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林達
在短短一年多時間裡，杭州龍炎電子商務公司（下稱“龍炎電商”）靠賣茶葉，通過網絡平臺投單、銷售股權換購證等方式，非法集資超過156億元，致使30多個省區市的21萬人被騙，造成受害人損失57億多元。
2017年8月3日至5日，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黃定方、蔡剋意、孫世佳等21名被告人涉嫌集資詐騙罪、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職務侵佔罪出庭受審。2018年1月8日，法院分別判處黃定方、蔡剋意無期徒刑，判處丁文萍有期徒刑十二年、孫世佳有期徒刑十年。其餘17人的行為均已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分別判處九年及以下有期徒刑，其中部分被告人適用緩刑。責令21名被告人退賠違法所得57億餘元，發還各集資參與人。
以提供茶葉方式進行“高額返利”
2016年3月31日，杭州市公安局蕭山分局根據群眾舉報和先期掌握的線索，查封了杭州龍炎電商的辦公樓，抓捕董事長黃定方及其妻子丁文萍、女兒女婿、妹夫、妻妹及其他高管，凍結其銀行賬戶。次日，多名涉案人員被刑拘。2016年12月5日，經過8個月的偵查取證後，該案件以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和“集資詐騙”兩項罪名移交杭州市蕭山區人民檢察院。
根據檢察院的起訴書顯示，2015年1月，黃定方和杭州“炎黃茶葉”公司實際控制人蔡剋意兩人在蕭山一高檔茶樓喝茶，並商定，由炎黃公司為“龍炎電商”提供茶葉和公司股份，由後者以銷售茶葉返利的方式非法集資。公司技術員王新剛為黃定方製作了用於非法集資的網絡平臺，並在2015年2月至6月對網絡平臺進行維護。“炎黃茶葉”公司副總蔡金負責向龍炎電商會員寄送茶葉並與龍炎電商結算。
與其他非法集資案件一樣，龍炎電商引誘投資者的手段也是承諾高額返利和回報。據警方介紹，龍炎電商通過設立互聯網投資平臺，以訂購第一單“炎黃茶葉”成為會員，訂購第二單或發展會員即獲得高額返利的方式，引誘投資者投資，向多個省、市不特定對象大量吸收公眾資金，利用新吸收會員的資金，作為老會員分紅支出，以維持公司運轉。
一位蕭山的被害人家屬說，家人去龍炎電商上了幾次課，就完全被“洗腦”了，投了幾十萬元進去，對方還經常發短信催促追加投資，到後來錢基本打了水漂。
據瞭解，被害人所經歷的情況都十分相似。
龍炎電商非法集資的具體模式為：投資的起步價一般是4000元，用這筆錢購買一單茶葉，成為會員，以後每單4000元購買茶葉等商品，或介紹新會員投單後，均可每單分十週陸續獲得6653元的現金返利、2866個可兌換炎黃公司股份的股權積分、2149個可在龍炎電商網上商城消費的購物積分，相當於年化收益率250%以上；會員發展60個以上新會員，連續兩週投單300單以上，可成為龍炎電商服務站負責人；服務站發展新會員600人以上、累計業績達到15000單以上，負責人可以成為該地區中心負責人；中心下轄若干服務站，每個中心、服務站的負責人分別可得到下屬會員每單提成50元。
許多被害人提到，龍炎電商就是從杭州“炎黃茶葉”公司進貨，把價值百來元的茶葉以高於10倍的價格賣給他們，從中牟取暴利，“炎黃茶葉”是龍炎電商的幫兇。
神秘的龍炎老總
2016年4月18日和5月13日，杭州警方連發兩則通報：通報稱，對杭州龍炎電商以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犯罪立案偵查，該公司法定代表人黃定方等12名主要涉案犯罪嫌疑人被依法刑拘後，由檢方批准逮捕。在5月13日的通報中，警方提到，龍炎電商共吸收了20多萬名會員“投資”，推出投資分紅理財產品，號稱“無論投資多少，35天回本”。
據杭州蕭山區人民檢察院查明：54歲的黃定方是浙江溫嶺人，其能說會道。2014年9月起，他在西安等地參與非法傳銷活動。當年12月，黃結識江蘇閏大公司的湯留俊（另案處理），發現杭州“炎黃茶葉”公司實際控制人蔡剋意以提供茶葉的方式與湯合作，進行非法集資。隨後，黃定方模仿其操作模式，成立了杭州龍炎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公司註冊經營範圍是網上銷售化妝品、日用百貨等。實則以“購物返利”的幌子進行非法集資。
2012年，黃定方與妻子丁文萍以溫嶺老家的兩套房產作抵押，向玉環一家銀行貸款180萬元。當時黃定方在溫嶺開店，經營通訊器材和電器，規模看上去還可以，但拿到銀行貸款後，夫妻二人並沒有把生意經營好，貸款難以歸還。有一天，銀行上門催款，驚訝地發現夫妻倆經營的店已經人去樓空。後來銀行將黃定方夫妻抵押的兩套房產拍賣，但還有近40萬元的貸款還不上。銀行將黃定方夫妻起訴到法院，黃定方“跑路”被法院列為“失信”人員。
此後黃定方闖蕩社會，先後去西安等地參與傳銷活動，學到了不少“本領”。在與蔡剋意等人合作後，他對外自稱是龍炎集團董事長。黃定方在解讀龍炎電商模式時，用到“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以及“一帶一路”“互聯網+”等概念。在解讀“一部分地區、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來，帶動和幫助其他地區、其他的人，逐步達到共同富裕”時，黃蠱惑投資者說，一部分人確實先富了起來，但是還有大部分人沒富起來。窮人習慣於把錢存進銀行，因為存進銀行風險最小。所以，富人從銀行貸走了窮人存進銀行裡的錢，去賺更多的錢，而窮人拿的只是利息，貧富差距就這樣越來越大。龍炎電商模式的資金在流轉過程中，杜絕富人進入，著力將窮人打造成富人。黃強調所謂公司經營理念，一定要牢記“誠實守信、大愛助人、厚德包容、普惠蒼生”這16字方針。語言極具煽動性和誘惑性。
在黃的公司，有不少傳銷人員加入，公司的經營模式也類似傳銷。如後來任公司總裁的孫世佳，曾和另一骨幹劉某在合肥做“1040陽光工程”傳銷，2014年該傳銷團伙解散。2015年，孫加入龍炎電商時，推薦人就是當初在合肥做“1040陽光工程”傳銷的劉某。龍炎電商實施非法集資及其詐騙犯罪活動，除二名主犯黃定方和蔡剋意以外，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其結構嚴密，近二十名骨幹人員分工明確，在黃定方的直接指揮和協調下，對從事以“購物返利”為幌子的非法集資各顯其能。
杭州龍炎電商的辦公地址在蕭山區聞堰時代大道3298號3樓。有知情人士稱，3樓裝修好後，不斷有大巴車拉著人過來，也有貨車拉著茶葉，雖然同在一幢樓，但3樓的人基本不和其他樓層的人打招呼，進出頻繁且非常神秘。
虛假宣傳致17萬“會員”57億受損
“你給我一份信任，我還你一份責任”，這是龍炎電商成立以來，黃定方一直對投資者的承諾，公司甚至把投資者稱作“家人”，對會員很有矇蔽性。
然而，在“經營”一段時間後，黃定方揹負上大量債務。他也知道該返利模式必然虧損，這樣下去無法持續履約。一天，他找來蔡剋意商量，兩人都覺得難以收手。接下來，黃仍以高額返利為誘餌，並以虛誇投資項目、虛假宣傳公司上市等方法騙取投資人信任，通過會議宣講、網絡平臺推廣等方式，向社會不特定人員騙取資金。由於黃定方善於包裝，加之高額返利模式極具誘惑，使得被害人受騙上當，所騙資金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而蔡剋意為牟取暴利，按照預謀的方式，提供茶葉和股份供龍炎公司會員購買和兌換，併為龍炎公司介紹辦公地點，參與龍炎公司的會議培訓。孫世佳、丁文萍等作為龍炎電商高管，在明知返利模式導致虧損、很難持續履約的情況下，繼續不遺餘力地進行非法集資及其詐騙活動。
不僅如此，黃定方為擴大影響，進一步誆騙公眾投資，還夥同蔡剋意等人成立“炎黃國際公司”，由孫世佳、闞越負責操作“在美上市”事宜。然後，黃定方、蔡剋意等人通過虛假宣傳向會員銷售炎黃國際的股份，併為會員發放了紀念版茶葉和股權換購證。吳克良、闞越等17人在明知黃定方進行非法集資活動的情況下，先後參與並分工配合。
杭州龍炎電子商務公司成立僅1年，就通過網絡平臺投單、銷售股權換購證等方式非法集資超過156億元，案發時，造成17萬“會員”57億資金不能收回。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最初定在2017年5月9日至11日庭審，但因案情重大，需進一步調查取證，決定開庭延期到6月7日至9日。至6月6日，鑑於此案系犯罪涉及面廣，取證困難的重大複雜案件，不能在法定審理期限內辦結，根據相關規定，報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批准延長審限三個月。
2017年7月5日，龍炎電商集資詐騙案又有新動態，嵊州一個服務站的負責人錢某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十個月，並處罰金人民幣六萬元。案情顯示，錢某2015年9月加入龍炎公司成為會員，2016年1月，錢某成為嵊州一個服務站的負責人，在三江街道茶葉城租下了一間房子作為辦公地點。截至2016年3月31日，錢某共向不特定社會公眾324人非法吸收資金共計人民幣近1721萬元。經杭州市檢察院提起公訴，錢某因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十個月，並處罰金人民幣六萬元。
龍炎公司集資詐騙21人獲刑
2017年8月3日至5日，在二次法定延緩開庭後，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公開開庭審理黃定方、蔡剋意等21名被告人集資詐騙、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職務侵佔案，杭州市人民檢察院由一名副檢察長帶隊率員出庭支持公訴，32名辯護律師到庭參加訴訟。
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黃定方、蔡剋意、丁文萍、孫世佳4人構成集資詐騙罪，被告人闞越等17人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被告人李康露、牛茂抱和蔡金3人在參與非法集資過程中，利用職務便利侵吞龍炎公司的茶葉款，還構成職務侵佔罪。截至案發，龍炎電商非法集資累計達156億多元。黃定方將其中124億餘元用於支付返利，將4.8億餘元用於支付站長、中心主任等人的提成費，將2.5億多元用於購買茶葉、支付日常開支等犯罪運作（其中蔡剋意獲取非法集資款1.9億餘元），共造成17萬餘名會員損失57億餘元不能返還。
起訴書記載，2015年10月至2016年1月，李康露等3人經過共謀決定：由牛茂抱收集不需要茶葉的龍炎電商投單會員信息，而李康露借負責提供發貨清單的職務便利，將不需要茶葉的會員列入發貨清單。蔡金在發貨時對這些會員不予發貨，但在結算時仍憑全部清單以每盒茶葉270元的價格和龍炎電商結算。蔡金給予李康露、牛茂抱每盒茶葉100元的分成。至案發，3人共侵吞龍炎電商茶葉貨款380餘萬元，構成職務侵佔罪。
庭審中，檢方還對其他涉案人員進行了一一指控。檢方與被告人代理律師經過多輪辯論後，21人中有17名被告人當庭認罪悔罪，但黃定方始終堅持自己無罪。庭審共持續了3天。
黃定方對檢方的指控並不認可。對於57億餘元損失之說，黃定方的辯護律師提出了質疑。公訴人一一進行了回擊和反駁，庭審現場出示大量的證人證言和黃定方、蔡剋意等人在偵查階段的多次有罪供述。在鐵證面前，黃定方終於低下了頭。
2018年1月8日，轟動全國的龍炎電商案在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公開宣判。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黃定方、蔡剋意、丁文萍、孫世佳以非法佔有為目的，以高額利息為誘餌，明知投單返利模式不可持續、企業未真實上市，仍虛誇投資項目、虛假宣傳上市，以網絡平臺投單、銷售股權換購證等方式向社會不特定人員非法集資，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均已構成集資詐騙罪，分別判處黃定方、蔡剋意無期徒刑，判處丁文萍有期徒刑十二年、孫世佳有期徒刑十年。被告人吳克良等17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擾亂金融秩序，數額巨大，其行為均已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分別判處九年及以下有期徒刑，其中部分被告人適用緩刑。責令21名被告人退賠違法所得57億餘元，發還各集資參與人。
被告人家屬、集資參與人代表、社會各界群眾約200人旁聽宣判。
實際上，黃定方被逮捕是因為涉嫌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通過審理，最終被定性為犯集資詐騙罪。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黃定方以非法佔有為目的，虛設電商平臺項目，以高息為誘餌，並虛構擔保，利用互聯網進行宣傳，向不特定社會公眾非法集資，之後將集資款用於歸還債務、個人揮霍、支付本息和運營成本等，造成1200餘名被害人數額特別巨大的損失，其行為已構成集資詐騙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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