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電影小組
文丨June.君君
自《我不是藥神》熱播之後，無數大V、文章、業內人，以及無數群眾，無一不再參與探討如何讓天價治癌藥平價化，造福一眾平民的社會問題。
幾乎全民都認為電影推動了社會正義、癌症藥物入社保、採取措施保證大病藥物更平價是正確之舉的時候，有人發了不一樣的聲。
局面欄目主持人王志安發微博，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些人一記耳光：
我覺得對於“事情具有兩面性”這句話，很多人對它的理解還只是停留在中學政治課堂上的必背知識點裡，至於它真正作何意義，並沒有很深刻的瞭解。
其實一部紀錄片以及其背後的事件，就可以幫你拓展見識。
並且是Netflix出品的精品，豆瓣8.5分。
紀錄片講述的是一樁發生在十七年前，至今懸而未破的案子。2005年其實就已上了熒幕，播出了八集，十三年的時間又補充了五集，講之後的庭審以及事件的發展。
2001年12月9日，邁克爾·彼得森打通911報警，電話中他喘著粗氣，預期慌張，告訴警察說自己的妻子凱瑟琳意外從樓梯跌落死亡。
警察趕到時，看到現場一片狼藉，死者留了很多的血，樓梯、走廊、牆壁、門框上，處處都是血跡。
整個景象十分怪異，因為如果單是從樓梯上摔下，根本不可能造成這麼嚴重的慘象。加上當天晚上只有夫妻兩人在家，理所當然的，邁克爾成了警方懷疑的對象。
進行了十七年的案件從這個時候正式開始。整個紀錄片可以提煉出幾個重點，首先是案件的懸疑性。
據警方的初步調查，邁克爾似乎確實無法逃脫干係。
邁克本人是一名小說家和專欄作家，因創作過越戰題材的作品而出名。凱瑟琳是邁克的第二任妻子，據邁克爾和他們的孩子們形容，夫妻兩人的關係十分恩愛和睦，孩子們絕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是兇手。甚至在案發前一天，邁克的朋友打電話來的時候，還聽到夫妻兩人像平常一樣開玩笑。
然後隨後不久，檢方就發現了不對勁。他們發現邁克爾“滿口謊言”——他說自己和妻子關係和睦，但在他的電腦和郵件中發現他婚內多次出軌，並且是個雙性戀，他曾與多人發生過性關係，炮友們是從一個同性戀軍人的網站上認識的。
他曾說自己“在越戰中受傷”，並利用這個自己樹立的英雄形象競選市長，但實際上他只是在戰後遇到一起車禍而已。
邁克爾在被扒出黑料之後仍舊從容不迫，並且表示妻子知道他是雙性戀，和他一樣認為身體出軌不算出軌，對他的所作所為一直表示默許。
地區檢察官吉姆·哈爾丁，紀錄片裡的又一個主要人物，他從頭到尾都懷疑是邁克爾謀殺了妻子。警察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時血都幹得差不多了，專業人員甚至連防護服都不用穿。事實說明受害者肯定死了有一段時間，但邁克第一次報警時卻說妻子還有呼吸，時間根本對不上。
邁克爾和凱瑟琳的家庭組成略微複雜，他們有五個孩子，兩個兒子是邁克和前妻所生，大女兒和二女兒是他收養的，她們的生父生母在去世之前是邁克的朋友。只有一個小女兒，是凱瑟琳的孩子。
而這對與邁克無血緣關係的姐妹，其父在1983年死於一次軍事入侵，其母在2年之後也不幸離世，死法居然也是從樓梯上跌落，而邁克爾當時也在場。這起案件最終被認定為是死者中風所造成的意外，非他人所致，況且她患有腦出血性病症的事幾乎人盡皆知。即便如此，這個陳年往事還是被當作證據拿到了法庭上，影響了陪審對本案的判斷。
案件後來還邀請了中外聞名的李昌鈺做鑑別，他參與調查過無數重磅的案子。有關於美國總統的肯尼迪遇刺案、尼克松水門事件、克林頓性醜聞，也有關於公眾人物的辛普森殺妻案，以及電影《冰血暴》參考的碎木機滅屍案。
屍檢顯示凱瑟琳頭部有七處裂傷，頸部破裂導致左甲狀軟骨上部出血，而且身上沒有骨折，由此而來的推測是鈍器反覆擊打，兇器是消失不見的吹火棍。
通過對犯罪現場的勘查，李昌鈺基本排除了鈍器擊打的這種可能。首先樓梯口很窄，吹火棍又很長，所以根本無法從外側揮舞實施毆打。如果反覆重擊受害人頭部的話，鮮血會是從一個相同的方向飛濺，然而現場的血跡排列是來自許多不同的方向。牆根處一大團醒目的血滴也被分析為是受害者咳嗽時噴出的，模擬實驗也支持了他的這個猜想。
綜合自己掌握的信息，李昌鈺提出了一種可能性。受害者失血過程中屢次掙扎起身，但沒有成功，滑倒又致使了後續的撞擊。
案件發展到後來，吸引了全球的目光，但又始終無法得出確切的結論，邁克爾到底是不是兇手。但這個時候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邁克爾的辯護方和檢方之間的“戰爭”之輸贏，才是人們最關心的。
紀錄片裡展示的第二個事件特點，就是美國檢方的專制。
雖然邁克爾從未承認自己是兇手，至始至終也沒有出現過非常可靠的證據，但幾集之後，庭審的結果仍將邁克爾做有罪判決。
03年10月，陪審團一致認定邁克·彼得森犯有一級謀殺罪，他被判處終身監禁，不得假釋。
但在09年的時候出現了一個貓頭鷹理論，凱瑟琳的頭髮在重新檢測時發現了兩片貓頭鷹絨毛。大型貓頭鷹傷人事件曾有發生，支持者也表示死者頭部的傷口符合利爪留下的抓痕。但這個說法並沒有改變什麼。
真正讓樓梯謀殺案得到重審的是格雷格·泰勒的翻案，該男子之前因州調查局探員迪福謊報了血液檢測結果，洗清冤屈後州政府同意支付462.5萬美元作為賠償。
在邁克爾的案件中，檢方的態度也是，雖證據維足，但態度上絕對傾向邁克爾有罪，而且在邁克爾庭審上說服陪審團的最重要證據，也是迪福的實驗。警方帶著預設的立場，根本沒有對凱瑟琳的衣服進行DNA檢測。
後來被證明這些實驗完全是反科學的假實驗，現在重新翻案時卻發現，彼得森這個案子的證物保存不當遭到了汙染。
邁克爾的律師大衛所說，對於我們自由最大的威脅，並非來自罪犯，而來自於政府對案件做出的反應。換言之，政府為了行使權力而去行使權力。
也就是說，一切過程都是帶著預設的，檢方想要什麼結果，實驗室就去做什麼實驗，牽強附會地論證這個結果。
在這種腐敗之下，有多少冤假錯案就不用多說了。
紀錄片裡揭露的事件第三個特點，就是追求正義路之難、之貴。
邁克爾在被監禁9年之後成功申請了假釋，此後6年，戴著監視腳環，在家中軟禁。但最終，邁克爾還是被迫認了罪，因為十幾年官司下來，他已經沒有了錢財和精力可以繼續耗下去，即使他從始至終都聲稱自己是無辜的。
官司打起來勞民傷財，當初發起個對邁克有利的問卷調查就花掉了幾十萬美金，這麼多年下來，不知花銷總數後面跟了多少個0。邁克爾不禁反問，在這種情況下，沒錢的人要怎麼辦？富人總能脫罪，富人脫罪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們花得起給自己辯護的錢，而窮人總會進監獄，因為他們付不起錢給自己辯護。
要想擺脫所有的這些，認罪協議是最便捷的解決辦法。於是邁克接受了，庭審永遠的結束了，邁克的家卻也早就支離破碎。
大女兒和二女兒在年紀還小時就經歷過失去的雙親的痛苦，這回又見證了養母的慘死和養父的入獄，她們承受了太多的不幸。
小女兒成了家，生了一對雙胞胎，而她和昔日的親屬已日漸成為陌路人。
邁克無憤慨地表示：“美國式正義就是這麼昂貴。”
基本上看完紀錄片的人，都跟那條豆瓣熱評一個想法：“這時候還覺得邁克爾是兇手的都白看了吧。”
但是——
是的，反轉還沒完。這部十三集的紀錄片，看似細緻，實際上缺了很多東西。死者凱瑟琳的工作、收入、邁克爾的財政危機、其他痕跡專家和屍檢法醫的結論、凱瑟琳親生女兒的態度為什麼變化、邁克爾的親姐姐為什麼也認為他是兇手等等所有，都沒放。
紀錄片其實有個整體導向——邁克爾很可能是無辜的。陪審團聽了66位證人證言，看了500多件物證，案情簡述都接近100頁。但片子剪出來之後十分之一都沒有，拍到的大部分庭審都是邁克爾的辯護魯道夫在說。
而後來被發現，這部片子的剪輯導演，從2002年到2017年5月之間一直在和邁克爾談戀愛。導演親口承認，而且堅稱選材剪輯沒有受到他倆關係的影響。
邁克爾的親姐姐安，是一位醫生，她不但認為凱瑟琳是她弟弟殺的，而且還說邁克爾是一個冷血殺手。兩個領養女兒的母親當初死亡時，屍檢報告裡雖然根據脊髓液判斷是中風導致摔下樓梯，但是並沒有找到會引起中風的血管破裂。
全片到現在沒有講太多關於凱瑟琳的事情。實際上凱瑟琳很優秀，是第一個被杜克大學工程學院錄取的女性，她才是家裡的主要經濟來源，當時在北電工作，職位是高管。凱瑟琳買過一份人身意外險，受益人是邁克爾和她唯一的親生女兒。
邁克爾的財政危機紀錄片裡也沒有提。凱瑟琳去世時夫妻倆人共同負債十四萬元，而且名下有20多個信用賬戶。邁克爾也並非紀錄片裡講的那麼成功，99年底就沒有了收入，甚至還變賣了凱瑟琳名下的一些資產。凱瑟琳去世後，北電賠付的38萬美元，也全被邁克爾拿去打了官司。
於是有網友猜測為什麼除了凱瑟琳親生女之外其他孩子全力支持邁克爾，尤其是兩個養女。因為只有M是無辜的，他們才能跟著享用到這筆錢。
可是不管怎麼猜、怎麼分析，真相究竟如何，到現在都無法確切得知，恐怕除了早已白髮蒼蒼、75歲的邁克也在平靜地生活，一點點淡出了人們的視野，而究竟有沒有殺害妻子，也只有他自己有答案。
而這件案子除了事實真相，最值得人思考的還是它的“兩面性”。思維認定邁克爾是兇手的檢方為證明而尋證、號稱全面客觀的紀錄片卻極具導向性、以及案件裡各子壞有目的參與者們，是黑是白，誰能說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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