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福建省軍區通信站記憶---發信臺的故事

福建省軍區通信站記憶---發信臺的故事

發信臺是幹嘛的?你還別說,隔行如隔山,外行人還真不知道發信臺是什麼東西,做什麼用的。很多人可能以為發信臺是收發信件的,那就錯了,那是傳達室收發室乾的活。

自從18世紀40年代人類發明了無線電通訊後,收發報機就成了無線電通訊的兩大要件。收報的機器接收信號,發報的機器發出號,多部電臺在一起收發報,相互之間肯定會干擾。為了消除這種相互之間的干擾,就要把電臺的收發報系統分開來,收報的機器在一個地方,發報的機器在一個地方。而且最好把發報的機器放在距離收報的機器遠一點的地方。這個專門擱置發報機器的地方我們就叫它“發信臺”。

當年我在通信站無線電連時,曾在發信臺工作過一段時間,留下一些工作之餘的故事,很有意思。

一,“第二幹休所”

發信臺是省軍區通信站電報站下屬的一個分隊,建在一座山坡上,位於汽車連和通信站架設隊之間,原址是一個倉庫,距離電報站大概有20多分鐘的路程。當年這裡地處偏僻,人煙稀少,周圍基本沒有什麼建築,只有十幾個天線杆零零落落地遍佈在山坡上。發信臺始建於60年代,建立之初,就是一座小房子,電臺機房和宿舍都在一起,顯得很侷促。1976年在原有的基礎上,建了一座電臺機房和發電機房,發信臺的條件一下子好了。1980年,省軍區通訊修理廠成立,在發信臺周邊建了很多樓房,就把發信臺的宿舍遷至電臺機房旁邊。發信臺的院落一下子小了不少。好在發信臺本身人員也不多,一棟平房夠使了。1985年,福州軍區撤銷,軍區所屬通信站也隨之撤銷。省軍區通信站進駐,我們的發信臺搬至大區原通信站發信臺,頓時鳥槍換大炮。可惜我當時已經調離。2012年,在我離開發信臺28年後又一次回到發信臺原址,發現這裡已經不是部隊了,是一個老百姓的居民區。發信臺的電臺機房成了倉庫,我們的宿舍成了一個賣茶葉小老闆的經營場所。真是滄海桑田啊!

言歸正傳吧。我是1981年來的發信臺擔任分隊長的,臺裡前前後後有過樑春、新科、福軍、小徐、世強、小牟、亨利、小七子等等眾多人馬,很熱鬧。我的前任是陳解放。在此之前,我曾經兩次到發信站工作過一段時間。那時候,發信臺自己一個大院,院裡種滿了高大的龍眼樹,曲徑通幽,綠樹成蔭,一幢小平房,如同小別墅,非常空曠清靜。等到我接手發信臺時,發信臺的院落已經小的不能再小了,五十平多方米的小院落,兩棟平房,機房、發電機房和宿舍全擠在一起,很逼仄呀!我就問陳解放同志,怎麼搞的,發信臺變的這麼小?他說,原來的地方被通訊修理廠霸佔了!

發信臺遠離連隊,鞭長莫及,自成一體。平時除了值班和到連裡參加活動外,其餘時間基本都由自己支配。早上不用早起出操,上午不用軍事訓練,下午不用搞生產,星期日晚上不用開隊務會,部隊緊張嚴格的秩序和作風,在這裡幾乎不見影蹤。因此被隔壁通訊修理廠的說我們是省軍區“第二幹休所”(第一干休所是真正意義上的離退休老幹部住的),顧名思義,就是在這裡工作非常的舒服。

發信臺值班是單人制,一個人值機一天,24小時,從早8點到第二天早8點。不許遠離機房,隨時接電話調整電臺,零點後可以睡覺,但有任務必須馬上起來開機。除了值班那一天比較辛苦,平時非常放鬆。大家平時各幹各的活,各做各的事兒。技師嗎,學習業務,搗鼓機器;電工嗎,擦拭調整柴油發電機;我呢,看書練字做文章;梁春呢,最愛睡覺,只要不值班,上午10點前基本和床板挨著。

怎麼樣?是不是很像那些離退休幹部的生活節奏,難怪會被人戲謔為“第二幹休所”。

2,挑飯

發信臺人不多,如果自己開伙的話,需要一個炊事員。一個炊事員做飯供7、8個人吃,顯得太奢侈;如果自己做,柴米油鹽醬醋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非常麻煩,而且大家輪播做,不會做飯的人,做出的飯一定相當難吃。所以呀,發信臺從一開始,仍然在連隊吃飯,只不過不是我們人過去吃飯,而是派人把飯從連隊食堂挑過來。這就是發信臺特有的一出---“挑飯”。

挑飯的傢什非常簡單:兩個馬口鐵鐵桶和一副扁擔,每個鐵桶上放上一兩個臉盆。就這樣,一年365天,每天3餐飯,一根扁擔兩個桶,一個鐵桶裝米飯,一個鐵桶裝粥或者菜湯,臉盆裝菜,風雨無阻地來回在電報站和發信臺之間,以至於成為那條路上的一道風景線。

想當年,我們軍人的伙食二類灶是每天4角6分錢,一斤半大米差不多2角錢,然後是油鹽醬醋和燃料6分錢,剩下的2角錢是菜金。2角錢吃菜顯然是不夠的,即使在那個物價非常便宜的日子裡,也是捉襟見肘的。好在連隊都有搞生產和養豬的傳統,通過自己動手來解決菜金不足的問題。

發信臺的挑飯是大家互相輪流,除了分隊長以外,每人都得去,一人一天,跑三次。剛才說了,從發信臺到連隊伙房有20分鐘的路程,為了搶時間,挑飯的人每天要比連隊開飯時間提前一個小時出發。到了伙房,飯菜基本是剛剛出鍋,帶著熱氣,馬上裝入鐵桶中;飯菜裝好後,要馬不停蹄、大步流星地往回趕。你想啊,夏天還好說,冬天鐵皮桶又不保溫,時間長了,豈不天天吃冷飯。那個年代部隊真的很窮沒錢,放在今天,買兩個保溫桶又需要花多少錢呢?

挑飯就怕下雨,南方又偏偏多雨,挑飯遇到下雨,最搓火。道路肯定泥濘不堪,一步一滑,打個趔趄家常便飯,只要不摔到就行,最麻煩的是雨水灌進鐵桶裡。大家都穿著雨衣,鐵通在雨中幹淋著,時間長了肯定進水呀。好在大夥兒都沒有怨言,習慣就好了。每天,挑飯的回來了,大吼一聲:吃飯啦!所有人從各自的房間中魚貫而出,集中到大房間,開始吃飯。一般連隊中餐和晚餐都是兩個菜,很有規律:春天是包菜、花菜、天津白菜;夏天是四季豆、豇豆、空心菜和辣椒;秋天是絲瓜、菠菜、南瓜和辣椒;冬天是包菜、花菜和大白菜。一個星期吃一次豆腐,一般用海帶煮,一個月吃幾次帶魚和肉,一年殺幾次豬,過年過節打牙祭。

後來,省軍區通訊修理廠來了,他們那裡有一個食堂,食堂管理員是我們73年福清兵陳秋泉,我們就開始在修理廠搭夥吃飯,從此發信臺結束了十餘年的挑飯生涯。

3,一群狗

發信臺身處荒郊野外,自己獨門獨戶,不知從什麼時候,養起了一大群狗,鼎盛時期有4、5只。最初的時候只有一隻,是一隻黑色的柴狗,特通人性。實際上這一隻還是電報站炊事班養的,由於它特別喜歡跟著我們挑飯的來回跑,久而久之,也成了我們發信臺的一員。每天早上,我們挑飯的天矇矇亮就出發,這隻黑狗就隨著挑飯的歡快地跑上帶著露珠的田間小道,一路到連隊炊事班打完早飯又隨著挑擔人回到發信臺。一日三餐,風雨無阻,非常忠實。

後來不知怎的,狗越來越多,有周圍的農民家抱過來的,有施工的工人給的,還有流浪狗自發加入發信臺我們這個溫暖大家庭的,因為這裡有飯吃,餓不著。我們來者不拒,越多越熱鬧。我們每次去挑飯,都會多打一些米飯,狗狗們越多,我們打的越多。每當我們開飯時,狗狗們都會在我們的腳下穿來穿去,等著撿“洋落”。等我們飯後,就把剩下的米飯和菜湯拌在一起,倒在狗盆裡。頓時,大狗小狗一擁而上,狼吞虎嚥,基本都能吃個精光。

有一天,一隻小灰狗出去玩耍,不小心掉到農民伯伯菜地的糞坑裡。福州的糞坑上大下小,再加上茅草叢生,別說狗了,人一不留神也可能掉下去。結果小灰狗玩的興起,一腳踏空,不幸落入糞坑,頓時狂吠。等我們過去把它拉出糞坑,狗狗已經渾身溼透,凍得發抖,臭氣熏天。我們趕忙用自來水管把灰狗沖洗了一下,它自己跑開了。結果我們吃晚飯的時候,它和其它的狗狗們如期而至了。渾身帶著大糞渣子的狗就在我們吃飯的桌子底下跑來跑去,一陣陣大糞臭味直竄我們鼻腔,心裡一陣陣犯惡心。趕又趕不走,抓又沒法抓。氣得梁春大叫:“惡臭!惡臭!”從此,這隻可憐的小灰狗的名字就成了“惡臭”,人見人煩。小灰狗卻不以為然,仍然房前屋後的到處亂竄,把大糞味兒灑滿整個發信臺。

我們發信臺的院子裡長滿了龍眼樹,滿地都是枯枝落葉,經常有周邊村裡的孩子來院子裡撿樹枝落葉回家燒火。一天,院子裡來了兩個小女孩,大的10歲左右的,小的5、6歲,穿的破破爛爛 。我們的狗狗一般見外人進院都不叫,誰知那天大黑狗發神經,跟著挑飯的回來後,發現有外人,二話不說,衝過去對著大女孩就是一口。等到我們發現了,小女孩已經嚎啕大哭了。我和梁春趕快跑過去,只見小女孩後背被黑狗咬了一下,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沒有流血。掀開後背衣服一看,有一排狗牙紅印。我們一邊安慰小女孩,一邊商量對策。還是小徐有辦法,馬上從飯堂拿來兩個剛剛挑回的熱饅頭,姐妹倆一人一個。頓時,小女孩不哭了,歡歡喜喜地拿上饅頭。我們趕忙幫助姐倆把院子裡的枯枝捆成兩捆,背在她們背上,送出發信臺大院。狗狗闖了禍,早就不知去向。還好我們機動靈活,遇事不慌,終化險為夷。

4,夜餐

凡值夜班的單位部門,晚上基本都有夜餐,而且不算在伙食費裡。電報站屬於每天24小時都要值班的,不例外的也有夜餐。夜餐費每人每次1角5分錢,有人說,這麼少!跟你說,那個年代,不少了,相當於我們一天伙食費的三分之一。在連隊值夜班,每天晚上,連同上半夜與下半夜值班的加起來,怎麼也有十幾個人。炊事班每天晚上都有一個人專門負責給值夜班的同志們做夜餐。夜餐一般都是麵條,放點肉絲和蔥花,非常香。平日裡總是吃大米飯,很少吃麵條,值夜班時,可以吃上掛麵,真不錯。有時候,值班的人胃口小,煮的麵條吃不完,就盛在碗裡,端到宿舍,把那些喜歡吃麵條的人從睡夢中叫醒,起來吃麵。

到了發信臺,沒有了炊事員,夜餐肯定是沒人做了,只有買。買夜餐大有學問,別看區區1角5分錢,用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夜餐一定是買現成的糕點,而且每次必須是恰如其分地按照夜餐費的標準去買,多了少了都不行。買少了值班的不幹,買多了超支沒地方補償。很傷腦筋,你想啊,哪有這麼巧的剛剛好1角5分錢的糕點呢?

那個年代,不但物價便宜,而且物質奇缺,市面上有什麼糕點,什麼價錢,我們基本都能明晰,因為就那麼幾種。經過大家開諸葛亮會議,博採眾長,集思廣益,形成買夜餐“三原則”:一是必須買糕點,二是價錢在標準上下可以浮動,三是每人總體不能超支。

我們主要選擇了三樣糕點,各具特色。一是方形蛋糕,二是火把(麻花),三是夾心麵包。蛋糕每個1角4分,一次買一個;火把每個6分,一次買3個,1角8分;夾心麵包一個8分,一次買兩個,1角6分。每次輪著買,儘量不要重複,換著口味吃,別膩著了。意見一致後,就這麼操作了。每天下午,挑飯的人到上渡食品店購買。

大家一定要問,為什麼單選這三樣呢。其實很簡單,一來當年市面上糕點品種本來就少,不像現在百花爭豔琳琅滿目。那會兒能說出來數的清的糕點就那些個,貴的又買不起,我們挑選的絕對是既經濟實惠、又香甜可口。蛋糕雖少,香甜可口;火把雖粗糙些,但架不住一次可以買三個,夜餐吃不完,平時還能拿來解解饞。

有人說了,你們買三個麻花,超支了3分錢怎麼辦?沒關係,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超支的3分錢,就從買蛋糕節餘的1分錢中攢出來,買三次蛋糕就能持平。也就是,吃一次火把,必須吃三次蛋糕,這就是“每人總體不能超支”的原則。

5,打牌

那個年代在部隊,娛樂活動少之又少,除了打籃球打乒乓球就是打牌了。打牌也不是隨隨便便哪天都能打的,不是週末是絕對不允許打牌的。連隊規定,從週六晚上吃完晚飯到週日下午吃晚飯前可以打牌。所以呀,一到這時候,每個房間幾乎都有一個牌局,有四人一圈的“四十分”,有6人一圈的“五十K”。還有就是旁邊一大群圍觀和支招的人,嘰嘰喳喳,歡聲笑語,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發信臺,因為山高皇帝遠,連裡面管不到,隊裡面又不管,所以呀,牌局可以天天支,只要你有時間。發信臺就是時間多,所以我們經常打牌,有時還有外部的熟人和老鄉來找,修理廠的、架設隊的、汽車連的都來。人一多了,就熱鬧,經常圍成一圈打撲克。要麼怎麼稱發信臺是幹休所。

如今人們喜歡打麻將,麻將比撲克牌有意思。其實,有意思是因為有彩頭,能贏錢。如果打了一天麻將,累的腰痠背痛,沒有“見響”的,估計打的人也不會太多,太上癮。我們當年在發信臺打牌,打著打著,就覺得幹打不過癮,輸贏都一樣,不刺激,提不起精神來,必須要加一點東西刺激一下。當年我們可不敢賭錢,一是囊中羞澀沒有錢拿來賭;二是部隊決不允許賭博,一旦發現有人膽敢賭博,你的滅頂之災就到了。

我們所謂的刺激是懲罰,誰輸了就懲罰誰。就像《致青春》裡大學生打牌輸了往臉上貼條子一樣,我們是掛酒瓶。拿一根細細的電線兩頭各栓一個空酒瓶,輸了就把酒瓶掛在脖子上。別看是空酒瓶,也有一定的分量。俗話說,遠道無輕擔,空酒瓶掛久了掛多了,也是相當難受的。小牟是75年兵,打牌技術欠佳,老被掛瓶子,夏天我們都穿著背心,光著脖子,時間一長,脖子上就出現了一道道勒痕。一局一掛,輸的越多,掛的越多;贏了就可以從脖子上拿下來掛在對方脖子上。如此一來,打牌時間長了,4個人或6個人的脖子上都掛滿了酒瓶子。如果此時有人進來,定會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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