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用於形容美好感情的詞句,很多都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born to be together”……
但顯然,孔蒂和國際米蘭,並不符合這些形容。
就像是所有門不當戶不對的情侶一樣,孔蒂與國米之間,從一開始,就有個很難被填上的鴻溝。
國米的精神底蘊是什麼?
是抗爭。
數十年來,國米在抗爭著什麼?
從當年大羅皮耶羅風波,到後來的“電話門”爭議,以及現在國米身為尤文第一挑戰者的事實,都證明國米抗爭的對象不變:尤文圖斯。而孔蒂是尤文史冊功勳、長達28年的偶像、斑馬軍的代言人之一,這是雙方從一開始就繞不過去的難題。
在足壇,“百年死敵”是一個被用濫的詞,但其實,能夠經典詮釋這四個字內蘊的,卻不算太多。
比如國際米蘭和AC米蘭,就未必符合。
米蘭雙雄時而競爭,時而合作,固然有對抗,但要說勢不兩立,卻也有些過了。
現在兩支米蘭的老闆們正結成同盟,為了同一個目標:新球場,正並肩作戰對付米蘭市議會。
在中國、在意大利,父子二人分屬兩支米蘭的球迷陣營,卻可輕鬆聊球;夫妻情侶一個愛卡卡一個粉薩隊,卻能相敬如賓;甚至同一個人既喜愛米蘭又追捧國米……這樣的事,實在太多,多到不勝枚舉。
但卻殊少有人能一邊愛著尤文,一邊愛著國米。
國米與尤文之間的關係是:上了球場就你死我活,下了球場仍不共戴天,不管球迷還是球員,隨時都做好準備掏出片刀板磚高喊:來戰啊,朝死裡neng你!
這是植根於雙方骨髓的愛憎。
所以,孔蒂加盟國米後,世人關心的問題是:
當國米上下對尤文發自內心的敵視情緒瘋狂發酵之時,身為尤文28年的旗幟功勳,孔蒂會給出什麼樣的回應?人們看到了答案:2個月裡,發生在梅阿查球場的兩幕畫面,證明孔蒂身上的藍黑色彩,愈發濃重。
2個月前,在梅阿查球場,國米主場對陣尤文,那時國米是榜首,尤文排第二。
國米第4分鐘遭遇噩夢開局落後,第18分鐘追平,梅阿查球場近8萬球迷一度士氣大振,歡呼雀躍。
看臺上響徹著雄壯的歌聲,還有針對斑馬軍團的辱罵。
聲浪盈天!整齊劃一!嘹亮雄壯!震耳欲聾!
那些關於小偷強盜,降級假球等等的辱罵,是數十年來意大利德比戰從不缺少的看臺文化,不予贅述。
然後北看臺唱了他們改編的新歌:誰不跳誰就是尤文圖斯人,安東尼奧(孔蒂)跟我們一起跳!
鏡頭對準了孔蒂。
孔蒂當時面無表情,靜立不動。
從1991年加盟尤文,到2019年投奔國米,長達28年的時間裡,孔蒂是尤文球星、真核、隊長、冠軍教頭,名人堂成員,史冊功勳……
他於尤文而言的意義,較之託蒂之於羅馬,薩隊之於國米,不遑多讓。
他將一個男人一生最好的年華,全數獻給了尤文圖斯。
在他的生命裡,斑馬軍團的存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消除、抹殺。
孔蒂從不是一個安靜的教練,加盟國米至今,他在場邊手舞足蹈、跳腳吼叫,是不變的風景。
但在那場意大利德比,當國米百年基因裡對尤文最原始的情緒,毫無保留的、洶湧澎湃的發酵時,孔蒂發現他不知道該怎樣去回應。
北看臺可以理解他。
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他們希望帶隊挑戰尤文的大帥,更能理解國米人最原始的感情。
那一戰後,尤文反超國米佔據榜首。
這一佔,就是兩個月。
12月初,尤文在主場被薩索洛逼和。同日,國米2-1擊敗斯帕爾,搶回了榜首。
勝局定格後,梅阿查球場6萬多名球迷又一次情緒沸騰——對他們而言,進佔榜首已是無上的喜悅,更何況是從尤文手裡搶來榜首!
那些最原始的感情,又一次瘋狂發酵:他們一邊辱罵尤文,一邊歌頌國米,雄壯整齊的歌聲,再次響徹球場。
又一次,北看臺開始高唱:誰不跳誰就是尤文圖斯人,安東尼奧(孔蒂)跟我們一起跳!
鏡頭又對準了孔蒂。
孔蒂仍然沒有跳,但他這一次也沒有靜立不動,他轉過身去,面對北看臺,做出揮舞雙拳的慶祝動作,然後雙手順勢放在頭頂,用鼓掌的方式,回應著那些正在痛罵尤文的國米死忠。
意大利記者問孔蒂:“您對著北看臺那些高唱著‘不跳就是尤文圖斯人’,並且呼籲您一起跳的球迷鼓掌……”
孔蒂答:“當你的努力工作可以讓那麼多始終在支持球隊的人感到愉悅,能得到大家的認可,這始終是一件美事!”
那一天在推特臉書INS上,很多國米死忠在慨嘆:孔蒂開始真的像是一個國際米蘭人了。
從2個月前的靜立不動,到如今的鼓掌致敬,孔蒂的變化顯而易見。
尤文球迷在痛罵孔蒂生性涼薄,無情無義。一度數萬尤文死忠集體請願,要求將孔蒂從尤文名人堂中撤出。
但知道這2個月來國米經歷過什麼的人,卻並不覺得孔蒂的這種變化有多麼突兀。
兩個月來,梅阿查球迷與孔蒂一起,為了同一個目標,用各自的方式戰鬥。
遇到過多少困難!經歷過多少心跳!皺緊過多少次眉頭!抱怨過多少次老天!
一邊是嗓子嘶吼到失聲,一邊是腦汁消耗到絞盡——他們都在用心和靈魂戰鬥。
如今,球迷和孔蒂雙雙取得階段性成就:梅阿查的上座人數高居歐洲前五之列,孔蒂也收穫了藍黑軍史上的最佳開局。
或許,因為立場、歷史、過往,一開始的時候,只有職業操守,沒有太多其他。
但數月的共同戰鬥,讓孔蒂和球迷,真正開始擦出情感火花。
人們也能懂得,這世上,除了“門當戶對”的天生一對外,還有另一種偉大的感情,叫做:豈曰無衣,與子同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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