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談《打漁殺家》

齊如山

齊如山(1875-1962),戲曲理論家。早年留學歐洲,曾涉獵外國戲劇。1912年在北京經常為梅蘭芳的表演及劇本提出修改意見,民國五年以後的二十多年間,與李釋戡等為梅蘭芳編排新劇,齊為梅編創的時裝、古裝戲及改編的傳統戲有二十餘出。梅的幾次出國演出,齊都協助策劃,並隨同出訪日本與美國。1931年與梅蘭芳、餘叔巖等人組成北平國劇學會,並建立國劇傳習所,從事戲曲教育。編輯出版了《戲劇叢刊》、《國劇畫報》,蒐集了許多珍貴戲曲史料,1962年病逝於臺灣,著作被編纂為《齊如山全集》。

《打漁殺家》這出戏,百十年來,唱老生、青衣的人,差不多都演過,但演得最好的,要數譚鑫培與王瑤卿二人。自他二人演後,越發走運,近幾十年來,幾乎是每個戲班都有這出戏。不過這些年來,它有了許多的變化。按這出戏,最初是由梆子腔班出來的,戲的情節,完全是照《續水滸》編成,只是戲中的人名,有了很大的變動。例如:蕭恩,原書為捲毛虎倪雲;倪榮、李俊,原為童威、童猛;丁郎兒,原為費保。戲詞中有“敢是那呂子秋”,是太師爺名為呂子秋之意,其實常州太守,大名呂志球(原為福建人,乃參知政事呂惠卿之孫)。所謂太師爺者,名曰丁自燮,原書為鄉宦,系丞相丁深之裔,曾拜蔡京門下,綽號巴山蛇。

梆子腔的本子較長,前邊有與花家訂婚等情節,花家給的聘禮即慶頂珠,即此戲名之所由來。慶頂珠是一件寶貝,帶在身上,浮水不沉。所以殺家以前,蕭恩問他女兒:“慶頂珠帶在身旁了沒有?”即是為殺家後逃跑,過河有所仗恃。後來雖殺了老太師一家,但父女二人,也被衝散,女兒逃跑之後,無法生活,乃賣藝為生。一次正在自耍槍棒,忽來一青年人,不服他,要與他較量,二人遂交起手來。正在不可開交之際,適李俊、倪榮二人過此得見,趕忙勸住,蓋該青年,即蕭桂英之夫婿花逢春也。說明原委,即歸和好。前邊在船上李、倪二人曾問: “可曾有了人家?”蕭恩答以花榮之子花逢春。他二人遂說,倒也門當戶對,等等一段問答,即是為此場埋根。

谈《打渔杀家》

尚小云之《打漁殺家》

皮黃班這些年來,只演過《打漁》、 《殺家》兩出,永未連前後演過。然末尾一場,從前則仍是父女被衝散逃走,譚鑫培最初也是這樣演法,後來與瑤卿合演,是否改為父女大勝,二人雙耍下場而下,則不大記得了。因為鑫培較懶,在戲園中,多隻演《打漁》,不帶《殺家》,我看過幾次都是如此,所以對於此層,不甚明瞭。自王鳳卿與梅蘭芳合演,永遠帶《殺家》,就改為雙耍下場了。後蘭芳與叔巖合演,也是如此。按這樣演法,固然也很好,但萬不能再接演賣藝一場,因為父女未離散,則賣藝等情節,便不合式了。

谈《打渔杀家》

梅蘭芳、王少亭之《打漁殺家》

再者此戲詞句中,有“海水滔滔白浪發,父女們打漁在江下”、 “河上生意不作也罷”等等的句子,有許多人說,又是海,又是江,又是河,文辭不一致,太欠斟酌。一次與譚鑫培談天,他也問過我: “在梁山泊打漁,怎麼會有官人來收稅?”我說: “此事出自《續水滸》的事蹟,多半移在江浙之太湖一帶,不是梁山泊。倘在梁山泊打漁,誰敢前去收稅呢?”他也問: “為什麼又是海,又是江,又是河,到底應說什麼才對呢?”我說:“太湖中的情形,與北方之河澱等等不同。因為湖地面大,往往呼為海;湖中的小河,有時候名為江,有時候呼做河,這並不新鮮。”不信請看廣州,城外之水,即西江,為中國五大水之一,他名字叫做江,是人人知道的。可是江以南聚賭的地方,便叫做河南,它既叫做河南,由廣州往那裡去,就應該叫做過河了,可是他說是過海,你搭僱小船,船伕一定問你過海麼?同是一水,且是一個地方,就有三種說法。

(《齊如山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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