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配音藝術家蘇秀:長遠看,譯製片不會消亡

配音藝術家蘇秀:長遠看,譯製片不會消亡

  《化身博士》中英格麗·褒曼扮演的女招待艾維、《卡桑德拉大橋》中艾娃·加德納飾演的軍火商夫人妮科萊、《樓上的男人》中凱瑟琳·赫本扮演的獨居老太太、《尼羅河上的慘案》中神神叨叨的奧特伯恩太太、《天書奇譚》裡詭計多端的老狐狸……這些跨度極大的角色配音均出自新中國第一代配音表演藝術家蘇秀之口。“你們的喜愛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回報。我一直認為,最好的譯製片就應該讓觀眾忘記我們的存在,讓觀眾感到是原片演員自己在說中國話。”


除了小孩子 什麼角色都能配


  自上世紀50年代起,上海電影譯製廠譯製的影片在影響幾代人的電影認知和文化審美的同時,也催生了邱嶽峰、蘇秀、尚華、畢克、於鼎、趙慎之等一大批配音大師,其中1926年出生於長春的蘇秀是業內公認的上譯廠“佘太君”,她在1950年9月就加入了上譯廠前身——上影廠翻譯片組,是為數不多戲路極寬的女配音演員。作為元老級配音演員,蘇秀60年來的配音作品達180多部,譯製導演的作品有《虎口脫險》《陰謀與愛情》《遠山的呼喚》《天鵝湖》等150多部,“不管戲多戲少,每配一個不同的人物,就像經歷一次不同的人生。我經歷過女王、皇后的顯赫,也品嚐過小偷妻子、妓女的低賤,既做過純情的淑女,也做過資本家惡毒的情婦,還有作家、鋼琴家、農婦……誰曾經歷過如此豐富多彩的人生?我為此而迷戀我的工作,永生不悔!”

  童自榮說過,蘇秀和邱嶽峰兩位老師大概除了小孩子,其他各類型角色都不在話下,讓蘇秀覺得最有挑戰的角色出自一部沒有公映的內參片——波蘭電影《修女院院長約安娜》,“這是一部講靈與肉的衝突的影片,片中的約安娜具有雙重性格。對演員來說,這個角色是特別有挑戰性的,雖然觀眾無從知曉,但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讓蘇秀喜出望外的莫過於1975年在《化身博士》中為偶像英格麗·褒曼配音,“早在新中國成立前,我就看過英格麗·褒曼的《卡薩布蘭卡》和《戰地鐘聲》,特別喜歡她那種深沉、質樸的表演風格,並深深為她的魅力所傾倒。那時怎麼也沒想到,我會為褒曼配音,和自己心儀的超級巨星共同塑造一個角色。”為配好偶像扮演的女招待艾維,哪怕是褒曼在片中一聲短促而嘶啞的痛苦呻吟“哦”,蘇秀都不馬虎,“我為了掌握她這一聲非常有表現力的‘哦’,不知道練了多少遍。唯願褒曼的表演不要由於我的配音而遜色太多。”最讓影迷津津樂道的是蘇秀為《尼羅河上的慘案》配的那個自命不凡的小說作家,“這類角色自然不能配得太老實了。缺少適度的誇張,釋放不出那種神神叨叨的邪勁兒,角色就配砸了。”而她甚至把角色那種飄飄然、搖搖擺擺站不穩的狀態都表現出來了,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譯製導演就像電影“指揮”


  上譯廠的譯製經典是幾代人心中的美好回憶,締造經典的背後是蘇秀和同事們下的苦功夫,“為了更好地理解原片,領導讓我們多讀外國小說,以便熟悉各國風土人情、各色人等的思維方式,那時候我們的學習氣氛非常濃厚,不錄音的時候,休息室裡人手一本書。譯製導演講戲要把他理解的原片講給大家聽,大家參與討論,常常一幫人坐在一起挖空心思討論一兩句話的翻譯是否準確。這就是我們工作中學習的獨特方法。”為了讓中文臺詞與原片演員表演貼切,讓觀眾感覺就是外國演員自己在說中國話,“我們會把影片剪成兩三百小段,接成循環,反覆地看,通過這樣反覆細緻的觀摩來了解原片演員是如何詮釋角色的。我敢說沒有人會像我們這樣看電影了,我們是把電影掰開了揉碎了地看。”

  除了是優秀的配音演員,蘇秀也是不可多得的譯製導演,“譯製導演如同一個樂隊中的指揮家,他既不譜寫樂曲,也不演奏樂器,但由於指揮對樂曲理解的不同、處理的不同,同樣的一首曲子卻會產生不同的演出效果。”她也偏愛做電影的“指揮”,法國爆笑戰爭喜劇片《虎口脫險》就是蘇秀以自己的指揮方式完美演繹樂曲的最好佐證,該片被視為中國譯製片巔峰之作,朗朗上口的經典臺詞讓眾多影迷至今念念不忘。在她看來,一個好的譯製導演應該知道怎麼去組織演員、怎樣去展現原片的風貌,於是她起用了生活中就愛鬥嘴的尚華和於鼎為指揮家和油漆匠配音,“《虎口脫險》的配音不單是尚華和於鼎的功勞,如果沒有翁振新的阿赫巴赫、楊文元的大鬍子、蓋文源的歌劇演員……都會使整部戲遜色的。只有提高譯製導演的水平,才能提高整個譯製片的質量。”


振興譯製片是個太大的話題


  多年前配音網的網友在上海組織了一次聚會,把蘇秀和當時還健在的尚華以及從美國回來的施融等藝術家請來相聚,重啟了已經淡出配音圈的蘇秀的晚年“黃金時代”,“一方面譯製片受冷落,我聽說現在上海已經不怎麼演譯製片了,但是另一方面譯製片的愛好者卻很懷念我們。”她和這些譯製片“鐵粉”的交往,彷彿一個漫長的約定,激發她寫下了數十萬字的回憶錄,“有你們的存在,才有這一切。這說明老廠長陳敘一帶領我們上譯廠這個團隊所追求的‘還原原片’的目標是選對了的。觀眾喜愛我們的作品,就是對我們最豐厚的回報。那是多少金錢也買不來,任何獎項也代替不了的。我們曾經的辛苦、委屈,都不值一提了。”

  面對曾經非常輝煌的譯製事業如今陷入尷尬境地,“現在很多年輕人認為譯製片是沒多少文化的老頭老太太看的,高檔影院的經理驕傲地說‘我們的觀眾都是白領,我們只放原版片’……但我認為這不是譯製片必然衰落的理由。我曾問過好幾位在歐美生活、工作過二十多年的朋友能否看懂原版片,他們一致回答,看一般生活片、武打片沒問題,但對文藝片和有哲理的電影就不能完全看懂了。如果只求大概看懂故事,即使不懂外語光看畫面你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蘇秀仍看好譯製片,因為世界上只要有不同語言存在就有譯製片存在的理由,“大多數人只有通過母語才能毫不費力地瞭解原片,才能領會語言細微之處的含義。振興譯製片是個太大的話題,從長遠說,譯製片是不會消亡的,正如翻譯小說不會消亡一樣,冰心老人有極高的外文修養,她本人就翻譯過作品,可她還要看別人翻譯的小說。”在她看來,譯製片也分合格和不合格的,譯製工作是藝術創作,配音演員要會塑造人物,不是光會說中國話就行了,“我相信當人們吃飽肚子後,還是會回過頭來尋找珍饈美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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