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5 央視《大家》10多年前的訪談:北大的數學家校長丁石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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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場白:在北京大學一百多年的校史上,第26任校長丁石孫並不算是非常著名的人物。即使在北大檔案館,我們也只查到寥寥可數的幾張照片。但是北大著名的學者季羨林在百年校慶時,曾在報上發表過這樣一句感慨,他說在北京大學的歷史上,有兩位校長值得記住,一位是被稱為“北大之父”的蔡元培,另一位就是丁石孫。

央視《大家》10多年前的訪談:北大的數學家校長丁石孫

  [訪談]

丁石孫:我有點受寵若驚,因為季先生跟我很熟,我非常尊重他,可是他沒有跟我講過。校慶時候在報上發表的,後來別人給我看,我說唉喲,抬得太高,我說我在北大沒有做那麼多事。  主持人:我曾經看到一個評論,就是季羨林先生對北大校長的評論,他曾經有一次說北大歷史上有兩位非常成功的校長,一位是蔡元培先生,另外一位就是您丁老,您聽了他這個評價您是什麼反應?

主持人:您怎麼評價您在學校當校長?

丁石孫:我覺得我曾經評價過,我說最得意的一點就是我當了多少年校長,學校裡沒有人認為我是校長。

主持人:沒人認為您是校長?

丁石孫:誰也不把我看成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這是我很大的成就。

[解說]

  丁石孫,今年經80歲,1984年到1989年,他在北京大學擔任了五年校長。1996年,他又任職民盟中央主席長達6年的時間。現在,他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回首往事,丁老說,在講壇、政壇中,最令他難以忘懷的就是在北大擔任校長的那段往事。

  [訪談]

丁石孫:我經常騎自行車在校園裡走來走去,誰都可以把我從自行車上拉下來,跟我發點牢騷,批評兩句。

主持人:批評兩句,批評學校?

丁石孫:學校的工作,我都聽著,這就表示誰都不怕我。

主持人:為什麼誰都不怕您,您就成功了?

丁石孫:我說我這很重要,要把自己擺在恰當的位置。

主持人:那您在管理北大的時候,您所追求的這個大學的理想,如果您用簡單的話概括的話,是一個什麼樣的理想?

丁石孫:我覺得需要自由發展。

主持人:需要自由發展?

丁石孫:個人也需要自由發展,老師也需要自由發展,我覺得只有這樣,並不需要管得太多。我覺得校長並沒有高人一等的地位,你惟一的辦法就是創造條件,讓大家能夠自由發展。

[解說]

  北京大學,中國最著名的高等學府。黃昏時分的未名湖,不禁讓人想起這片湖水對中國文化教育上百年的滋養。百年的燕園就像一座總是上演精彩節目的舞臺,而在1984年以前,丁石孫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站在這個舞臺的中央。

  1983年,美國哈佛大學,丁石孫正在這裡做訪問學者。在赴美之前,他特地辭去了北大數學系主任的行政職務,一心只想做學問。但是就在他回國前的一個月,一紙任命卻讓這位五十七歲的數學教授重新修定了自己的人生座標。

  [訪談]

主持人:您剛剛想去做一個學者,突然間又讓您當校長,又要回到幹部、行政工作的路子,那個時候您沒猶豫?

丁石孫:當時我覺得我對北大的感情比較深,打倒“四人幫”以後,我對北大的工作不太滿意,所以我覺得能夠讓我來做這件事情,也許對北大有點好處。

主持人:那麼你去接這個校長有沒有考慮到您面臨的挑戰,或者說您能否成功?

丁石孫:我記得我在美國曾經跟朋友說過這句話,我說我回去我要戰鬥。

主持人:要戰鬥?

丁石孫:我說我不但是一般的戰鬥,我說前後左右上下都要戰鬥,這就是我對困難的估計。

主持人:前後左右上下?

丁石孫:對,就是都會有不同看法。

[解說]

  1984年3月,在丁石孫來到北大的第32年,他從一個原本低調的學者被推上萬眾矚目的校長之位。在許多人看來,丁石孫是這個校長職位的合適人選。他熟知北大發展中的各種積弊,而且在任數學系主任時,把聚集了中國一流數學家的北大第一系治理得全校首屈一指。這其中他所表現出的氣度和能力正是新時代的北大所需要的。

  在擔任校長的第一天,這位低調的學者作了這樣的表態。

  [訪談]

丁石孫:我就說,不要希望我有三把火,我認為中國的事情不是三把火解決的了,我說我只希望我這任校長能夠讓下一任校長稍微困難少一點。我認為我這個人幹事情是非常具體的,我沒有太多的,怎麼說呢,我沒有很大的理想。

主持人:您沒有很大的理想?

丁石孫:我這一輩子我從來沒有為我自己的事制定一個奮鬥目標,我說我只是希望我每天把當前的事情做好。所以我有時候開玩笑說,我說我這個人是胸無大志的人。回過頭來看,也許這是我一生的很大的優點。

主持人:您覺得反而成為您的一個優點?

丁石孫:但是每一件事情我儘可能地做好。

主持人:或者說您避免了一種好高騖遠,您會紮紮實實地做好每一件事情。

丁石孫:對。

主持人:實際上也看得出來您做工作的時候,實際上還是一種非常慎重、非常漸進式的這樣一種改革。

丁石孫:我很少,我當然也偶爾犯這樣的錯誤,決定做得太快。

主持人:有沒有印象很深的這樣的錯誤?

丁石孫:那太深了。因為我當校長沒有幾天,我就發現北大有兩個附中。一個是一附中,一個是二附中。一附中是北京市的重點,二附中是前任校長實在是抵擋不過教師的壓力,因為重點就不能是一般的學生,很多子弟就進不了這個附中。所以很快就有人對我說辦兩個附中浪費,應該合併起來。那時候我還是把問題想的比較簡單,我開了一兩個座談會我就決定合併,這時碰了很大的釘子。那時一附中的老師堅決抵制,因為他們是重點中學。他說我怎麼能跟這些人放在一起?當時的教育部長當時又打電話,說我怎麼可以把北京市的重點跟一般的中學混在一起。這是我碰的一個很大的釘子。

主持人:怎麼辦,只好收回去?

丁石孫:收回去。

主持人:這是上任的第一個大釘子。

丁石孫:大釘子。

主持人:那當時您心裡怎麼想,有沒有覺得北大這個校長可不好當。

丁石孫:我覺得還是自己太魯莽了。

央視《大家》10多年前的訪談:北大的數學家校長丁石孫

[解說]

  這個釘子讓新任校長丁石孫得到一個教訓,凡事不經過細緻深入地瞭解和民主決策是行不通的。那時,整個國家正好處在改革開放的起步階段,校園內也充滿了紛繁複雜的矛盾。在這個特殊的時期,要管理好這個大學校園,丁石孫將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解說]

  1984年,在國慶35週年的慶典上,一支遊行隊伍打出的“小平您好”的橫幅,讓境外媒體驚呼:中國迎來了一個更為寬鬆自由的環境。這群吸引全世界眼球的年青人就是北京大學的學生,當年中文系的學生孔慶東也在隊伍當中。

  [訪談]

孔慶東:大家都知道八十年代那個時代,學生特別是北大學生比較狂。那時北大有八千學生,號稱八千精英,覺得好像國家的責任都在我們肩膀上一樣,有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勁兒。因為狂所以要求高,經常鬧事,幾點熄燈要鬧一鬧,包子不好吃也要鬧一鬧。學生和學校之間老是提出各種要求。那時有的要求是合理的,有的今天看起來有幼稚的地方。

[解說]

  這是一群來自全國的天之驕子,他們被外界稱為思想活躍而有點自大。但就他們提出的一些要求,在丁石孫看來,並不是無理取鬧,有的意見還有助於他了解校園中存在的問題。他在會見校報記者時說,民主辦校需要你們的監督,錯誤的地方可以指名道姓地批評。為了瞭解學生們的思想動態,他還給時任教務長的王義遒支了個招。

王義遒:他就非常重視學生的意見,他說你當教務長最好在學生裡有點知心朋友。所以我就採取他的建議,就找了一些學生經常跟他們聊,他們也跟我反映學生裡面現在想的什麼,對學校教學有些什麼想法、有些什麼意見。

[解說]而不久,學生的意見毫無保留地直接對著這位校長髮表了。

丁石孫:學生打個電話,把我罵一通。

主持人:把您罵一通?

丁石孫:說你這個食堂辦的如此糟糕,說您應該親自來看一看,來吃一頓。

主持人:學生直接把電話打到您辦公室去。

丁石孫:打到我家裡。

主持人:打到家裡來?

丁石孫:學校裡都是公開的。

孔慶東:跟食堂有關的抗議,校內的對話不止一次,在我進大學以前可能前輩同學已經進行過了,我們不過是沿著這個繼續進行而已。

丁石孫:一個人要是一天去三次食堂,三次都很不愉快,我說這學生肯定要發火。

主持人:一定要把火氣發在某個地方。

丁石孫:所以就不得安定,我認為食堂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主持人:那您準備怎麼改革?

丁石孫:我準備從體制上頭改。

[解說]

  誰都沒有想到,這位新任校長的改革是從學校食堂開始的。22年後,我們能夠真切地看到這裡令人驚歎的環境和管理。當然,同學們並不知道,這是在改革開放初期,一位校長的能力和時代的完美配合,才使得他們生活中這一重要的場所有了脫胎換骨的深刻變化。

央視《大家》10多年前的訪談:北大的數學家校長丁石孫

  [訪談]

丁石孫:過了兩年多,北京大學的食堂在全北京市都可以說得上。

主持人:我記得我上大學的時候,其實我對北大的食堂還是滿意的。那時我經常會串著食堂吃,在這個食堂吃一個月,吃膩了換下一個食堂,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所有的食堂還都是新鮮的味道。所以這個時候我反而有點理解您剛才說的,您當北大校長給自己定的目標,實際上就是一個慢工細活的過程。

丁石孫:對,所以我經常跟學生對話,這是我工作方法之一。譬如說我過一段時間我會找七八個學生,而且都是學生裡的活躍分子到我辦公室來。

主持人:您指的是活躍分子可能包括?

丁石孫:想法比較多。

主持人:正面幫助你工作的,也有包括反對你的。

丁石孫:反對我的,讓他們發表各種意見,包括對學校的改革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比較偏激,我就採取說服的方法。我就舉例給他們看,用我親身的體會,我就說以北大這麼個局部,做一件事情都如此困難,我說你們可以想想,國家要推行點改革會有多大的困難。我說你們沒有想到這一點,我覺得我這都有效果的。

主持人:其實您是希望讓他們有一種寬容、理解、和諧相處的心態。

丁石孫:不能偏激,而且要理解國家面臨的困難有多大。

[解說]

  和學生對話,這是丁石孫與學生之間心靈交流的一種方式,但是對於一位管理著上萬名師生的校長來說,這種平民作風也給他帶來另一種煩惱。

  [訪談]

丁石孫:我當了校長之後我就發現這個校長辦公室沒有起校長辦公室的功能,就是說校長辦公室應該能夠幫助校長處理很多小事情,所以我就把校長辦公室做了調整,小秘書在前頭,大秘書在當中。

主持人:分了幾道防線。

丁石孫:所以我記得有一次,化學系的一個學生幹部下午闖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就推門進來。

主持人:您當時在辦公室。

丁石孫:在辦公室。

主持人:您怎麼說?

丁石孫:我說還有事嗎,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談,

主持人:我想當時他的表情肯定會很失望。

丁石孫:失望,他當時沒有想到我會對他這麼說。結果他就走了,他回去給我寫了封信,他說你架子太大了,他說明明你坐在這兒,你卻不跟我談話,你這樣跟我們學生的距離拉遠了,我記得這封信當時他對我很有意見的。我當天晚上我親自回了他封信,我認為我必須親自親筆寫,我就告訴他,我說一個人的工作方法一定要科學,我說如果不科學,隨時別人把我事情打斷了,我說我就沒法工作。我說這是科學的工作態度,而不是對你個人的問題。結果從此以後他就變成跟我很好的朋友,他就接受了我這意見,我說你以後要找我,事先跟我約好。

主持人:您當時的秘書一共有幾道防線,記得嗎?

丁石孫:三道。

主持人:三道防線,這種方式當時學生或者說學校的一些老師們,他們會不會有意見,其實丁校長很有架子。

丁石孫:他們不覺得,因為我平常跟他們相處就發現我沒有架子。包括校長辦公室或者小秘書,有的時候有空我也經常跟他們聊聊天,我也跟他們說一些心裡話,這樣人家對我說話就比較隨便。所以經常我做一個決定,我跟我的小秘書,他就敢於提出說你這樣做可能會有不好的影響,我就改正了我的做法。所以一定要做到這樣,所有人面前什麼話都敢說。

[解說]

  丁石孫的民主作風符合北大的一貫氣質。蔡元培校長在任時期,就倡導“兼容幷包”和“學術自由”,這種民主自由的學術思想也造就了北大校園的人文精神。

  在八十年代,北大學子們進行著中國向何處去的思考和討論。但是如何既保持學生關心國家命運的優良傳統,又引導他們不偏激過格,這對於數學家丁石孫來說無異於一道難解的方程式。

  1985年9月,剛開學不久學生們就給校長出了一道難題。

  [訪談]

孔慶東:80年代的時候由於中日關係的問題,9•18大家要遊行,要表達民意、民族感情。當時還沒有遊行示威法,丁校長主張要通過外交途徑。

丁石孫: 9•18學生要上街,我勸他們,我就說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痛恨,我比你們要清楚地多,因為我家裡很多人都受過害。我說但是外交問題不能憑感情用事。講了兩個鐘頭,我把我的意見都說了,我覺得采取這個方法比較好,還是要將心比心,跟大家談心。

主持人:學生們當時對您這種努力,這種工作方式他們態度是什麼?

丁石孫:當時把我大罵一頓。

主持人:把您大罵了一頓?

丁石孫:大罵,貼了許多大字報。

主持人:貼大字報罵您?當時您看了以後心情怎麼樣?

丁石孫:這倒沒什麼,我覺得這可以理解的,學生當時對我非常痛恨。

主持人:可以理解歸可以理解,但是您作為這樣工作總得要追求這種工作的結果,當您看到您的勸說得到是學生這樣的反應?

丁石孫:不,我覺得學生也需要一個理解的過程,你剛才說我就能夠得到學生的擁護,那也是我等了一段時間。

孔慶東:學生總是會有看問題偏激、不全面,但他不會急於為自己解釋。我這樣做是怎麼怎麼,我是為你們好啊,他不會這樣解釋。從這個不解釋中能看出他有這個自信,我自信我做的是對的。

[解說]

  那時外界對大學生,特別是北大學生開始議論紛紛,但丁石孫還是以這樣的自信予以回應。趙春來,北大數學系教授,從五十年代就是丁石孫的學生。

趙春來:學生關心國家大事,關心國家的命運,有些人把學生說成是追名逐利,他說這是完全錯誤的。學生就是要國家富強起來,出發點是好的要愛護他們,如果學生不關心國家的命運,那麼這個國家就沒有前途了。

[解說]

  但是丁石孫明確反對學生們有過激的行動,他也向學生們強調,任何言行都不能影響安定團結。但是這些血氣方剛的學生們就像不服管教的孩子,讓他為難。1987年,因為學校的管理問題,學生和校方發生了衝突。

丁石孫:,當天晚上,大概四五千學生包圍了我的辦公樓,那時候情緒很緊張。我就跟同學們說,你們等我一段時間。底下學生就不耐煩,就說不要聽丁石孫的騙我們的話,他是緩兵之計。

孔慶東:我們當時年輕氣盛,校長的話聽不進去。因為我們不懂得行政的程序,以為校長說一句什麼話他就能辦得到,其實他未必能辦得到,下邊還有很多職能部門。這是我們現在才能夠理解的。所以現在想起來,當時可能提了許多讓他為難的要求,但是他總是特別耐心地,但是他又不是隨便地退讓,不是你們孩子要什麼給什麼,他不是。

丁石孫:我當時就很不客氣,我說這話的站出來,我說誰說我是緩兵之計?我說你站出來說話。我說你們想一想我有沒有說話騙過你們,我說我沒有,這樣學生情緒就穩下來。

主持人:其實那個時候,您是在靠當北大校長好幾年來積累的信譽在跟學生們說話。

丁石孫:對。

主持人:如果沒有這樣的信譽,學生實際上也是不會相信。

丁石孫:不會相信。

[解說]

  1988年,丁石孫在北京大學獲得極高的聲望,他經常和教師座談,向學生們報告改革的措施;允許大面積的學生轉系轉專業;他還幫助學生會舉行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民主選拔。學生們把這段時光形容為生龍活虎的金色年代。

(編導:湯傑湘)

做完丁石孫先生的這期節目,竟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這於我是極少見的。原因不是因為節目完成後再沒太多的機會見這位老鄉,不是因為僅有的三次見面中結下了很深的感情,也不是因為採訪中他說的話多麼感天動地。都不是。這種悵然的感覺是因為這種悵然也無法說出。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那個特殊的時期,他這位北大校長經常處在風口浪尖上。但無論

聽到多少學生的罵聲、看到多少不理解的舉動,他都用長者的慈愛與寬厚溫暖著未名湖、感動著未名湖。他期望通過平等的交流消除矛盾、填補溝壑。他的民主作風感人至深。

丁石孫節目編導手記

在採訪中他的每一句話讓人感覺都是發自內心。他的話裡頭有自己的話,也有官話,但他講得都很實在,而且依情據理,讓人感到他的真誠直如撲面而來的春風。在真誠中對話,對話是有問必答,不躲不避。雖然這種個性讓他在“反右”及“文革”中吃了許多苦頭,甚至左右了他一生的命運,但直到現在身居高官的他依然痴心不改。用他年輕時喜愛的佛學中的一句話概括就是:“山花落盡山常在,山水空流山自閒。”哪怕所有榮譽、地位都失去,哪怕經歷再多的變化和干擾,山還是那樣,還在那裡。

在我眼中,他的人生就像一杯茶,開始時聞著香,現在是飲著香。丁石孫說:我這一生是很平淡的,沒有什麼故事性。但這並不影響他深深地感動我們。(編導 湯傑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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