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3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很多朋友看完這部電影,都覺得內心壓抑,有一種無處安放又無法釋懷的悲傷,反覆縈繞在心頭。我卻覺得,在深深的絕望中,我們應該看到希望的神光。@它山關爾

《別讓我走》改編自201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日裔英國小說家石黑一雄的同名作品,一經上映便受到廣泛關注。影片以克隆人的題材和強烈的科幻色彩,讓觀眾在體會故事中無望的愛情之餘,對倫理、道德、人性產生深深的思考。

影片講述了凱西、湯米、露絲三個孩子在一所名為黑爾舍姆的寄宿學校長大,他們在略顯孤獨的生活中抱團取暖,彼此情愫暗生,共同尋找這所學校背後的秘密。直到有一天上課的時候,一名情緒激動的老師,忍不住將他們都是克隆人,生來就是為了將身體“捐獻”給自己“主人”的真相揭露出來,逐漸長大的孩子們才明確了自己的身份。

可惜大部分人都選擇認命,接受與生俱來的宿命安排。在身體成熟後,他們的命也只夠經歷4次器官移植。一心相愛的湯米和凱西試圖用畫作證明彼此有靈魂,懂感情,以此獲得“緩捐”的特權。可惜事與願違,註定的死亡依然在黑暗中靜靜等待著他們……

今天,我就從故事情節、藝術結構和“零餘者”身份三個角度,解讀這部另類的電影。在第四部分,我會結合影片情節和現實生活,談談這部影片具備的現實意義與人生啟迪。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01、故事情節:宿命巨輪之下,愛情的萌動與現實的重壓,貫穿於三個主角的一生

從出生開始,世界似乎就只有黑爾舍姆外面的圍牆那麼大。在與世隔絕的生活中,凱西、湯米和露絲漸漸成為好朋友,在孤獨單調的日子裡抱團取暖,試圖窺探這所寄宿學校隱藏的秘密。

l 神秘的校園生活: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在英國的一所寄宿學校中,孩子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從有記憶開始就被教育:絕對不能走出學校圍牆。

所以,當那個新來的女教師驚奇於他們為什麼不出去撿球時,他們會說:“當然不能走出圍牆啊?不然我們會死的,誰都知道這點。”

他們稱老師為“監護人”,沒有父母來看望,假期也從不回家。他們的課業並不累,每天唯一的快樂源泉就是畫畫,只因為好的畫作可以被放在畫廊裡展示,那是屬於他們的榮耀。稚嫩可愛的他們,有著屬於孩子的童心和憧憬。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慢慢的,孩子們一天天長大,凱西在對湯米產生懵懂情愫的同時,也開始對外在世界產生了無限好奇。

在這裡,我們會發現,雖然三個主角心存疑問,但是他們就像籠中鳥一樣,原本勇敢飛翔的雙翼,早已被學校的精神灌輸而折斷。儘管好奇,他們卻從未付出實際行動去驗證,他們不敢,他們也不能

l 得知真相之後:如何選擇?誰對誰錯?

當背後的掌權者決定關閉學校,當善良的女老師終於忍不住,將一切真相告訴給孩子們:

你們是克隆人,你們的命運都是被安排好的。你們會長大,但長大之後不會從事任何職業,只能等待開始捐獻自己的器官,然後在第三次或第四次捐獻時,就會結束自己短暫的生命。

此刻,孩子們的精神世界搖搖欲墜,靈魂的地震正在侵襲。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一次遠足,讓他們怯生生地闖入了人類的世界,當他們趴在窗前好奇而羨慕地張望旅行社裡工作的人們時,卻不得不承認:他們與這個美好的人類世界,格格不入。

l 面對必然的死亡:愛情破碎,別讓我孤獨地走

雪上加霜的是,凱西還未開口表白,湯米就已經被好朋友露絲搶走。凱西自願加入克隆人看護的隊伍中,選擇主動離開。

許多年過去了,由於捐獻的日子即將來臨,凱西和湯米、露絲再度相聚。這次難得的一聚,也讓他們倍加珍惜剩餘的生存時光。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露絲和凱西道歉,表明自己不該拆散他們,並遞給她一張帶有地址的紙條。傳說只要兩個克隆人真心相愛,就可以申請“延期捐獻”自己的器官,在一起多活幾年。

二人心中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湯米拿著分別後為凱西畫的作品,連忙找到當年的學校負責人,卻被告知“延期捐獻”只是一個謠言,所有的克隆人終究免不了一死。最後湯米也死在了捐獻的手術檯上,只留凱西獨自一人,靜靜等待命運的到來。

在我看來,三個主角都曾竭盡全力尋求生機,他們已經把能做的努力都做過了,人類卻依然冷血無情。可是,當全世界都需要你的“捐獻”,你又如何對抗世界,苟且偷生?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02、藝術技巧:第一人稱的代入感、隱喻與象徵、撞擊心靈的縱深感,構成了別樣的英倫範

l 第一人稱的代入感:我們每個人,都彷彿是其中一員,這裡有我們的青春

電影中不論是風景、色調還是孩子們的生活,都以觀眾的視角來觀察整個故事。校園、操場、教室、宿舍……每一個地方都帶著我們的目光緩緩走過,又似乎和我們記憶裡的校園生活暗暗相合。

孩提時代的天真、少男少女的愛情、面對未知的迷茫與恐懼,在黑爾舍姆的每一個孩子,都和最平凡的我們一樣,在單調生活裡尋找不同的色彩,在不變的命運中掙扎著改變,卻又不得不屈從於無法撼動的現實。

關爾說:每個人的童年或許各不相同,但快樂的感覺都是一致的。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l 隱喻與象徵:一切命運的饋贈與剝奪,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影片開頭字幕中曾提到:“醫學界於1952年有突破性的發展,以前的不治之症全都能治癒,人類在1967年的平均壽命已過百” 。這條字幕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卻暗示著黑爾舍姆學校,其實並不是什麼教育機構,而是一個實驗項目。

而現實生活中的創作背景是這樣的:

2000年,英國眾議院以過三分之二的票數通過一項法案,允許科學家克隆人類早期胚胎,進行‘治療性克隆’研究,以期培育出與病人完全匹配的人體器官。這一立法使得英國政府成為少數公開支持克隆技術在人體試驗的國家之一。

學校禁制學生吸菸,每天喝奶吃維生素,保證身體健康。這看似是對孩子們的關愛,實際上蘊含著一種絕佳的諷刺:因為這些孩子無權吸菸,無權做傷害身體的事情,他們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所謂的主人讓他活,並且需要在主人需要的時候交出他們的肉體,完成他們的使命。

而那些缺胳膊斷腿兒的玩具,長短不一的蠟筆,並不是因為學校資金不足,而是暗喻著這些孩子在未來的某一天,也將變得破破爛爛,殘缺不全。只可惜,此刻這些孩子臉上居然洋溢出幸福的表情。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l 撞擊心靈的縱深感: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縱深感原指基於透視原理所表現出來的空間深度,給人深遠的感覺。在這部電影中,很多情節都給人以一種撞擊心靈的縱深感,讓我們覺得內心驟然一痛,暗暗成殤。

曾經視察寄宿學校的慈善家貴太太,會在見到克隆孩子們時流露出“見到可怕蜘蛛卻又不敢有所表露”的僵硬表情。在她心裡,她對克隆小孩們既愛又怕,像極了去動物園看猛獸時,好奇想碰卻又不敢觸碰的我們。

露絲死在了手術臺上,完成“捐獻”之後,所有醫護人員只顧處理人類的傷口,對露絲的屍體不屑一顧。那來不及處理的切口,如同一張嘲諷世人的惡魔之口,猙獰中透著深深的悲涼。

當湯米帶著自己的畫,和愛人一同去見克隆權益維護者時,卻被告知“用藝術證明愛情,用愛情贏得生命”只是幻想。回程路上,湯米跪在車燈前,撕心裂肺地嚎哭著。我感受到了被全世界放棄的痛,也感受到他終於認命的不甘。

而更殘酷的是,女校長告訴他們:

“我們當時收集你們這些孩子們的畫 ,不是為了檢驗你們的靈魂,只是為了證實你們也是有靈魂的。”

不禁想到了太宰治的那句“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作為眾生之長,手握科技武器,人類真的可以為所欲為麼?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03、“零餘者”身份:在不同作品中屢屢出現的“被孤立群體”,深陷於自身的精神困境中

對於人類而言,電影中的克隆人是救命的藥、是行走的健康臟器,更是多餘的群體。如果不到迫不得已,人們可能都不會記起他們來。這和文學史上的“零餘者”群體有著極高的相似度。

“零餘者”也叫“多餘人”,最早出現於19世紀俄國文學中。他們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平日裡對現狀十分不滿,卻又無能為力改變現狀,因此成為了苦悶憂鬱的人群,被社會所孤立。

l 俄國文學史上的“四大多餘人”

作為貴族知識分子的典型,在俄國文學史上主要有“四大多餘人”,分別是普希金《葉普蓋尼·奧涅金》中的奧涅金、赫爾岑《誰之罪》中的別裡托夫、萊蒙托夫《當代英雄》中的畢巧林,以及屠格涅夫《羅亭》中的羅亭。

在當時的社會中,他們既不願加入上流社會,又不能和勞苦大眾一起反對專制和農奴制,只能在憤世嫉俗中白白浪費自己的才華。

這就像影片中的克隆人一樣,既不願屈服於人類,卻又不能團結起來反抗,內心充滿矛盾和苦悶,陷入精神困境中。

l 郁達夫筆下的五四青年“零餘者”

在“五四運動”時期,中國社會上出現了一批歧路彷徨的知識青年,他們是遭受社會擠壓而無力把握自己命運的小人物,是被壓迫、被損害的弱者。

這些“零餘者”同現實社會往往勢不兩立,寧願窮困自我,也不願與黑暗勢力同流合汙,反而痛罵世道澆漓。

從身份地位上看,這類“零餘者”似乎同克隆人的社會地位更加接近,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更加相似。不過,至少“零餘者”個體生存權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l 困守烏托邦中,不知何去何從的克隆人群體

在黑爾舍姆這個“烏托邦”的庇護之下,克隆人被“餵養”得極為健康、安全,精神上被加固了藩籬,物質上的絕對依賴,自身又並未掌握任何生存技能。

他們像菟絲花一樣羸弱,一旦脫離黑爾舍姆,就將徹底失去方向,走向迷茫。一方面他們深知“捐獻”是自己與生俱來的責任,另一方面,他們手上的金屬手環預示著,他們將受到系統的監控,難以逃脫宰割後犧牲的宿命。

從“多餘人”到“零餘者”再到克隆人,他們都是被整個社會所排斥的“異類”,他們本身都難以打破現實的桎梏,因而活得既痛苦又抑鬱。然而更慘的是,人類始終沒有把克隆人,當成同類一樣對待。

如果克隆人能做到比人類還要優秀,對人類世界的正常運轉產生了威脅,人類會立即將克隆人消滅殆盡,這也是黑爾舍姆後來被叫停關閉的原因所在。

04、現實思考:權利與平等、人性與道德、生存的價值之我見

在影片中,善良的人認為克隆人也是人,應該有人權。比如做慈善的貴婦、黑爾舍姆的校長、善良的女老師等等。而證明克隆人也有靈魂有情感的方法則是能夠創作出打動人的藝術作品。

由此可見,克隆人和人類並無差別。萬物有靈,每個生命都是大自然的奇蹟。下面我就從權利與平等、人性與道德、生存的價值三個方面,談談這部電影對現實生活的啟迪。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l 科技賦予更多生的可能,我們更該對生命報以平等的尊重

在電影的結尾,接到“捐獻”電話的凱西站在風中遠眺,輕聲說:“我們和那些被捐獻器官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呢?”其實,他們沒有奢望能夠成為真正的人,也沒有幻想能長生不死,只是希望自己短暫的生命能夠充實一些,去好好體驗這個美好的世界

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人類對大自然的破壞也越來越嚴重,隨之而來的是極端天氣的“報復”,讓人類悔不當初。

在作家石黑一雄看來,克隆人默默接受自己的命運,“厚道”地奉獻自己,是一種善的選擇。那麼我們這些被賜予的人類,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是否應該對一切生命報以更多平等的對待與基本的尊重呢?

答案是肯定的。

l 道德體現人性,社會中應該重視對民眾德治的培養

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標準;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

——康德

在這部影片中,很多觀眾認為有一種三觀大挪移的感覺。的確,學校對待克隆人的狀態,帶著滿滿的功利性,而不是為了讓他們學業有成、快樂成長。

在凱西、湯米、露絲的三角戀中,雖然和普通愛情片的套路沒什麼區別,但是露絲為了自救刻意奪愛,自私的同時,也展現了黑爾舍姆對這群克隆人缺乏德育方面的培養。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道德體現人性,應該在社會中重視對民眾德治的培養。古代戰爭饑荒時,有所謂的“易子而食”,今天在影片中對克隆人任意宰割,如果不加強道德的約束和倫理的制約,這樣的悲劇只會越來越多。

畢竟,活著的誘惑,能夠抵制的人實在太少了。

l 生存的價值在於活出真我,在一路披荊斬棘中,找尋人生真正的快樂

在黑爾舍姆裡,克隆人是直接的“捐獻者”,可是其他人,未嘗不是這場“捐獻計劃”的捐獻者和出力人。或許人這一生,也是在付出中“捐獻著”自己的一切。

我們對親人盡心照顧、對工作盡職完成、對未來盡力拼搏……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們的付出,至少能夠相對平等地換來想要的回報。而這些克隆人,人們甚至不會感激他們,不會記住他們的樣子。相比之下,我們還真是幸福。

看完電影,我明白:生存的價值在於活出真我,在一路披荊斬棘中,找尋人生真正的快樂。

所以不論你現在是何模樣,你都要學會成長、不斷強大。與其為必然的結局哀怨遲疑,不如抓住現有的時間,活成最燦爛的光。在寶貴的分分秒秒中,你要知道,快樂是一種選擇,戰鬥是唯一生路,這也就是為什麼大家更願意看《逃出克隆島》這種反烏托邦式電影的原因了。

所謂宿命,不過是認命者心底,最無奈的慫。

唯有一路衝鋒,一路風雨兼程,才能讓自己的人生,希望滿滿,熱氣騰騰。

《別讓我走》之“零餘者”悲歌:可怕的不是宿命,而是麻木地認命

結語:科技是把雙刃劍,人心更需試金石。希望每個人的生活中,都能少一些身不由己,多一些隨心而行。用自己獨特的思考力,在愈發平等的社會中,掙回屬於自己的尊嚴,以及追求夢想、收穫愛情的權利。畢竟每個人都是自由獨立的個體,而不是誰的附屬品或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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