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0 鄭成功之子,鄭家二代掌門人的“光復大業”

崇禎十五年(1642年)的大明王朝已是一片風雨飄搖,海內風起雲湧。闖王李自成率軍攻克開封等城,旨在推翻明政權;張獻忠揮師四川、湖北,意在建立政權;清太宗皇太極在關外發動的松錦大戰戰勝明軍,同樣為了奪取天下。就在這一年,福建省南安縣的廩膳生鄭成功迎來他的長子鄭經。

鄭成功之子,鄭家二代掌門人的“光復大業”

精心培養的鄭家接班人

鄭經出生後一直與母親相伴,生活在福建泉州老家。此時的鄭成功在崇禎皇帝自縊於煤山之後,跟隨父親鄭芝龍等人在福州擁立隆武政權,與清軍作戰,致力於“反清復明”的大業。雖然與家人沒有太多相處的時間,但鄭成功沒有忽視對鄭經這位嫡長子的教育,從小便向他灌輸忠於明朝正統、獻身於恢復大明江山的思想,並委任有“臥龍”美稱的陳永華擔任鄭經的老師。這位陳永華,便是金庸的《鹿鼎記》中那位被讚譽為“平生不識陳近南,縱稱英雄也枉然”的“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據稱,陳近南乃是陳永華為方便在清政府統治區域從事“反清復明”活動時使用的化名,他創立的“天地會”是讓清政府恨之入骨的秘密社會組織。陳永華胸懷王佐之才,正是在他的輔佐下,鄭氏集團得以在臺灣堅守多年,就連他的敵人康熙王朝的名臣李光地也稱:臺灣之所以久攻不克,乃是因為陳永華經營有方,他病逝後臺灣的收復便指日可待了。有陳永華這樣的諸葛武侯一樣的人物輔佐,世子鄭經的繼承人養成之路可謂一帆風順,逐漸被打造出一個能文善武、謙恭仁和的接班人的形象。為了培養鄭經的政治和軍事領導才能,鄭成功每次出征,便讓他駐守廈門、金門等後方基地,鄭經以優秀繼承人的高姿態正式登上了歷史舞臺。他一邊守衛大本營,嚴防清軍繞道後方直搗黃龍;

一邊組織向前線運送糧草、軍餉事宜,為鄭成功與清軍作戰和收復臺灣立下了汗馬功勞,深得父親與將領的賞識。

也許是老天爺見不得鄭經的順風順水,也許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或有可能是後方略顯安逸的生活讓人容易麻痺,原本根紅苗正的鄭經在私生活上鬧了一場大緋聞,讓自己陷入了不利境地。他在駐防廈門期間,與弟弟的乳母昭娘發生私情,生下了長子鄭克臧。鄭經的正牌岳父大人前兵部尚書唐顯悅氣憤難平,將世子亂倫之事一狀告到了鄭成功那裡。鄭成功得知此事,震怒異常,給廈門的將領下令處死王妃董氏、鄭經、昭娘和庶長子鄭克臧。鄭經在廈門經營日久,屬下將領拒不執行鄭成功命令,鄭氏集團內部開始發生分裂,也為日後的權力爭奪埋下了伏筆。

鄭成功之子,鄭家二代掌門人的“光復大業”

剪除對手接掌鄭氏集團

1662年,收復臺灣後不久的鄭成功在內外交困的局面下,急病攻心,含恨而亡。本來可以順利承襲其位置的正牌繼承人鄭經,卻因為自己出了個昏著,不得不面對家族內部的權力鬥爭的局面。鄭成功去世時,為穩定臺灣的軍心,在臺部分將領以遵成功遺囑為名,擁立鄭成功的幼弟鄭襲為延平王,代理招討大將軍,並歷數鄭經的種種罪狀,但大部分將領還是持觀望態度,畢竟鄭經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在廈門的鄭經也並未坐以待斃,在廈門將領的擁戴下繼承王位,整頓內政與軍隊,令堂叔鄭泰等人駐守廈門與清軍周旋,親自率軍以赴臺奔喪的名義渡海平定叛亂。為有效分化鄭襲勢力,鄭經令各地官兵就地迎接,首先穩住了持觀望態度的將領,然後集中力量剿滅了支持鄭襲的軍隊。消滅鄭襲勢力後,鄭經展現出了高超的政治手腕,除誅殺幾位主要將領之外,對其他參與的官兵既往不咎,將鄭襲攜至廈門軟禁,迅速穩定了臺灣局勢。

平息臺灣亂局之後,鄭經安置駐守將領後便準備班師凱旋,卻不料是”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在叛將黃昭營中發現了鄭泰與之勾結的書信。由於鄭泰在鄭氏集團中掌管著財權,且掌握著金門上萬精兵和大量戰船,稍有不慎便會危及整個鄭氏集團的存亡。於是,鄭經秘藏書信,率軍不動聲色地返回廈門,設計誘捕鄭泰。成功消滅鄭泰勢力依靠的依然陳永華的錦囊妙計,鄭經宣稱將回到臺灣,封鄭泰為金廈總制,將廈門、金門各島嶼完全交由其管轄,並鑄“金廈總制印”授予之。鄭泰接印後,尚存疑慮,疑是誘敵之計,但在弟弟鄭鳴駿的再三勸說下帶領軍隊和錢糧前往廈門拜謝,參加鄭經特意為他準備的”鴻門宴”。正當宴席觥籌交錯、酒酣耳熟之際,鄭經藉故離席,陳永華等人起身直面鄭泰,出示他與黃昭的書信,宣佈其罪行,並將臉上大寫著一個懵字的鄭泰帶走軟禁起來。鄭鳴駿得知兄長被拘,慟聲大呼:是我殺害了兄長啊!隨後,他率領鄭泰餘部投降了清朝。

通過兩場軍事鬥爭,鄭經終於肅清了可以威脅到他的內部勢力,成為名副其實的鄭氏集團一把手。雖然這種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有利於鄭經的領導權,但從長遠來看,內部的爭鬥帶來的是整個鄭氏集團實力的消耗,尤其是最強大的外部敵人清軍一直是虎視眈眈。鄭襲、鄭泰二人的勢力被剿滅後,他們的殘餘勢力均攜帶著部分文武官員和士兵,以及大量的戰艦和糧餉投降了清政府,鄭氏集團損失巨大,而清政府不僅獲得了大量戰略物資,還得招降了解鄭氏集團內部情況和熟悉海戰的官兵,使得鄭氏集團面臨著更為嚴峻的外部形勢。

就在鄭經緊鑼密鼓地平定鄭氏集團內亂之時,他們最強大的外敵清廷也在費盡心思試圖消滅這股忠於明王朝的勢力,在議和的同時繼續進行軍事壓制。與此同時,被鄭成功驅逐出臺灣的荷蘭殖民者依然是陰魂不散,試圖重返臺灣。他們得知鄭成功的死訊後,立即組織一支遠征艦隊從巴達維亞(今雅加達)出發,前往福州同清政府聯絡結盟。對於這支打著“支援大清國”旗號的外國軍隊,清政府本無太多好感,但是荷蘭艦隊可以牽制和消滅鄭氏集團的海軍,而荷蘭殖民者需要消滅鄭氏集團之後獲得一個根據地,然後與清朝從事貿易。基於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的道理,二者迅速一拍即合,分水陸兩路出兵,攻打廈門、金門諸島嶼。鄭經見敵軍勢不可擋,便決定放棄臨近大陸的地區,帶著軍隊和一些明朝的宗室、遺老退守臺灣以保存有生力量。

鄭成功之子,鄭家二代掌門人的“光復大業”

鄭氏集團退守臺灣之後,鄭經並沒有憑藉海島偏安一隅,而是秉承鄭成功的遺志,繼續忠於明朝宗室,進行內政和軍事改革,將臺灣作為反攻大陸的大本營。這一時期的鄭經,從一個殺伐決斷的殘酷軍事領袖,迅速轉變為頭腦靈光的生意人,與日本、菲律賓、交趾、暹羅乃至英國東印度公司均有著繁榮的海外貿易,發揮地理位置優勢,建造船舶,與各國進行貿易通商,甚至有不少大陸的商人,不顧清政府的經濟封鎖禁令,鋌而走險將各種貨物運至臺灣獲取暴利。通過這些貿易活動,鄭經賺得滿盆滿缽,變成了富家翁,也獲得了兵器、盔甲、火藥等軍事物資,不至於困守於臺灣之時,因物資缺乏而拉大與清廷軍事實力的差距。

平定內亂、發展經濟展現了鄭經的政治、經濟才能,使之冠有”海洋文學的鼻祖”稱號的詩集《東壁樓集》則體現了他在文學方面的造詣,也展現出他豐富而感性的內心世界。由於自小開始的耳濡目染的教育,忠於明室,光復河山是他矢志不移的目標,他的詩中自然也充滿了諸如 “忠心在一片”、“昔日先朝一漢臣”之類日月可鑑表忠心的語句;同時也有閒暇之餘身心俱疲、孤單寂寞的”聽政餘閒覺寂寞”、“愁思任是千飛絮”之類多愁善感現愁緒的內容。出身於將門之家,在紛爭戰亂的時局中,身負恢復家國大業責任的鄭經的身不由己,在他的詩句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鄭成功之子,鄭家二代掌門人的“光復大業”

組成反清聯軍揮師北上

在發展經濟的同時,鄭經不忘鄭氏集團的終極使命,堅持使用南明”永曆”年號,積極操練軍隊,嚴守各方要塞,在東南沿海開闢據點,如同蟄伏於叢林中的雄獅一般,積蓄力量,等待時機,隨時準備渡海西征,以待有朝一日恢復明朝舊日江山。與此同時深知個人力量單薄的鄭經還積極聯絡各地反清力量。當他得知鎮守雲南的吳三桂有反清的動向,便放下1602年奉為正朔的南明永曆皇帝被吳三桂絞殺於昆明的仇恨,派人攜帶親筆書信前往雲南鼓動吳三桂舉兵造反,並表示自己可攜“樓船千艘、甲士十萬”共同抗敵。

1673年,鎮守臺灣十載的鄭經終於等來了揮師西進的機會,吳三桂在昆明發布檄文,自稱“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打出“興明討虜”的旗號起兵反清,靖南王耿精忠及其他部眾隨之先後起兵響應,席捲半個中國的“三藩之亂”由此開始。1674年3月,吳三桂致信鄭經,希望他率軍出奇兵,直取金陵、天津等地,控厄清軍之咽喉,以“揚先人之名,雪家門之恨”!靖南王耿精忠隨後亦遣使至臺灣邀約鄭經揮師北上。4月,鄭經見時機成熟,立即起兵響應吳三桂,令陳永華坐鎮臺灣,親率大軍抵達廈門。然而,由於起事各方各懷心思,吳三桂等人雖舉兵反清,卻志不在復明;耿精忠也瞧不上寓於海島的鄭氏集團的實力,根本沒有打算執行與鄭經的盟約,致使這個反清的同盟從一開始便是聯而不合,也預示著這場戰事最終會以悲劇收場。

由於耿精忠的背信棄義,鄭經登陸作戰處處受到掣肘。為解決與清軍作戰的後顧之憂,他隨即決定攻打耿精忠的軍隊,不出數月便已攻下泉州、漳州和潮州三府。鄭氏集團軍事實力之強悍令耿精忠震驚不已,不得不修書求和,再加上吳三桂居中調停,鄭經顧全反清大局,隨後休兵議和。根據約定,鄭經向西南進軍,攻打清廷駐守廣東的平南王尚可喜,後者見之勢不可擋,心生懼意,遂遣使以示拉攏。鄭經見尚可喜前來勸降,怒不可遏,不僅嚴詞拒絕,還加快了軍事行動,連下尚可喜轄下十餘座城池。吳三桂亦派兵向東進軍,攻下廣西后也進入到廣東境內。尚可喜見腹背受敵,無回天之力,便以年老體弱為由,長子尚之信以繼承人的身份投降吳、鄭聯軍。經此一役,鄭經佔據福建、廣東多個府縣,實力大為增強。

鄭成功之子,鄭家二代掌門人的“光復大業”

尚之信投降吳三桂後,反清聯軍決定揮師北上,攻打江西,但是內部的再一次分裂讓這個岌岌可危的聯盟瞬間崩塌。事情的起因是耿精忠的將領劉應麟秘密向鄭經獻汀州城投降。鄭經原認為聯盟之時不宜背後放槍,但他麾下的馮錫範、陳繩武等人均認為機不可失,佔據汀州可窺視福建全境。在身邊諸人的不斷慫恿之下,鄭經施”假道伐虢”之計,藉口與反清聯軍會師,佔領汀州,複合的耿、鄭聯盟關係破裂。殊不知,這原本給別人的背後一擊,卻成了鄭經西征失敗的導火索。耿精忠在前有清軍後有鄭軍的形勢下,為保全自己,於1676年棄甲降清,反清力量大為削弱。禍不單行的是,南方的尚之信見清軍日盛,再加上耿精忠之降,於同年底也投降了清軍,不僅使聯軍實力大為削弱,他與耿精忠調轉槍頭,與清軍共同進攻,也讓鄭軍陷入了南北夾擊、腹背受敵的境地。

鄭成功之子,鄭家二代掌門人的“光復大業”

1677年伊始,鄭軍便接連戰敗,佔據不久的諸多城池又很快丟失,只得退守廈門。由於吳三桂在湖南、廣東、廣西接連打敗清軍,風頭正勁,清軍便將主力轉移至與吳三桂的交戰中,對鄭軍在圍困之時,進行議和招降,告知鄭經只要放棄福建東南沿海,退守臺灣,便可罷兵,並與之修好,往來通商。清廷對鄭經的招撫沒有起到太大作用,但卻造成了鄭軍內部的分裂,諸多將領在清廷恩威並施的政策下紛紛投降,致使鄭軍實力進一步削弱。此後,鄭經與清軍多次交戰,均是節節敗退。至1680年,鄭軍在東南沿海的領地陸續被清軍攻陷,將領、兵士大多叛降,鄭經最後率領殘餘的僅1000餘人的軍隊返回臺灣,西征徹底失敗。返回臺灣後,鄭經知此後再無恢復明朝河山的希望,便終日鬱鬱寡歡,借酒澆愁,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於1681年含恨離世,年僅40歲。

鄭成功以”民族英雄”的高大上形象彪炳青史,而作為”光復大業”的繼承者,長子的鄭經在歷史上卻是爭議不少,其一生之功過成敗,自有他人評說。出生在一個社會激盪的年代,鄭成功嫡長子的身份讓他一出生便揹負著恢復大明江山的命運,雖時移世易,依然是他一生矢志不移的目標,實乃可敬、可嘆!一首《悲中原未復》正是他一生志向的真實寫照:

胡虜腥塵遍九州,

忠臣義士懷悲愁。

阮無博浪子房擊

須效中流祖逖舟。

故國山河盡變色

舊京宮闕化成丘。

復仇雪恥知何日

不新樓蘭擎不休。

(參考文獻:《鄭經的詩集和詩歌》《臺灣外紀》《鄭經與三藩之亂》《鄭經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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