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0 评论:顾前的小说写得云淡风轻

评论:顾前的小说写得云淡风轻

我喜欢顾前的小说,起因是许多年以前读到他的一个短篇《大丈夫》,它当时刊登在民刊《他们》第一期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惦记这篇小说。说老实话,它对我后来的小说创作是有影响的。尤其是小说结尾,渴望成为女人心目中大丈夫的男人劫持一辆带辫子的电车,在城市的大街上兜着圈子……理想追求的荒诞和现实的无奈巧妙的糅合在一起,这个情节是神来之笔,我当时的感觉是作者一定在现实中四处碰壁,而想象力却非常丰富,他是一个喜欢望着天空发呆的人。它让我想起了《傻瓜吉姆佩尔》和《二十二条军规》这一类小说,总结一下,它们都是顶呱呱的小说。

以前和顾前接触不多,这一年来,为了保护中国的掼蛋事业,我和他经常在一起打牌,做对家,几乎战无不胜。顾前喜欢打牌,他曾经写过一篇《打牌》的小说,顾前喜欢一年四季戴着帽子打牌,帽子式样不同,他要把他的光头掩盖起来,这和他的小说的风格一样,“仿佛是为了遮蔽情欲的阳光”(顾前语),幽默和智慧是不动声色的。现实中的顾前是低调的,老实人的样子,如果和你不熟,他会一直憨笑(有人说是奸笑)地听你说话,但冷不丁地会调笑一句。这句话一定会击中要害,但又留有余地,不会让你大笑,却能让你回味。这也是顾前小说的高明之处。我们无法把顾前的现实生活与他小说中人物的生活情景区分开来,打个比方说,现实中他喜欢对人的穿着评头论足,把自己当做一个高尚品味的人,在他的小说中,他对人物穿着的描写也是精准而讲究的,尤其是女人。这种描写给人感觉别有用心,但又只停于语言之中,他在暗示你,不要上前扒开那件衣服。

我几乎在一天就读完了他最新短篇小说集《有关一个女人的点滴消息》,我是把它当做一个长篇来读的。不管主人公一次次变换姓名,改变形象,遭遇不同的变故,但他永远都是失意者、倒霉蛋。生活一次次地跟他开着玩笑,他一次次地和自己开着玩笑,他就是要装着不激动,表情有点僵硬,内心却很复杂。庸常的人物过着懒散的生活,我们这个社会太不需要这样无所事事、百无一用的多余人,而偏偏他还觉得自己有点文化,平淡生活有所不甘,心怀不轨却又一本正经。反复折腾最终也只能归于平淡和无聊。

作家苏童在一篇谈雷蒙德·卡佛的文章中说道:“说服一个乐观主义者赏识卡佛是徒劳的,说服一个崇尚经典文学价值体系的鉴赏者去热爱卡佛同样是徒劳的,卡佛其实就是一个记流水账的人,只不过是一本男人的流水账,可以从低处往高处流”。有人评价老顾说他是中国的“卡佛”。他们作品中人物确实有许多相同之处:都是酒鬼,靠写小说艰难度日;家庭生活中都是遭老婆嫌弃的男人;都喜欢在旁边阴暗处打量女人……但他们的语言风格却明显不同。卡佛语言是感性的,顾前的语言时而感性时而理性;卡佛追求语言的“简约”,顾前有时“絮絮叨叨”;卡佛偏爱于场景细节的描写,顾前则更偏重于叙述性地表达,当然也有许多精彩的细节刻画。和卡佛无法模仿一样,顾前的小说也是无法模仿的,不是简单的“爆几句粗口、写一些下层无聊者的生活”,也不仅仅是日常口语的表述。这是白开水和白酒的区别。从某种意义上说,在顾前纯粹、自然的语言表述之下,他用一种“真诚”的态度告诉我们他内心的冲突和紧张,平静和无所谓只是幌子。他让我们每个人从他的小说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像与不像之间,靠你自己去想象。从我的角度,我读到的是荒诞和尖锐,更多的是无穷的画面: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抱着一盆假花在马路上行走,四处张望……

顾前写小说已经多年了,他写得云淡风轻,他写得自在自足,他又写得那么优秀。顾前还在写,还在喝酒,还在和我们一起打牌。写作已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从这一点上说,顾前是值得敬佩的。

其实,顾前的小说可以慢慢读,多读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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