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5 專訪丨秦海璐:不求盡善盡美,但求為所欲為

入行二十餘年,秦海璐的身上貼滿了標籤。

先是成功演員。

出道即成名的《榴蓮飄飄》讓她拿獎到手軟;《像雞毛一樣飛》《冬至》鋪砌出她的電影之路;《假如生活欺騙了你》《紅高粱》《南方有喬木》《你遲到的許多年》讓觀眾見識到她的“千角千面”;《紅玫瑰與白玫瑰》《四世同堂》《青蛇》三部話劇,又將她的表演推向舞臺;如今,她主演的《河山》正在北京衛視熱播……

專訪丨秦海璐:不求盡善盡美,但求為所欲為

她也曾投、創、演、導於一身。

先是在《鋼的琴》遭遇資金短缺、做不起後期之時,自掏腰包化身出品人;也曾憑藉《到阜陽六百里》的編劇身份,摘得金馬獎最佳原著劇本獎;又在今年搖身一變,導演自己的處女作《拂鄉心》;近期播出的《河山》中,她又擔任起這部劇的藝術總監。

但不論身份如何改變,她依舊是那個敢於撕破一切標籤的純粹自己。

中生代演員,還沒到摘果子的時候

算上《河山》中的姜雅真,秦海璐參演的年代劇已有兩手之數。但對她來說,這次出演《河山》,依然遍佈新鮮感。不只由於她是這部劇的監製,更因為《河山》的導演是王新軍。雖然這對夫妻並非第一次同戲合作,可對二人來說,演、制兼備的身份明顯意義深遠。

“說實話,這部戲我演得很難。因為當你太瞭解一個人,你清楚他在工作中會採取哪種態度。也正因為如此,很多時候能直言不諱說出的話,在拍這部劇的時候就得換種方法來說。所以在最初全組成立大會的時候,我們就確立了採取導演中心制。我依舊是以演好戲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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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即便心中潛藏著無比的希冀,但在秦海璐看來,王新軍並不會因為親密身份而格外特殊。“他想執導自己的一部劇,我願意幫助他。但這種幫助,要基於專業理念的前提。從工作上來講,我永遠是六親不認的。我從來不拿自己的工作開玩笑,任何人都不能影響到我對工作的要求和評判。”

必須承認,秦海璐的話出乎筆者的意料。出道二十年來,見證著影視行業的興衰起落,她深知一己之力難以扛鼎,但只要不斷向前,就能帶來不少啟示。

“要我說,中生代的演員,還沒到摘桃子的時候,如今更應該埋頭去耕地。你是一箇中流砥柱的力量,很多事情你不做誰來做呢?比如說抗戰劇不好拍,難道大家都不拍了嗎?這個題材從此銷聲匿跡了嗎?”她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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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試著尋找一條路徑,嘗試著去拍、去做一些事情。我覺得這是我們作為中生代演員應該做的事情,是你的行業責任,也是你的社會責任。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但人不能因為怕失敗就不去做,總要有人去做這些事情的。”秦海璐笑道。

《河山》並不是她的第一次嘗試。在拍攝《白鹿原》的時候,劇組的幕後故事,比如“圍讀劇本”就曾通過採訪走到觀眾眼前、走到環境之中。這次在《河山》中,她又提倡抗戰劇演員“體驗”生活,以此來更好地進入角色、進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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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要給大家一個提示,比如說在抗戰劇中鏡頭到底要怎麼用,話要怎麼說?劇情要怎麼走?故事要怎麼說?都要有人去嘗試。我們從頭到尾聘請了歷史顧問、民俗顧問,從劇組的劇本、臺詞到拍攝過程中的拍攝場地,都儘可能地實現了與彼時的現實相似。我們回到了那個年代的本初狀態,歸真了,就足夠了。”

小事不拘,大事不虛。《河山》中所有的宏大場景,都有史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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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說頻繁出現的日軍轟炸鏡頭,就與真實的歷史表裡契合。當時日軍的進攻,不是刺刀對拼的白刃戰,而是先飛機轟炸、再大炮掃蕩,最後士兵收拾殘局。這些秘辛,也都被王新軍導演在《河山》盡力還原。“我們付出很大努力,讓觀眾看到不一樣的好東西,一切都是值得的。英雄不是與生俱來的,好劇是一步步艱辛地拍出來的。”

三部話劇,鍛造全新的人生姿態

在秦海璐的表演生涯中,與田沁鑫合作的三部話劇是一段美妙的回憶。

當時,她發現自己的表演越來越乾澀、越來越套路,似乎進入了一條刻板演戲的死衚衕。為了跳出僵硬的“窠臼”,秦海璐選擇夢開始的地方——在2000年出演《榴蓮飄飄》之前,她的身份是一名話劇演員——回到國家話劇院,參演田沁鑫執導的《紅玫瑰與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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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玫瑰與白玫瑰》

田沁鑫是一個很通透的導演,用秦海璐的話說,她能讓自己“洗腦、洗身、洗心”。在《紅玫瑰與白玫瑰》的劇組中,田沁鑫與秦海璐聊得最多的是人生價值,仿若是佈道者在傳授自己的經驗。“她不會告訴你戲怎麼演,她更多的在示範,給你解釋為什麼。”經授乃成。演完《紅玫瑰與白玫瑰》,秦海璐覺得自己脫掉了套路外殼,打開了另一種思維方式。

“在排練場裡否定再否定的過程,讓你有了再次磨練的機會,去研磨自己的演技。上大學的時候,可能你並不知道話劇應該怎麼演。但當我演《白鹿原》之前,再看這本書的時候,我覺得真的是寫得好,這個人物的命運、這個家族的存亡,就應當是這樣的。那個時候你才會有一種暢然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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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四世同堂》,這種暢快感更進一步。在這部劇中,秦海璐飾演的是漢奸“大赤包”。這個經典的“壞女人”形象,讓她找到了“演壞人”的真諦。“其實壞人是不覺得自己壞的,他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精髓,你自己都演出壞的感覺,就不叫壞人了,就只能叫做表演了。”這些高招,後來被她用到《南方有喬木》的安寧身上。

《青蛇》是秦海璐話劇表演生涯的高光時刻。在田沁鑫版《青蛇》演出之前,小青相比起白素貞,依舊算作是次要角色。直到秦海璐的“小青”從崑崙山緩緩游出,大家或許才發現,原來青蛇的內心如此繁重、青蛇的故事如此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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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中飾小青

也正是在《青蛇》中,秦海璐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態度。她把自己的微信名稱改成了“秦小青”,一遍遍地找尋著屬於“小青”的靈魂。“我記得那是大年初二凌晨,我和導演在排練。我內心一直在問自己,小青去哪了,小青幹嘛去?後來我跟導演說,小青沒有走。導演當時毛骨悚然,凌晨四點的地安門,有一股寒意就從脊椎裡滲出來。我當時就想到,這就是小青。”

“我告訴導演,小青沒有選擇離開,她就盤繞在法海的房樑上,盤了整整五百年。看著他生生轉世,生生世世直到陽壽已盡,跟他道別。然後告訴法海,她要去做人了。她的那種恐懼,對人的恐懼,我覺得是最真誠的、最真摯的情感。這是小青的執念,也是我所思索到的,對自己所愛之人、所行之事的一種執念。有這種執念,是非常幸福的一種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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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沁鑫導演的三部話劇告一段落,秦海璐重回熒屏。歷經舞臺鍛鍊後的她,在影視劇中重新爆發。用她自己的話說,這是一種“自我內耗之後,展現出全新生命力量”。

我從來不去想我是一個怎樣的演員

京劇演員、歌手、編劇、出品人、導演、監製……一路走來,秦海璐不斷地嘗試,不斷地拓展事業的領域。但無疑,演員仍是她最大的身份。

以電影《榴蓮飄飄》走入觀眾視野,獲得第57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提名、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新人及最佳女主角、中國香港電影評論學會獎、香港電影金紫荊獎最佳女主角以及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新人獎,秦海璐一出道,就站在了高起點之上。

出道近20年,秦海璐嘗試過多種類型的作品,喜劇、年代劇、都市劇、驚悚片……作品一連串、獎項一連串,關於角色塑造,秦海璐有著自己的方法論。

專訪丨秦海璐:不求盡善盡美,但求為所欲為

《鋼的琴》中飾淑嫻

影視劇與話劇的差別在於,影視劇並沒有那麼多排練的時間,因此,自己做功課成為了秦海璐準備的方法之一:研究自己的角色、演員對手,甚至每個角色都演一遍。

所以,拍攝《南方有喬木》時,與時樾的吻戲等戲份,她也會與陳偉霆進行討論,這些都基於她在開拍之前,自己已經從頭到尾演過了一遍。

儘管塑造過如此多的角色,但秦海璐卻並不能為演員下一個定義:“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演員到底是什麼,很多人把演員理解成一個職業,當然我也是這樣理解的。有的人可能會說演員是他跟這個世界溝通的一種方式,但是我還理解不到這麼高的這種領悟。”

專訪丨秦海璐:不求盡善盡美,但求為所欲為

但無論如何,演戲的過程對於秦海璐來說是享受的。因為在這個過程中,她可以完全不是秦海璐,“你知道有多麼自由嗎?”於是,她可以塑造一個壞人,“冠冕堂皇”地釋放心中的“小惡魔”;《紅高粱》中抽著大煙的淑賢也讓她感到高興,她甚至為了塑造角色,自己買了很多大煙槍,自備道具的演員,讓導演鄭曉龍都不禁“傻眼”。

不過,雖然喜歡演戲、享受舞臺,秦海璐卻從來沒有過“走不出”角色的時候。她笑稱自己是“非常理性的技術人員”,從入戲到出戏的每一個步驟,宛如程序員在敲代碼,縱然表現出的結果再精妙絕倫,背後也不過是“咔嚓咔嚓”的鍵盤連接。“我演戲的時候,一定要能夠控制自己。如果你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話,又怎麼控制角色、表現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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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中飾仙草

18歲考入中戲,22歲出道獲得金馬獎,如今,秦海璐也面臨著年齡、身份、環境的改變。她對此平靜而坦然。“做了20年的演員,可能未來還會做20年,所以40歲只不過是中間的一個過渡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

“不求盡善盡美,但求為所欲為。”秦海璐以一種自由的心態,一路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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