言蜜语的,原来是个‘白眼狼’啊,早知道你干了这等丑事,还不如让那两个家伙把你千刀万剐呢。狗日的朱大林,你去死吧。”小凤在痛骂时,儿子朱文文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朱大林的脸臊得像猴子屁股,他真的后悔,自己一个当了父亲和丈夫的人有了那个找点刺激的邪恶念头。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杨小凤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请求姑奶奶的原谅,他又再三强调跟他搞一夜情的人是个男人,自己的清白还没有被玷污。杨小凤逐渐转过这个弯来,平息了大闹天宫的态势。有了那次的魂飞魄散,朱大林果真老实下来,想给生活找点刺激的念头再也没有来过。没了这样的念头,他倒是觉得,平淡的生活就是幸福的生活。平凡的朱大林认真地履行着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每天下班时间一到,朱大林立即骑车回家,误差从来没有超过一分钟;那私存的小金库早已全额上缴“家库”,为了表明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朱大林所有的工资都是由杨小凤签收的。杨小凤被朱大林的俯首帖耳打动了,痛诉家史的密度越来越稀,儿子眼睛里的戒备和轻蔑也消失无踪,温馨与和谐又回到这个小家庭里。闲来无事的时候,朱大林和小凤也会想起那过去的一幕。一次,小凤疑惑地说:“那两个坏蛋是怎么知道你拿了他们的烟的?”朱大林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将那个手机卡换下,就接听了他们打来的电话,那些家伙都是有背景的,他们打电话时,肯定有信号跟踪系统,他们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后,肯定在我们家周围潜伏监视。我那时整天卖弄着自己有了时尚手机,在手里耍来耍去的,这不就被他们发现了。”朱大林的一席话又引来小凤的一番深入揭批。其实,自从拣回了三条命后,朱大林和杨小凤就分外注意上了一个人,他就是黄市长。可以说,是黄市长的电话救了他们一家人。那么,黄市长为什么要打电话找他朱大林?他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为什么那两个歹徒说傍上了河海市最大的一棵树?那条烟里究竟装着什么样的传家宝?朱大林和杨小凤如在雾中,如蒙鼓里。他们想不透,猜不清,他们也不敢想得透,猜得清。黄市长每天都会出现在本市的电视新闻里,接见外宾,召开会议,发布指示。朱大林觉得,电视上的黄市长较之以前,似乎憔悴疲倦了许多。这天晚上,一家三口相互依偎在沙发上看着本市新闻。播音员在导语时说黄市长为天宇建筑公司的开业典礼剪彩。朱大林很奇怪,跟杨小凤说:“中央有规定的,党政领导不得出席什么开业典礼活动,黄市长怎么会犯这个低级错误?”杨小凤说:“这有什么,这说明天宇公司有背景呗,黄市长顶风违纪,这就给河海市相关部门一个信号,给天宇公司的面子就是给他黄市长的面子。”说着话的时候,画面切入到黄市长剪彩的镜头。朱文文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电视上的画面说:“爸爸,妈妈,电视上有那两个坏蛋。”朱大林和杨小凤问哪个坏蛋,文文说:“就是那天把我们抓去的坏蛋。那天晚上,他们两个背着你们摘下面罩,我看见了他们的脸,就是他们俩!”朱大林和杨小凤惊恐地看着对方,再把目光投向电视——黄市长的左右两旁,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没错,如果将这两个人蒙上面罩,他们和那晚绑架他们的两人没有两样!电视上,还在大张旗鼓地宣传着什么,夫妻俩稳稳神,重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搜集着相关信息:大个子叫李怀水,是天宇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小个子叫米仁柞,是副总经理。头条新闻结束了,夫妻俩还是沉浸在那个阴影里,为什么,本市的父母官竟然和两个绑架的歹徒混到了一起。难道,这两个坏蛋真的傍上了市长这棵大树?他们靠什么傍上的,靠的是那条装着传家宝的香烟吗?这香烟里能装着什么样的传家宝呢?这以后,黄市长时常出现在这两个坏蛋的身边,今天是亲临现场指导工作,明天是给天宇公司开现场协调会,后天三人一行到国外考察……朱大林和杨小凤看得惊心动魄,他们能想到,黄市长和那两个坏家伙勾结在一起,会给河海市带来什么样的祸害,但夫妻俩又不敢把这件事情想得太深入,是的,他们一家三口的命才拣回来不久啊。随它东风与西风吧,只要那邪恶的灾难之风吹不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身上,他们只想过着平安无事的生活。在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小俩口齐心协力,他们努力地攒着钱,为买上一套商品房做着准备。他们的手头有了六七万块钱,就在这个时候,好事找上了门。沉默是罪这天科里开会,科长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市里为了解决部分公务员住房紧张的问题,和天宇建筑公司联手,建筑了几处福利房。房子很便宜,个人只要拿上五万块钱。当然,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远远不止这五万块钱,但余下十来万块钱由市里的财政统一补贴。没多久,和许多个家庭一样,朱大林一家三口住进了新房子,在宽敞的居室里蹓跶,回想着窝在筒子楼里的感受,朱大林和杨小凤感叹道:“什么叫天堂,这就叫天堂啊。”可在天堂里没有住多久,大家就发现,这房子的质量有问题,墙壁上啪啪地掉土坯,朱大林家住在一楼,可天花板上居然能渗出水来。一天,朱文文不小心撞在墙上,朱大林和杨小凤大呼小叫搂着儿子的脑袋看,没见脑袋出问题,倒是发现墙壁受伤了,瘪下一大块来。同事们的家里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但大家一想自己只出了那么一点钱就住上了这样的房子,也都不好向组织上提什么意见了。日子就这么过着,灾难也在悄悄地逼近着。这是个星期天,朱大林和卢科长到外地出差,办完了事,正在宾馆里休息,朱大林的手机响了起来。接了电话,朱大林瘫软在床上动不了了——就在刚才,他新房的天花板突然倒塌,在家过双休日的文文和小凤被埋在了砖瓦里面。半天,朱大林结结巴巴地问:“我的文文怎么样了?我老婆小凤怎么样了?”对方回答道:“朱文文已经找出来,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救援人员只找到小凤的一条腿,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腿。”朱大林听罢,脑袋嗡地一声,随即晕了过去。朱大林醒过来时已经睡在河海市的医院里,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文文呢,我的小凤呢?”从身边人的无言中,朱大林找到了答案,他又晕了过去。当朱大林恢复到生存状态时,他知道,妻子去了,儿子去了,那个苦心经营的家也去了。火山爆发朱大林的妻子和儿子死在倒塌的房子里后,朱大林迅速被市里一班人和天宇公司的人包围了。黄市长接见了他,表示市政府愿意赔付二十万以安慰朱大林,同时,他已经指示组织部门将朱大林提拔为一个要害部门的科长。李怀水和米仁柞也找到了朱大林,当他们看见朱大林时,脸上飞过一丝紧张和恐惧,但随即,两人将神色调整过来,米仁柞说:“朱科长,我们再出二十万买你不说话。如果你不接受的话,事情可能会朝另外一个方向发展。我们知道朱科长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不会做傻事的。”朱大林望着两人,想了想,朝他们点了点头。两个人笑了笑说:“好,朱科长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明天,你到我们公司去领支票吧。”朱大林又点了点头,李怀水和米仁柞得意地走了。第二天早上,朱大林来到天宇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李怀水已经坐在大班桌后等着他了。朱大林径直来到李怀水的面前,他突然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李怀水的脖子上。李怀水的脸煞白了。朱大林又摸出一段绳索,将李怀水捆了个结结实实,随即,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把米仁柞叫过来。”李怀水老老实实地叫来了米仁柞。米仁柞刚进门,朱大林的匕首也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没多久,米仁柞也被捆了个实实在在。朱大林又面无表情地对李怀水说:“叫黄市长过来。”李怀水又摁了电话照办了,不一会,黄市长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他受到了朱大林同样的礼遇。朱大林将奢华宽敞的办公室遮蔽得严严实实,又摁下请勿打搅的按钮,坐在三个人的面前。望着面无表情的朱大林,三个人不敢违抗他的任何指示。他们知道,失去了所有的朱大林,杀几个人是不需要下什么狠心的。朱大林还是那么面无表情,他冷冷地对米仁柞说:“从你开始说吧,把你们以前的情况、现在的情况说得详细些,说得越详细,你们死在我手上的可能性就越小。”米仁柞支吾着,朱大林的手腕一用力,米仁柞脖子上就洇出一股鲜血来,米仁柞惨叫一声说:“朱科长,你手下留情,我说,我全说。”米仁柞说完,轮到李怀水了,他没有支吾,竹筒倒豆子说了个痛痛快快。黄市长坦白完时,浑身上下被汗水浇个透,他一遍遍地叨唠着:“完了,全完了。”朱大林摸出一只放在裤腰里的微型录音机,试放了一段后,拨了“110”的电话……半个月后,河海市爆出了一条新闻,黄市长被“双规”,李怀水和米仁柞被逮捕。随即,人们了解到更为细致的情况。这些年来,黄市长已经被李怀水和米仁柞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成了两个家伙敛财的机器,而李怀水和米仁柞控制黄市长的工具是——毒品。几年前的一天,李怀水和米仁柞还是一个贩卖毒品的混混,一天,米仁柞将一批毒品隐藏在云峰牌极品香烟里,准备贩到南方的一个城市里。可就在米仁柞出发前,这小子淫性大发,找了小姐想发泄一通。没想到中了那个小姐的圈套,这个小姐是个小白脸装扮的。小白脸将米仁柞麻倒后,掳了他的钱物,自然包括那条隐藏着毒品的香烟。小白脸胜利撤退后,又急匆匆地赶下一个场子,和朱大林搞在了一起。朱大林缴获了小白脸的战利品,一番周转,毒品钻到了黄市长的嘴里,几天后,黄市长离开毒品就要疯狂得上墙了。那天,米仁柞的匕首刺向朱大林时,黄市长一路打听香烟是朱大林进贡的,就在那个时候打电话向朱大林索要这样的香烟。其实,从李怀水和米仁柞知道香烟到了黄市长的手上,他们就有了想法,只要黄市长抽了那烟,他就会上瘾,只要他上瘾,就能把他控制在手里,任他们摆布。而如果控制了黄市长,他们就找到比贩毒还来钱的门道。他们成功地控制了黄市长,他们不断地为黄市长提供着他再也离不开的毒品,作为回报,河海市的所有的大型基建项目都被指定为天宇公司筹建,就这样,李怀水和米仁柞发着腐败财,而一个个“豆腐渣”工程也分布在河海市的角角落落。算盘一丝不苟地按着李怀水、米仁柞的计划劈劈啪啪地打着,灾难的脚步也劈劈啪啪地踩在朱大林的头上……一个月后,李怀水和米仁柞被提起公诉,随即被判了死刑,黄市长也被判了八年的有期徒刑……清明时节,朱大林来到河海市的公墓里,将一大叠纸钱烧给远在天国的妻子和儿子,他烧着纸钱,满面泪水地说:“小凤,文文,我好后悔,如果我们早一天不沉默,如果我们早一天爆发我们的愤怒和正义,黄市长这帮坏人就不会猖狂这么久,你们或许不会死在他们的豆腐渣里。”青烟袅袅,向四处散去,它能把朱大林的忏悔带给他爱的人吗?这天晚上,朱大林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杨小凤和文文依偎在他的左右说,他们在那边过得很好,他们要朱大林在这边好好地活着——像个男人那样好好地活着。朱大林醒来时,发现枕巾被泪水打湿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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