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6 郭沫若和陳寅恪關係如何?

天飛鶴


1953年,中共中央決定設立歷史研究委員會,同年10月,歷史研究委員會決定創辦刊物《歷史研究》,並在中國科學院設立三個歷史研究所,擬由郭沫若、陳寅恪、范文瀾分別出任一所(上古史研究所)、二所(中古史研究所)及三所(近代史研究所)所長。


11月中旬,陳的學生、時為北京大學歷史系副教授的汪籛南下廣州請陳寅恪北上。結果,陳寅恪拒絕了這一請求,並讓汪把自己的意見記錄下來,這就是《對科學院的答覆》。在這篇《答覆》的最後一個部分,陳寅恪特意提到了一個人,那就是郭沫若:

碑文你帶去給郭沫若看。郭沫若在日本曾看到我的王國維詩。碑是否還在,我不知道。如果做得不好,可以打掉,請郭沫若做,也許更好。郭沫若是甲骨文專家,是“四堂”之一,也許更懂得王國維的學說。那麼我就做韓愈,郭沫若就做段文昌,如果有人再做詩,他就做李商隱也很好。我的碑文已流傳出去,不會湮沒。

在這段文字中。陳先稱呼郭沫若是“甲骨文專家”,是“四堂”之一,“四堂”就是甲骨四堂,指的是中國近代四位著名地研究甲骨文的學者:郭沫若(字鼎堂)、董作賓(字彥堂)、羅振玉(號雪堂)和王國維(號觀堂)。從表面上來看,這似乎是充滿了對郭沫若甲骨文研究成就的讚賞。


但接下來他引用了一個典故“那麼我就做韓愈,郭沫若就做段文昌,如果有人再做詩,他就做李商隱也很好”。他是把碑中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視若生命,警告郭沫若不要做段文昌。面對學術指導思想上的單一化,陳寅恪在信裡直接針對國內學術機構的最高代言人郭沫若,重申學術獨立的價值,並提醒郭沫若不要忘記以生命抗爭學術的王國維,彼此都是“四堂”之一,要他能真正對得起他的位置和他的名聲,也作為學術獨立聲張正義的人。  


再者,在《答覆》的前面,陳寅恪還專門提到“王國維之死,不關與羅振玉之恩怨,不關滿清之滅亡,其一死乃以見其獨立自由之意志。”其實也是專門針對進而反駁郭沫若對於王國維之死的解讀。郭沫若在《魯迅與王國維》一文中談到:“王國維由於受了羅振玉的影響,一層層封建的綱紀便把王先生封鎖著了,逐漸逐漸地被迫成為了一位遺臣。”陳寅恪不同意王國維自殺是為滿清“殉節”的說法,他認為王的死因是由於受了羅振玉的逼迫與傷害。陳寅恪認為這與當年他為王國維紀念碑題所表達的思想是一致的。


10年以後,郭沫若在其新著《李白與杜甫》中對早已含冤去世並無還手之力的陳寅恪殺了個回馬槍。  


一些人以此為據,陳寅恪和郭沫若“積怨”甚深。但關於二人之間的關係,譚解文在《關於郭沫若與陳寅恪關係的辯正》一文中論述得非常好:


我們不僅應看到兩人固然有政治和學術觀點上不同的一面,更要看到,作為詩人和學者,他們在本質上也有許多相通之處,其中最主要的,乃是他們的精神血脈中,都灌注著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化學養,都有著對國家、民族的摯愛,對學術的執著痴迷,他們都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學術成就,成為現代中國的文化巨人。這種共同之處使得他們雖然一居北京,一處廣州,但政治和地域上的距離,並沒有割斷他們精神和文化上的聯繫,日常交往上的疏離,也沒有屏蔽他們學術上的相互關注,他們是“道”有所別,心有所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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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是有才的政客,陳為純粹的學者。兩人同為民國時期第一屆中央研究院院士,陳是史學界一面旗幟,郭只是勉強當選,這一點通過傳斯年實施學人搶救計劃足以證明。新中國後,郭講政治講關係講人脈進入權力核心,毀陵考古,巴結江青,迫害學者,性亂婚雜;陳由北平到南京後,迅速經廣西到廣州,遠離權力中心,避禍嶺南學院。當學生汪籛受託來請陳到北京就職時,以征服者的口氣說話,陳當即斥責:“你不是我的學生,給我滾出去!我的學生必須意志獨立,精神自由。”可見其骨氣。陳之所以沒有被定為右派,只算中右受到批鬥,並不是郭不想迫害他,那是高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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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和陳寅恪的關係很一般。

兩人的治學理路、政治信仰、專業志趣都不相同。換句話說,這兩個人天生不對路子。

例如,1958年郭沫若曾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了《關於厚今薄古問題——答北京大學歷史系師生的一封信》一文。這篇文章主要就是要反對陳寅恪式的史學研究方法,推崇“厚今薄古”式的研究(也就是馬克思主義史學)。郭沫若在文章中指出:

資產階級的史學家只偏重史料,我們對這樣的人不求全責備,只要他有一技之長,我們可以採用他的長處,但希望他不自滿,更不能把他作為不可企及的高峰。

最後,郭沫若呼籲大家要超越陳寅恪。由於這篇文章的背景是大躍進,所以陳寅恪自然也就遭到了批評。如陳先生所言:“1958年,全國有厚今薄古運動。我當時也受到批判 。我便不再上課。”

對於有些將郭沫若說成是對陳寅恪進行政治打擊的觀點,其實也站不住腳。

郭沫若是馬克思主義史學的權威,陳寅恪是舊史學或資本主義史學的權威,兩人不對盤是必然的。但是,郭沫若很認可陳寅恪的研究。用郭沫若自己的話講:

同乃超去看陳寅恪,他生於庚寅,我生於壬辰,我笑說今日相見是龍虎鬥。

因此,郭對陳的批判主要還是以學術價值觀為主,而不是單純的政治人身攻擊。

總而言之,關係一般,但是維持了學術人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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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後,郭沫若出任中國科學院院長,跟陳寅恪有一定程度的交往,期間表現了對陳寅恪的關愛。陳寅恪剛開始寫詩諷刺郭沫若,後來對於郭沫若的工作很配合。

1953年,中共中央決定組建中國歷史問題研究委員會,中國科學院根據會議精神和中宣部的提議,決定成立上古、中古和近代史所三個歷史研究所,分別由郭沫若、陳寅恪、范文瀾擔任所長。陳寅恪當時任教於中山大學。中國科學院請北京大學歷史系副教授、陳寅恪的弟子汪籛帶著郭沫若、李四光署名的邀請信前往廣州,請陳寅恪來京就職。

1953年12月,陳寅恪口述《對科學院的答覆》,重提他給王國維的碑文,並認為“對於獨立精神,自由思想,我認為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說‘唯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他提出就職條件:“允許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馬列主義,並不學習政治”;“請毛公或劉公給一允許證明書,以作擋箭牌”。他還要求汪籛:“你要把我的意見不多也不少地帶到科學院。碑文你帶去給郭沫若看。郭沫若在日本曾看到我挽王國維的詩。碑是否還在,我不知道。如果做得不好,可以打掉,請郭沫若做,也許更好。郭沫若是甲骨文專家,是‘四堂’之一,也許更懂得王國維的學說。那麼我就做韓愈,郭沫若就做段文昌,如果有人再做詩,他就做李商隱也很好。我的碑文已流傳出去,不會湮沒。”

陳寅恪用了韓愈段文昌的典故。韓愈曾寫了《平淮西碑》,敘述裴度平息蔡州淮西節度使吳元濟叛亂的戰事。李愬的妻子是公主,她認為戰功應歸功於她的丈夫,於是令人毀去韓愈書寫的碑文,令段文昌重撰碑文為李愬頌功。但後人記住的卻是韓愈的碑文。李商隱曾寫了長詩《韓碑》,盡力歌頌裴度和韓愈,表明公道自在人心。對於這個典故,郭沫若十分清楚。他在19歲時曾評點李商隱《韓碑》詩:“謂韓退之平淮西碑:點竄堯典舜典字,塗改清廟生民詩。此二語者,非愈孰能當之,然亦少褒矣。” 皖南事變後,他又寫了一首七絕:"鵬鳥縱遭鳩鷃笑,鳳鸞雖死不為雞。韓碑毀去韓文在,莫道樊然無是非。 ”

這首詩也用了韓愈碑文的典故,為新四軍鳴不平。沒想到現在陳寅恪卻諷喻郭沫若要毀去“韓碑”。

對於陳寅恪的諷喻,郭沫若並不在乎。就在郭沫若接到答覆後不久,《歷史研究》編委會成立,請陳寅恪做編輯委員。郭沫若為此事於1954年1月16日再次致信陳寅恪。陳寅恪收信後立即回信:“沫若先生左右:一九五四年一月十六日手示敬悉。尊意殷拳,自當勉副。寅恪現仍從事於史學之研究及著述,將來如有需要及稍獲成績,應即隨時函告並求教正也。” 不久,陳寅恪《李唐之李武韋楊婚姻集團》和《論韓愈》分別發表在《歷史研究》創刊號和第2期上。

1955年,中國科學院成立四個學部,通過杜國庠徵求陳寅恪的意見,陳寅恪願意就任學部委員。郭沫若獲悉後十分欣喜,請劉大年代為起草一封致陳寅恪的信,郭沫若作了潤色:

學友杜守素先生來京,獲悉先生尊體健康,並已蒙慨允擔任中國科學院社會科學學部委員,曷勝欣幸!

學部乃科學院指導全國科學研究工作與學術活動之機構,不致影響研究工作,日前正積極籌備,詳情由守素兄返粵時面達。

尊著二稿已在《歷史研究》上先後發表,想已達覽。《歷史研究》編輯工作缺點頗多,質量亦未能盡滿人意,尚祈隨時指教,以期有所改進。尊處於學術研究工作中,有何需要,亦望隨時賜示,本院定當設法置備。(下圖為劉大年)

郭沫若對陳寅恪十分尊重,後來兩次去拜訪陳寅恪。

1961年3月3日,郭沫若利用到廣州的機會,在馮乃超的陪同下拜訪陳寅恪。陳寅恪屬虎,郭沫若屬龍。郭沫若開玩笑說當天的相見是龍虎鬥。他在日記中寫到:“伊左目尚能見些白光,但身體甚弱,今年曾病了好久。胃腸不好。血壓不大高。不相信中藥,自言平生不曾用過參。” 他們還談到陳寅恪的《柳如是別傳》,陳寅恪要找北京圖書館的《一笑亭集》,要紙張。他倆談了一個小時,郭沫若才告別出來。

1961年11月15日,郭沫若再一次去中山大學拜訪了陳寅恪。這天下著雨,但他們的會晤卻十分溫暖。郭沫若在日記中記載: “訪陳寅恪,彼頗信雲貞曲之楓亭為仙遊縣之楓亭。說舒四爺,舉出《隨園詩話》中有閩浙總督五子均充軍伊犁事,其第四子即可謂舒四爺。餘近日正讀《隨園詩話》,卻不記有此人。我提到“句山樵舍”,他囑查陳氏族譜。“壬水庚金龍虎鬥,郭聾陳瞽馬牛風。”渠聞此聯解頤,談約一小時,看來彼頗愜意。”

這些細節都說明兩位著名的學者關係是很融洽的。


王可期


郭從本質上說,他是個詩人,雖然,在歷史上,在甲骨學上,都有一定的成就。只是可惜他不夠純粹,是個有顆不安於當詩人的心的詩人。而陳就是個純粹的學者大家了。他的獨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到今天,還讓人又敬又佩。他們關係,雖有交集,然本質上是兩類人,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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