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B站「在武漢」:用紀錄片為普通人點亮一束光

「這是真誠的創作,還是簡單完成任務?」

一週前,《在武漢》作為全網首部武漢實地拍攝的紀錄片上線B站,播放量迅速突破200萬,平臺用戶打出了9.9的高分。但在豆瓣,這部聚焦武漢普通人抗疫生活的紀實作品受到部分網友質疑,認為其缺乏對真相的揭露、粉飾太平。

B站「在武漢」:用紀錄片為普通人點亮一束光

用志願者司機陳杰的話來說,這個時候能出來的人,都將生死置之度外。何必帶著十多人的攝製團隊冒生命危險來武漢拍一部「感動中國」?面對「主旋律」的評價,以及攝製組有官方背景因此能進入武漢的傳言,《在武漢》總導演、FIGURE工作室創始人張悅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幾天前,他還因為沒有體制內媒體記者證而無法到達採訪地點,拍攝團隊居住的賓館被一再徵用,剪輯師坐在地上拿著筆記本臨時辦公。而在大後方,作為主控出品方的B站紀錄片出品部則要面對雲調研、遠程調配人員物資、上線審片溝通等諸多狀況。

一部8小時立項、進駐武漢2個月、製播高度同步的紀錄片,就這樣在多方「鉚」起來搞的精神頭下,悄然誕生。


B站「在武漢」:用紀錄片為普通人點亮一束光

「去前線」

「去前線」,一直是張悅的執念。

在轉行做非虛構視頻並創立FIGURE前,張悅是曾供職於《南方週末》《Vista看天下》《人物》的資深媒體人,2008年汶川發生地震當晚,他就搭上了第一趟趕赴災區的車。1月23日武漢宣佈封城,前媒體人的直覺促使他第一時間在工作群發起去前線拍攝紀錄片的應徵,很快有十幾位小夥伴主動請纓。

真正下決定是在24號除夕夜,屏幕前播放的春晚依舊歌舞昇平,不斷刷著手機信息的張悅卻感到坐立難安。單槍匹馬闖天下的時代早已過去,這次真的要再次離開家人、帶著一整支團隊去冒險麼?強烈的焦慮與心理衝突甚至引發了咳嗽、感冒等軀體症狀,到武漢的前兩週,張悅成為團隊唯一的病號,在公眾場合不時接受大家投來的異樣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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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假期的一週,他開始了緊張的籌備工作,一方面採買防護物資、聯繫採訪資源,邀請參與過非典報道的朋友為團隊做防疫培訓,做好從身體到心理各方面的準備;另一方面,張悅主動聯繫願意合作的視頻平臺,其中B站響應最快,從28號晚接洽到29號凌晨項目立項,前後只用了8個多小時。

對B站紀錄片高級顧問朱賢亮而言,「不能缺席」同樣是B站作為新媒體紀錄片出品平臺的義不容辭。特殊時期的武漢戒備森嚴,不少攝製組被拒之門外,就在張悅爭取拍攝許可的同時,B站第一時間與央視新聞和廣電總局取得聯繫,最終他們成為了《在武漢》的聯合出品方與指導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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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來節目要上線播出,這樣肯定會順利些。」確定合作後,作為主控出品方的B站開始協助FIGURE完成口罩、護目鏡等物資的籌備,遠程協調車輛通行和住宿等問題。內容團隊方面,朱賢亮帶領負責項目的幾位年輕人坐鎮後方與前線攝製團隊緊密配合,在各自駐地通過網絡、電話等方式進行人物故事調研與選題策劃,並爭取及時幫忙解決前線的突發情況。

2月5日B站接到前方反饋,用於拍攝的無人機損壞,飛手因為無執照被訓誡。「我們馬上聯繫了大疆傳媒,大概2個多小時就解決了問題,還找到了武漢當地的飛手。」

在追求真實性、新聞性與時效性的基礎上,為能夠兼顧片子的質量,B站聯動在武漢的分公司仍在四處尋找更有經驗的紀錄片後期導演。

「片子帶有一定的粗糲感,有網友批評說和vlog也差不多,」面對質疑的聲音朱賢亮並不諱言。「拍攝過程非常艱辛,後期最困難的時候是坐在地上抱著筆記本做剪輯,在現有的條件下做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後面幾集我們會努力看能不能做得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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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故事選題上,不刻意製造焦慮與恐慌,不過分歌頌或揭露所謂「內幕」,是FIGURE團隊與B站達成的共識。

正如《在武漢》的第一集沒有選擇去隔離病房拍攝病患這樣高話題度的內容,而將鏡頭對準一批接送醫護人員上下班的出租車司機。快遞員、鎖匠甚至幫忙照看留守寵物的志願者,都成為《在武漢》的主人公,時代最需要的也許不是英雄輩出,無數普通人真實的故事與情感,共同匯成了那條雋永的記憶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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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胞物與,念茲在茲。去武漢的路上,張悅腦海裡不停迴盪起這句話,它們構成了《在武漢》的精神內核。「中國是蠻容易遺忘的一個國家,我希望能夠通過我們的努力,讓這八個字變成某種可以形成記憶的影像作品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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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普通人,簽下了「生死狀」

2月3日前線團隊進駐武漢,出租車司機李少雲是張悅的第一個採訪對象。

此前她是FIGURE紀實電影《生活萬歲》的主人公之一,也是今年蘋果新春短片《女兒》裡、周迅飾演的女司機人物原型。作為帶著女兒跑出租的單身母親,加入志願者團隊的李少雲並沒有拿到通行證,但她依然活躍於各個出租車司機群幫忙轉發武漢市民的求助信息,為這座封閉城市不成為信息孤島而默默努力。

探險隊隊長大象,則是張悅一位朋友提供的拍攝線索。《在武漢》第一集裡,他與車隊其他人在「現在願意退出也不丟人」的相互勸慰中,依然義無反顧地簽下了志願者生死狀——「共赴國難,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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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早期物資短缺和防護意識不足,志願者當中出現了疑似感染的情況。大象讓隊友轉而幫助運送物資,而他自己還在堅持接送醫護人員上下班,並把菜和藥品捎給生病的丹丹。

把物資放在小區的座椅上,無法接觸的兩人只能隔著車遙望,一向自詡「做探險的心腸都比較硬」的大象,在女孩轉身走遠後落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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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方向,不知道這是不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短暫的沮喪後,大象重新振作起來,「汶川我都去救助過,現在是我自己的家鄉。我想總得有一束光,照亮大家前行的路。」

常年的媒體經驗,讓張悅習慣了剋制,但依然敵不過感同身受。四川醫生黃維在得知武漢醫院缺乏醫學影像工作人員後,獨自駕車奔赴疫區。面對11歲兒子的不解,他問他,「你想讓爸爸做個什麼樣的人,迎難而上還是懦夫?」

兒子回答「迎難而上」,黃維聽完轉身就走了。審片時看到這段對話的張悅眼淚奪眶而出,他想起自己的兒子,年紀尚小的他們對離別依舊懵懂,「希望將來他們也能理解父親當時的選擇」。

感動與心痛交織,信念與彷徨並存,是張悅進入武漢後的複雜心態,「你在跟看不到的東西戰鬥」。前兩週除了拍攝,成為半個志願者的他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協助救援上,將武漢市民的求助信息及時發給媒體,手頭有限的物資也儘可能分配給更需要的人。

團隊其他人同樣忙得團團轉,製片助理兼職簡單的拍攝,剪輯師在醫護人員指導的情況下需要自己變身為護士,為小夥伴注射提高免疫力的藥物。數日高壓高強度的工作,需要某一瞬間的釋放,正如節目花絮裡攝像大哥面對同事顫巍巍的針頭一臉淡定,「你別笑了,真的疼,針在(肉)裡頭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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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積極的信號悄然釋放,「我們到的前半個月醫院還是人等床,這些天這種情況已經很少了。」張悅還透露,紀錄片中疑似感染的丹丹被排除了新冠,目前已經在逐步恢復中。

那些打不倒你的,終將令你強大。武漢人在災難面前表現出的韌性與團結,用張悅的話來說,是一種「鉚起」的氣質。「他們中有很多願意為這個城市付出所有,願意在危機時刻挺身而出,和那些遭遇病痛、比他們更脆弱的人一起去承受苦難,我覺得這種精神是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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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特權」

作為封城後首支進入武漢拍攝的紀錄片團隊,外界認為的種種「特權」並沒有落在張悅團隊身上:一個月內因為賓館被徵用更換了三次住所,辦好的車證受限於瞬息萬變的通行規則,沒有任何體制內媒體身份的記者證和批文,被採訪對象拒絕,才是更真實的狀況。

而更大的困難裹挾在無法言喻的後期製作中。由於種種原因,許多內容無法呈現,讓大家都感到很遺憾。

這些幕後不為人知,豆瓣網友給《在武漢》打出了6.5的評分,「大失所望,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影像態度,」有人評論道。

與之形成截然對比的是,B站用戶打出了9.9的高分。密集的「武漢加油」彈幕彷彿一堵密不透風的城牆,護住人們心底的希望之光。

「總體上我覺得我們被過度褒揚了,」張悅覺得。「大量壓縮製作週期,肯定會犧牲一定的質量。第一集對我個人來講,遺憾超過滿意吧,雖然我們已經盡了所有的努力。」

至於網友對紀錄片創作態度的質疑,他自覺問心無愧。「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價值觀:不消費任何恐慌,不可以製造任何謊言和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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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平臺方代表,朱賢亮需要考慮的更多,既要確保紀錄片質量過關,又要權衡內容創作尺度,還要顧及平臺流量、播放效果與用戶評論。多方力量拉扯中,他們只能決定把順利上線擺在第一位。

在這個大前提下,讓社區用戶滿意是B站出品紀錄片的要義。「B站的反響超出預期,用戶非常寬容和正能量,這也間接反映了平臺在社區氛圍上做的工作非常成功,」朱賢亮告訴一起拍電影(ID:yiqipaidianying)。

作為最具影響力的年輕人文化社區,B站不僅向湖北疫區捐獻了上千萬專項資金、物資和8部紀錄片的版權,活躍於平臺的UP主們也通過各自的方式為武漢進行聲援,比如回形針針對疫情的科普視頻在各大社交媒體成為爆款內容。

對於豆瓣的評分,朱賢亮也表示理解,「網友的情緒其實不是發洩在節目上,而是對很多現象有一定想法,覺得你這部片子什麼都不說,武漢的現狀不都像你們描述得這麼溫情。我們要允許不同的聲音存在。」


B站「在武漢」:用紀錄片為普通人點亮一束光

等一個春天

2月26日《在武漢》正式上線。那天張悅帶著前線所有隊員去做了咽拭子測試,十幾例均是陰性。「給大家報個階段性平安,」短暫鬆了口氣之後,張悅又投入到緊張的拍攝工作中,按照團隊待到4月的節奏,目前還有大約2/3的拍攝與製作沒有完成。

為滿足時效性與周播需求,傳統紀錄片的製作節奏被大大壓縮,剪輯師跟隨攝製組在前線邊拍邊剪,讓FIGURE與B站經歷了99%紀錄片團隊尚未體驗過的製播高度同步狀態,一切有賴於快速反應,功課備足與高度配合。節目線上播出後,B站平臺站內站外聯動,通過微博、微信、抖音等渠道,為項目爭取最大限度的內容曝光,一時間,武漢「鉚起」的口號分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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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本投入不低的情況下,《在武漢》並沒有任何商業植入。「有很多品牌聽說後來找我們,但考慮到片子的意義都暫時拒絕了」,朱賢亮坦言。

這種保護內容純粹性的共識,讓張悅也格外感動。「想把這樣一個題材做得更純粹和更認真,是我們兩家能走到一起的原因。它是違背商業邏輯,但符合人性、符合媒體人新聞理想的存在。我經歷了從未經歷的彈幕(刷屏體驗),特別有幸與年輕人的平臺合作,讓我重新找回了年輕的感覺。」

B站「在武漢」:用紀錄片為普通人點亮一束光


而《在武漢》的推出讓朱賢亮更加確信,紀錄片是當下這個特殊時間節點最好的武器。大事件都要做到紀錄片在場,B站不僅「在場」,而且做到了全網首播、以紀實視角第一時間發聲,做「中國最好的新媒體紀錄片出品平臺」的夢想,已經照進現實。

經歷過生死,一切都舉重若輕。今年情人節張悅是在武漢度過的,他拍下了武漢街頭以及醫院人們手捧鮮花的瞬間,「武漢還有愛情,真好。」

《在武漢》的花絮裡問到疫情結束後最想幹什麼,「爬雪山、穿越沙漠、航海、探地下暗河......」大象一口氣列了不少。「疫情結束後,就去完成我的夢想,」他爽快道。

朱賢亮則在等待武漢解禁。項目還在緊鑼密鼓拍攝中,也許臨近收官時抗擊疫情已迎來突破性勝利。「封城結束後我都想自己過去,看怎麼能把這部片子做得更好,不然呆在這邊只能乾著急。」

願沒有一個夢想辜負期待,正如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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