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9 比賽日:杜蘭特的歡喜,與詹姆斯的解脫

多年以後,我們要如何精煉地描述這輪決賽?

比賽日:杜蘭特的歡喜,與詹姆斯的解脫

“一塊白板引發的血案”

這是我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在奧尼爾模仿蜘蛛俠傷到手指、老司機踹到床腳傷到腳趾、小霸王怒懟滅火器左手劃傷之後,NBA奇怪傷病手冊又多了一條:因為莫名其妙的輸球而怒錘戰術板,結果導致右手挫傷。從性質上來說,這和格里芬打工作人員結果傷到自己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當然,格里芬那屬於多行不義必自斃,而詹姆斯則有著充分的錘爆戰術板的理由——在親眼目睹J.R.-史密斯搶下前場板卻不攻、帶出三分線卻不傳、以為有暫停卻不叫之後,在小喬丹附體的JR面前,詹姆斯如同熱鍋上的保羅,拼了命地跳腳拍手卻喚不醒夢中人,地獄般的4.7秒在流逝,最終,被緩過勁來的勇士拖入加時。

所有人都認可,G1是騎士搶下一勝的最好機會,當時的勇士還沒調整好狀態,而詹姆斯的手還沒被白板打傷,他還能砍下51分還能投進三分球,還能拖著三分命中率堪比7投1中杜蘭特的隊友們熬到JR失了智的那一刻。

然後,騎士加時賽崩盤,詹姆斯賽後情緒失控,JR開始茫然,科沃爾總決賽三分球16中1。而勇士這邊,杜蘭特場均32+10+7,這還是在他今天一個勁給庫裡做球、讓庫裡拿FMVP的情況下做到的。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騎士贏了第一場,他們在防守端的水平也很難被這一場勝利拉回聯盟平均線。第四場的勒夫依然被麥基的切入折騰得夠嗆、騎士的換防體系讓喬治-希爾一次次體驗被杜蘭特顏射的恥辱、騎士的防轉換依然讓庫裡獲得了接球上籃造犯規的機會——整輪系列賽,勇士有64%的籃下出手是空位機會,而騎士只有38%。

還是那句老話,當騎士的防守讓勇士輕鬆打出傳切和轉換的時候,當騎士的防守讓杜蘭特輕鬆要到深位的時候(想想火箭那幾個大屁股是怎麼讓杜蘭特卡得渾身難受的),庫裡那記被犯規了也依舊沒哨子的摺疊式三分就不是殺死騎士的關鍵一刀了。

庫裡真正強大的地方,還是在於他對騎士防線的牽引力。沒有火箭那樣的換防能力,騎士就只能遵照盧指導定下的戰術,老老實實在上線包夾庫裡,可魔性的地方在於,一整個賽季包夾成癮的騎士隊,連理論身高6尺11的杜蘭特都不放過——杜蘭特就算組織能力再不如庫裡,天生的視野優勢還是足夠讓他找到空位隊友的啊。

騎士的防轉換其徐如林,他們的賭博式包夾卻侵略如火,杜蘭特面對包夾轉進如風,在出球的那一刻,杜蘭特已經退到了場地中線,只剩下一臉懵逼的尼克-楊,在三分線外不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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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蘭特的功成名就

“我覺得自己正處於生涯的巔峰期,但我還能進步,我還能在其他方面做得更好,除了進攻端之外,我還能換防五個位置,我能通過得分以外的方式去影響比賽,這是我一貫以來的目標。”

杜蘭特連續第二年收穫總冠軍和FMVP,他本輪的場均數據已經無比接近詹姆斯,無論是得分、命中率、籃板,還是助攻。杜蘭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緊盯著詹姆斯的數據表和成績單不放。他放棄一時的名聲(來自杜蘭特的原話:“多年以後,人們只會記住冠軍”)加盟勇士,就是為了抓住30左右的巔峰窗口,實現趕超詹姆斯的人生宏願。

心思敏感到開小號和網友對噴的杜蘭特,在崇尚個人英雄主義的阿美利堅,能頂著輿論的瘋狂輸出,選擇這條最艱難的路,他不惜代價想要做到的事情,大概也只有這一件了。

所以我們就能理解,在西決和總決賽的時候,勇士最依賴的反而是杜蘭特。當庫裡16投3中的時候,杜蘭特卻砍下了生涯季後賽的最高分。在面對詹姆斯的時候,杜蘭特始終是勇士發揮最出色最穩定的那個人。

杜蘭特受夠了聯盟第二人的定位,他擠進73勝勇士的衝冠班車,連續兩年收穫總冠軍和FMVP,他在這支隊伍裡打出了真正的快樂籃球——在NBA,一切所謂“真正的快樂”,都建立在贏球和自我目標實現的基礎上。

在此基礎上,你很難不在斯蒂芬-庫裡的隊伍裡快樂起來。

不過這也說不好,萬一杜蘭特在用這種方式為兩年前的西決報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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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裡的戲劇反差

無論是戲劇、故事、幽默或諷刺,都講究衝突與反差。具體表現到庫裡身上,就是兩連MVP、三座總冠軍得主,卻沒有一個FMVP;對球隊的影響甚至比杜蘭特還大,比賽數據卻被後者完全包圍;在生涯最巔峰的一年,瘋狂收割各類常規賽紀錄,最終卻在總決賽上被翻盤;第三場創造生涯季後賽有效命中率新低,隊友卻砍下了生涯季後賽單場最高分。

因此,在第四場全隊都配合自己拿FMVP的時候,7名記者——其中甚至包括勇士隨隊記者——依然把FMVP的選票投給了不停給庫裡喂球的杜蘭特。

當亞當-蕭華念出“背靠背”的時候,我們很難從庫裡的表情上讀出他那一刻的內心想法,燈光打在鴨舌帽上,遮住了球員們的大半張臉。我們看不清庫裡的眼中有沒有失落,我們只看得到庫裡和其他隊友一起為杜蘭特歡呼喝彩,然後在更衣室一起揮灑香檳和歡樂。

庫裡很可能是我見過場上影響力最大、攻防待遇最高、性格卻最謙讓不爭、哨子待遇最差的超級巨星,哪怕是那記震驚速貸球館的摺疊式三分都沒有得到哨子,在針對式單打和推搡式防守之下,庫裡的確很難有杜蘭特那般穩定的輸出。他是勇士的建隊基石,也是金州幼兒園氛圍的核心。但作為一名擁有歷史級投射能力的控衛,無論球迷對他有著怎樣的情緒和感想,庫裡在季後賽的舞臺確實有其限制所在。

在馬刺、雄鹿、雷霆和火箭的指導下,聯盟各隊逐漸掌握了對付勇士(或者說對付庫裡)的技巧,2016年是庫裡收割終極榮譽的最好機會,在那之後,腿腳傷勢、針對性的攻防、強力隊友以及吹罰尺度開始逐漸收緊庫裡的施展空間,也讓他的戲劇反差顯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黑色幽默。

庫裡本賽季遭遇了三次傷病:兩次腳踝扭傷、一次膝蓋副韌帶扭傷。庫裡還有機會打出巔峰表現、拿到一個FMVP嗎?寫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了2008年西部半決賽和馬刺打到搶七的克里斯-保羅。

不過我們也無法替他感到難過或者委屈,畢竟我們不是庫裡,安知庫裡之樂乎?

“庫裡不在乎FMVP”,杜蘭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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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的決定

在第四場開打之前,記者Rachel Nichols報道:“騎士更衣室的球員們都認為G4可能是詹姆斯在這裡的最後一場比賽了。”

在第四場打完之後,記者Dave McMenamin‏報道:“騎士更衣室內一片死寂,詹姆斯的膝蓋和腳都在冰敷,用毛巾裹著頭靠在椅子上,其他人都在1000碼之外看著他。”

詹姆斯敲壞了右手,但依然打出了38分9籃板11助攻的場均數據。在離場之前,他和勇士隊員們擊掌,在採訪室,他纏著繃帶繼續滴水不漏的賽後發言。科爾教練依然不吝讚美之詞:“5年前到現在,他比以前強了10倍,他增加了太多技術。老實說,他們能進總決賽讓我很吃驚。”

賽場上的詹姆斯幾近完美,在我們對這種超級球星的穩定輸出習以為常之後(就像我們習慣了保羅鄧肯庫裡的優秀一樣),詹姆斯卻依然能給我們帶來強烈的感官和認知衝擊——原來33歲的詹姆斯依然可以在季後賽爆砍四五十分帶隊過五關斬六將。而當我們逐漸習慣了詹姆斯在季後賽爆砍四五十分帶隊過五關斬六將之後,詹姆斯依然能滿足我們的這種習慣。

這是非常可怕的一種習慣,我們的習慣隨著他的表現而不斷提升層級,我們的口味隨著他的爆發變得越來越刁,饒是如此,他依然能滿足我們的習慣和口味,我們說“詹姆斯打搶七基本穩了”,詹姆斯就真的能帶隊打贏搶七。我們說“詹姆斯下一場估計要爆發”,詹姆斯就真的能在下一場爆發。

然後我們再看其他球星......

33歲依然能做到這一點,詹姆斯肯定不會滿足於手裡的三個冠軍,“我依然處在追逐總冠軍的模式。”這是詹姆斯的賽後宣言,考慮到騎士已經固化的薪資結構,和大夥都心知肚明的處境,馬刺的德章泰-穆雷、76人的恩比德,甚至還有跟風湊熱鬧的冤家坎特,都開始公然招募詹姆斯,更不用說轉會熱門火箭湖人了。

熬過了痛苦而坎坷的2017-18賽季,熬過了絞肉機一般的東區季後賽,熬過了絕望的四場總決賽,詹姆斯和騎士隊終於得到了解脫,他終於可以躺在冰堆裡放鬆自我,終於可以考慮下一個決定;其他的隊員們也終於可以放下身上的巨大壓力,再也不用因為投丟兩個球而擔心被換下場了。

在2014年總決賽G5結束後,記者扎克-洛維報道:“熱火更衣室裡,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種莫名的解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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