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萬聖節,各種版本的小丑都是美帝人民最熱衷的扮相之一。
比如《小丑回魂》裡的Pennywish,以及各種影視以及漫畫造型的DC小丑。
今年,華金·菲尼克斯的紅西裝叼煙小丑造型掀起了美國乃至全世界的萬聖節新浪潮。
雖然大多數大陸觀眾未能第一時間一睹《小丑》的風采,但“神作”的口碑早就跨越國界傳到了我們的耳朵裡。
終於,前幾天韓版資源的流出,我們得以在網盤相見。(噓!)
小丑誕生於1940年,撲克牌中的鬼牌,以及《笑面人》中的格溫普蘭都是其形象的重要靈感來源。
1928《笑面人》
小丑之所以神秘,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有著一個撲朔迷離的過去。
在小丑誕生後的幾十年裡,他在不同人筆下有過20餘個不同版本的起源故事,但基本上都被沒有完全被證實。
其中最為人熟知的一個便是出自阿蘭·摩爾創作的《致命玩笑》——
在這部漫畫裡,小丑原本是一個前化工廠工人,現喜劇演員,與妻兒蝸居在逼仄的地下室裡,為了賺錢他選擇了鋌而走險,而在那糟糕的一天裡,他的妻子意外死亡,自己也跌入化學原料池,小丑就此誕生。
在本片中,我們還能看到《致命玩笑》的影子,但也僅此而已,它的內核與情節完全不同。
19版的《小丑》雖說依然脫胎自漫畫,以哥譚為背景,也與蝙蝠俠有些羈絆,但它卻是一部獨立於DC擴展宇宙的電影,其劇情也都是原創。
沒有任何一本漫畫與之相對應,也不會與之後的蝙蝠俠電影有連接。
按照官方的說法,華金的小丑與羅伯特帕丁森的老爺是不可能同框的。
所以我們以往對小丑以往的印象在這部電影裡幾乎都不適用。
《小丑》裡的主角亞瑟是一個職業小丑,與生活不能自理的母親一同生活在1981年的哥譚市。
電影中哥譚還沒有湧現出各式犯罪人才,但它依然如同一個陰暗的臭水溝。
肥碩的老鼠在街道上亂竄,惡臭的垃圾堆積如山,嚴重的貧富差距讓人們從心底滋生怨恨。
雖然條件艱難,但亞瑟始終對美好生活抱有一絲幻想。
就像母親說的那樣——
要始終保持微笑,把歡樂帶給全世界。
母親給自己取了小名Happy ,亞瑟也總是以笑臉迎人,可諷刺的是亞瑟從未感受過真正的快樂。
如果自己就不快樂,又該如何把歡樂帶給別人呢?
雖然在這個黑暗的社會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但亞瑟的悲慘也是尤為突出。
他在自己喜愛的喜劇事業上並沒有多少天賦,他既get不到別人的笑點,也講不出好笑的段子。
他會在工作時被小混混無故毆打,會因為在電車上扮鬼臉逗小孩被斥責,會因為被同事設計而丟掉工作。
無論是朋友,還是陌生人似乎都在想盡辦法的刁難他。
就連自己的身體都在對他發出嘲笑。
每當亞瑟感到痛苦,緊張,無助,亦或是嘗試自救,向他人敞開心扉時,他那因為腦部損失而造成的狂笑症就會及時發作,然後將他拉入更加尷尬的境地。
而亞瑟用於疏解壓力的自救機制就是幻想。
他幻想自己成為了偶像莫瑞的現場觀眾,幻想自己與隔壁女鄰居有一段深入靈魂的戀情,幻想自己的單口表演獲得了成功。
但幻想總有破滅的一天。
那個被自己視為父親的男人在節目中無情地嘲笑了他,那個覺得自己很幽默的女人其實根本從未陪伴過他,那個被自己稱為母親的人可能一直在欺騙他。
無人傾聽,無人擁抱的亞瑟就這樣一步步把自己交給了“小丑”,借他的手向這個殘酷的世界開出了第一槍,第二槍,第三槍...
電影用非常具象的方式展現了亞瑟與小丑之間割裂又相互嵌套的關係。
亞瑟每次開槍都是先用雙手,然後放開右手,完全使用左手,而亞瑟並不是一個左撇子。
橘色和綠色是電影的主色調,而這兩種高反差的打光也暗示了亞瑟的心理變化。
隨著劇情的一步步推進,亞瑟逐漸被擊潰,溫暖的橘色也一點點被綠色吞噬。
電影中也有不少發生在悲慘時刻的滑稽鏡頭,像是在向卓別林致敬又像是在以樂寫哀。
亞瑟的每一次上行都無比艱難,而每一次下墜反而充滿希望。
當你無法通過向上攀爬獲得得到希望時,墮落反而成了一種救贖。
在本片之前,真人版小丑已經以各式各樣的造型登上過電視或銀屏。
1966 《蝙蝠俠:
大電影》愷撒·羅摩洛飾演小丑
愷撒·羅摩洛,傑克·尼克爾森,希斯·萊傑,傑瑞德·萊託,以及卡梅隆·莫納漢(算上傑羅姆的話)都將這個角色演繹出了不同的瘋狂。
因為拍攝時代和電影本身的定位不同,粗暴地評價哪個小丑好哪個小丑爛其實是很不公平的。
但不得不承認《黑暗騎士》之後,小丑成為了最難以挑戰的反派之一。
因為希斯萊傑太...完美了。
但是,無論你多喜歡《黑暗騎士》裡的小丑,面對華金菲尼克斯的表演你也沒辦法說出那句“希斯萊傑之後再無小丑”。
如果讓我誇《小丑》,我第一個要誇的就是華金菲尼克斯的演技。
單只是笑這一個表情,他就能演繹五六種情感。
他的每一根肋骨都在訴說著深入骨髓的痛苦。
說句引戰的話,與主演的表演,燈光,攝影與音樂相比,劇本反而是一塊短板。
本片的小丑與以往的小丑區別非常大,亞瑟不是一個混亂的邪惡體,他所追求的既不是有品位的犯罪,也不是對自己理念的證明。
說白了,他沒有那麼高大上。
相反的,這個小丑更接近普通人,是一個被社會遺棄的可憐蛋,他要的是尊重,是掌聲,是傾聽,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他並非想將他人拉入深淵,而是希望自己可以向上攀爬。只不過,他失敗了。
亞瑟所做的一切都有非常現實的原因。
他對圍毆他的人開出了第一槍,用枕頭悶死了欺騙自己的母親,接著又殺死了那個陷害他的同事,最後,他在節目上爆了莫瑞的頭。
截止這裡,小丑攻擊的每一個人都在某種程度上傷害過他。
亞瑟最後陰差陰錯地成為了打響革命第一槍的人,但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在向這個冷漠的社會噴射自己的怒火。
就如同他自己說的,他並不想掀起什麼革命,他不關心政治。
暴動不是他的初衷,只是他行為的副產品,當然,他很高興看到這種副產品的產生。
於是亞瑟在車頂起舞,為自己抹上了笑臉,他並非從心底承認自己精神領袖的地位,他只是在享受眾人的追捧。
以這種極端的姿態,亞瑟得到了他一直追尋的東西。
大家終於願意注視他,傾聽他了。
“我這輩子,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但現在我能了,人們也開始注意到我了。”
說實話我很喜歡《小丑》,我喜歡華金菲尼克斯的表演,喜歡他瘦骨嶙峋的軀體下悲痛靈魂的掙扎。
我也喜歡電影的配樂,鏡頭與打光,在它們的加持下,亞瑟的情感被無限放大。
我還喜歡電影中那些聰明的小彩蛋與致敬,電影本身的呼應與雙關。以及未曾說明的真相。
華金的小丑比任何一個小丑都讓我感到害怕,因為他太真實了,太弱了,弱到有血有肉,彷彿是我們可以觸及到的某個人。
而那些把哥譚玩弄於股掌間的小丑們反而不那麼令我害怕,因為他們太卡通了,太強大了,強到不可能存在。
但就個人而言,《小丑》也有些讓我失望的地方。
我不是一個資深美漫迷,甚至不是超英電影迷,但就我對小丑淺薄的認知來講,他與我心目中的小丑形象相去甚遠。
前面我們提過,《小丑》雖然是漫改,但劇情原創,也獨立於DC擴展宇宙。
可它並不是完全與原作無關。
《小丑》被刨去了重要設定,留下了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然後在這個基礎上重構了一個小丑。
同為漫改的《黑暗騎士》中的小丑是:
幹嘛那麼認真?而本片的小丑則是:為什麼都不認真聽我講?
我們可以將這個小丑當做“不完全成熟版的小丑”,畢竟這是小丑的起源電影。
可即便如此,以電影現在的發展趨勢我不知道他會如何成長為一個純粹的熱愛混亂的瘋子。
既然小丑最重要的設定都不沿用,劇情也完全創新,那他就是一個全新的小丑啊,又有什麼必要給他套上哥譚小丑的外殼呢?
到了結尾,亞瑟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心理醫師,踩著她的血走了出去,在這裡我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丑。
可是矛盾又來了,亞瑟是什麼時候從人性尚存轉變為濫殺無辜的呢?
《致命玩笑》中的小丑其實也是個弱小的可憐人,和亞瑟非常相似,他也幾乎在一瞬間發生了轉變。
但是前者是漫畫,瞬間的轉變並不突兀,而《小丑》是我看過的所有漫改電影中最“不漫畫”的一個,他的轉變需要更加紮實的過程。
諮詢室的時鐘似乎在暗示我們,之前的一切都是小丑在諮詢室裡幻想,是他無數個過去中的一個。
那個可憐蟲亞瑟從不存在,他的過去另有說法。
時鐘一共出現了三次,都指向11:11
那樣似乎可以解釋了,小丑的人設被圓回來了,畢竟他總是在給自己編造各種各樣的悲慘身世。
可如果是這樣,它算得上是“起源”電影嗎?
這部電影被很多主流媒體詬病的一點就是他的價值觀與煽動性。
電影無疑是有煽動性的,《小丑》也不例外。
但這不僅取決於創作者,也取決於觀看的人。
可能有人從中看到了造反有理,有人看到了人文關懷,還有人看到了自私與愚蠢。
當我看到一群帶著小丑面具的市民在街道上掀起混亂時,我腦中閃過了《V字仇殺隊》的畫面,心裡不由一陣激動。
但冷靜下來我發現,其實這和《V字仇殺隊》完全不同。
雖然形式上和《V》相似,但內核卻不一樣。
《V字仇殺隊》的精華在於,最後人人都褪下了面具。人人都該有V的反抗精神,人人也該擁有屬於自己的自由意志。
而《小丑》中,反抗者們其實被塑造得很反面,說的不政治正確一點,甚至是對底層人民有所醜化。
這些人帶上小丑面具後,所做的一切也無非是在打砸搶燒。
他們更像是在集體動亂中放棄思考的群氓,說不定這些“小丑”中就有電影一開始毆打亞瑟的混混。
但我們也的確能從這部電影裡得到警示:
社會不該如此冷漠,小丑不該被奉為神明,亞瑟不該無人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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