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打開小倉房的木門，從裡面拿出了三個雞蛋……
“懶鬼，一個個都不起，想等著我來伺候嗎！”
艾巧巧睜開眼睛，見她母親藍氏正在穿衣。
“娘，起的這麼早？”艾巧巧看了眼窗外，天還半黑著。
“你要是困了再睡會。”藍氏急急披衣出門了。
窗外麻氏仍在罵著。
“快點去餵豬，沒聽見豬叫嘛！”
藍氏應聲去了，麻氏站在院裡接著罵，“老大媳婦去生火，煮些麵條吃，看來你們肚子裡都有存貨啊，一晚上沒吃東西也沒餓死你們。”
秋氏沒出門，推了窗戶接話，“娘，俺等會還得跟天誠去縣城補鍋，要在晌午時趕回來，現在就不吃了。”
麻氏頓了頓，“天誠去補鍋你跟著去做什麼，又是嘴饞了吧。”
“娘，看您說的，俺們手裡有多少錢還不都交到您手上，哪有餘錢啊。”秋氏委屈著。
麻氏不屑的哼了聲，轉而朝向鍾氏的屋子，“老二媳婦快出來做飯。”
鍾氏出了門，不情不願道，“昨天本來該老三媳婦做飯的，結果讓那不懂事的丫頭片子給鍋燒漏了，今早也應該是她來做吧。”
艾巧巧在屋裡聽著險些氣樂了。
明明是鍾氏把鍋燒漏的，怎麼扣到她頭上了。
“什麼老三媳婦，不過是個勾引我兒子的狐狸精。”麻氏低聲罵了句。
艾巧巧耳朵極好用，她聽得真真切切。
她披了衣裳下床，猛地推開門，不去理她奶奶，而是向著鍾氏道，“二伯母，你快些把我們的東西還來，我今天好帶著母親離開這。”
鍾氏瞪了眼睛，“我說過多少回了，你那些破衣裳我都燒了……你們想要離開？”
“我沒說那些衣裳，我說的是我母親的首飾。”
麻氏眯起眼睛，看向鍾氏。
鍾氏變了臉色，“你這小丫頭嘴怎麼這麼刁呢，誰稀罕你那些東西。”
“不稀罕就快點還給我們，我還要帶我娘進城去治病呢。”
鍾氏張口閉口就是不肯承認她拿了艾巧巧她們的首飾，“我們家可待你們娘倆不薄啊，又沒短了你們吃用，又有地方住，你這小沒良心的怎麼就不知道感恩呢，我大老遠把你們接回來……”
沒等鍾氏把話說完，艾巧巧打斷了她的話。
“我跟我娘回來就是想把我爹的骨灰送回來安葬，並沒有想留下來吃閒飯，那是我們娘倆人活命錢，誰拿了這些東西也不怕我爹在天有靈報應下來。”
鍾氏打了個寒顫。
這時上房裡傳來艾明山老爺子的聲音，“時候不早了，做飯吧。”
鍾氏馬上閉了嘴。
艾巧巧也知趣的進了廚房，主動燒火。
她雖然對家裡眾人不太熟悉，可是她看人還是有幾分準頭的，她昨天晚上就發現了，這家的一家之主是她的爺爺艾明山，別看麻氏在院裡張牙舞爪的，老頭子要是發了話，她還是要忌憚幾分。
而且她總覺得老爺子在看向她的時候，目光中帶著那麼一絲複雜的神色。
她有些看不懂。
不過她知道自己應該順從什麼人，如果說她要不回那些首飾，那麼她們只有暫時留在這裡了。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得罪這個老爺子。
鍾氏進了廚房，看到她把火生起來時，露出些意外的神色。
麻氏也跟了進來，見她拿了碗去盛面時不滿的搶過碗來，“不要全用細面，日子要是像你這麼過早就敗家了，要摻合著些……”
艾巧巧順從的站到一邊，見麻氏把摻合的麵粉盛出來，加入水調合，很快就揉成了麵糰。
有些發黑的面擀成長條最後切成寬面。
“老二媳婦，去院子裡拔些韭菜來。”麻氏吩咐鍾氏。
鍾氏應聲去了。
艾巧巧像個乖寶寶似的站在灶臺邊，任由麻氏指揮，她始終一聲不吭。
麻氏似乎對她這樣子很滿意，在鍾氏摘來韭菜後問艾巧巧，“你會下麵條嗎？”
艾巧巧點頭。
麻氏不屑的打量了她一番，“那今天這麵條你來做，做不好的話早飯就不用吃了。”說罷她帶著鍾氏離了廚房。
艾巧巧看著菜板上的韭菜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往壞了做她不會，要說“好吃”，那是她最拿手的。
想借機不給她飯吃？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她悄悄打開小倉房的木門，從裡面拿出了三個雞蛋……艾巧巧先把韭菜摘洗乾淨，然後切碎放在小盆裡備用。
然後她取來些鹽和五香粉，倒進小盆中，許是麻氏很少動用這些東西，所以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些幹辣椒。
她把幹辣椒也切碎，倒進了盆裡。
為了不被麻氏發覺她的“小詭計”，她並沒有採用熱油炒雞蛋的方式。
那樣的話不等她把麵條煮好麻氏就能聞到雞蛋的香味，而且過油的東西會發出聲音，難保麻氏不會在門外偷聽。
她直接在小爐子上把鍋燒熱，然後倒入油，等油燒開，她把熱油直接潑在了盆裡。
韭菜和調料霎時間就被熱油吞沒了。
為了防止辣椒的香味瀰漫開來，艾巧巧取了蓋簾，直接扣住了下面的小盆，然後就著帶著油星的鍋燒開了水，等水開後把打散的雞蛋慢慢倒入鍋中。
等雞蛋飄起來後，她連水帶湯的倒進了剛才裝著韭菜的小盆裡。
等她做完這一些後才不慌不忙的燒水，開始煮水清麵條。
鍾氏似乎有些等不急了，開始往廚房裡伸頭。
當她見到艾巧巧的鍋裡煮的是清水面時，她的臉上先是露出些心痛的神色，而後卻又撇了嘴角。
艾巧巧心裡有數，也不點破對方。
鍾氏開始心痛是因為她覺得可惜了這頓飯，讓她做糟了。
後來又撇嘴是她想到了艾巧巧會被麻氏罰，今天早上要餓肚子了，她心中覺得痛快。
艾巧巧把煮好的麵條撈出來，分裝在一隻只碗裡，然後挑了簾子，把面端了出去。
麻氏看到桌上擺著的清水面時，臉上的表情就像年畫似的，一下子就垂了嘴角。
艾明山老爺子看了看碗裡的面卻是沒說什麼。
“巧巧，這就是你做的面？”鍾氏諷刺道。
“是啊。”艾巧巧面帶微笑道，“我還給我娘留了一碗呢，在廚房。”
麻氏手裡的筷子啪地就拍在了桌上。
“剛才不是讓你二伯母摘了韭菜嗎，你在廚房偷著把韭菜給吃生了？”
“怎麼會呢。”艾巧巧轉身出去了，不一會端著個小盆進來，打開蓋子，麻氏的眼珠子一下就直了。
碗裡裝滿了熱騰騰的湯汁。
翠綠的是新鮮的韭菜，金色的雞蛋就像浮雲般漂浮在湯水裡，紅色的辣椒碎點綴其中，看著就讓人食慾大開。
艾老爺子眼睛不由得一亮。
麻氏連眼珠子都紅了，在她尖叫出聲之前，艾巧巧迅速舀了一勺子湯汁，澆在了艾明山的碗裡。
碗裡的清水面瞬時變成了噴香撲鼻的韭菜雞蛋麵。
“好，好手藝！”艾明山嘆了句，他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將要爆發的麻氏，夾了一筷子面送進嘴裡。
“煮麵的火候也正好，巧巧就憑這手藝將來一定會嫁個好人家。”艾老爺子臉上笑開了花。
艾巧巧也笑了，“爺爺誇獎了，這都是我爹早年教給我的手藝，爺爺要是喜歡吃，以後我還給您做。”
“哎，好。”艾老爺子大口吃麵，眼底似乎帶著些微紅，艾巧巧看不真切。
麻氏臉紅脖子粗，瞪著艾巧巧的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
“誰允許你動那雞蛋了！”在麻氏極度不滿的目光中，艾巧巧拐著個竹筐，帶上這些東西離開了艾家大院，上山去了。
艾巧巧手上一哆嗦，好像是被嚇到了，那盆上好的湯汁眼瞅著要灑出來。
鍾氏嚇的連忙伸手去接。
她還沒吃到嘴裡呢，要是現在就弄灑了她多虧嘴。
艾明山抬頭看向麻氏，不滿的皺了眉頭，“好好的吃個早飯也要訓這個訓那個，巧巧這面做的順口，不過是幾個雞蛋，你至於心疼成這樣？”
麻氏怒氣衝衝，“那些雞蛋都是要存起來去集市換錢的。”
艾老爺子擺了擺手，“算了，咱家還養著母雞，再下就是了，巧巧過來坐，吃麵。”
“我就不用了……”艾巧巧一副乖巧的模樣，“我娘還沒回來，我等她一起。”
“吃吃吃，怎麼不吃死你們！”麻氏有心想要摔筷子，但是碗裡的麵條實在是誘人的很，她瞪了半天眼睛，最終還是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好吃！
她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口。
真的好吃，比她那幾個媳婦做的面要好吃百倍，就連她那個在城裡做大廚的二兒子做的面，也好像沒有這個順口。
麻氏黑著臉色，把碗往艾巧巧面前推了推，冷聲命令：“再給我添些湯汁。”
艾巧巧忍住笑，給她奶奶的碗裡又添了一勺子湯汁。
麻氏有心發作，可是艾老爺子說好吃，她只好把怒氣吞回肚子裡。
藍林顏餵豬回來，艾巧巧忙出了上房，到廚房去把她給母親留的麵條端出來。
藍氏看到碗裡金黃黃的雞蛋不安的看了看門外。
“你奶讓我吃的？”
艾巧巧緊抿著嘴唇，“娘，你就放心大膽的吃吧，這是我做的麵條，連我爺都說我做的好吃，這是特意給你留的，你要是不想回屋就在這吃？”
藍氏連連點頭。
她不敢去上房吃飯，麻氏總罵她。
艾巧巧伺候著母親把飯吃了，麻氏又在屋裡嚷著要藍氏去地裡除草。
藍氏不聲不響的轉身出門去了。
艾巧巧心裡不是滋味。
她父親在的時候，母親何嘗吃過這種苦。
別說下地幹活了，就是平時去廚房燒個菜，她父親都是要搶著幹活的，他還美其名曰，廚房煙火大，燻的時間長了媳婦會不美。
上房裡眾人用完了早飯，麻氏扯著嗓子叫艾巧巧進來收拾碗筷。
艾巧巧順從的走進來，低著頭去撿碗。
艾明山坐在炕頭看了鍾氏一眼。
鍾氏在凳子上挪了半天屁股，這才站起來幫著端了一個碗。
“讓老二媳婦收拾吧，巧巧上炕坐會。”老爺子發了話。
艾巧巧心中不由得一動，面上卻故作為難的看了看麻氏。
麻氏冷著臉子，不過她沒有反駁艾老爺子的話。
鍾氏見狀只得不情不願的過來收拾碗筷。
艾巧巧坐到炕沿上。
艾老爺子讓她脫鞋上炕來，她卻始終不肯。
“爺，在這坐著我也能陪您說話，您那裡是一家之主的位置，我可不敢湊過去。”她半開玩笑道。
這話雖然拍馬屁的成份多些，艾老爺子卻極為受用，他問起艾巧巧父親的事情來。
“你爹教了你廚藝？”艾明山似乎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般這種手藝是不會傳給女孩子的。
“其實也不算教，我爹做菜時我就在旁邊跟著學，時間久了自然就學會了。”艾巧巧脆生生道。
艾老爺子無聲嘆息，“還是你這丫頭手巧啊，有這個天份，不然換了旁人，就是站在那兒看上十幾年也是學不會東西的。”
艾巧巧笑嘻的，對於老爺子的種種誇獎，她只是謙虛著，沒有任何自傲的模樣。
艾老爺子對她這表現很滿意，爺倆又聊了會家裡的事，艾巧巧這才知道，老艾家裡不止現在這些人。
艾明山的大兒子艾天誠還有個兒子，本名艾大全，村裡人習慣稱他為艾大郎，他在城裡的酒樓做打雜。
二房鍾氏的男人艾永貴就在那座酒樓的後廚做廚子，他們在城裡置辦了個小院子，他們住在城裡，只有每月特定的幾天他們才會回來。
此外，艾老爺子還有個女兒，名叫艾俏花，她平時住在家裡，但是前些天她去了城裡，借住在了她二哥那邊的小院裡。
艾巧巧暗暗皺眉。
按說家裡有兩個在城裡做活的人，日子不該過成這樣。
陪著艾老爺子又說了會話，艾巧巧提出要去山上祭拜下的她父親。
做為女兒，總不能連自己父親被埋在哪裡都不知道。
艾明山點了頭，讓麻氏準備了些燒紙和酒水。
在麻氏極度不滿的目光中，艾巧巧拐著個竹筐，帶上這些東西離開了艾家大院，上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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