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陽說自己有典型的西北人的性格特點。執著，不太變。
文｜王小小
十三朝古都西安，曾長期是中國歷史上的經濟、文化、商貿中心。近代以來，沿海經濟帶城市崛起，西安由於地處內陸，在國內的經濟地位逐漸衰落。
這座城市盛產文學家，思想者，出過陳忠實等著名作家，但商業氛圍淡薄。經濟結構以重工業和礦產資源為主，難與象徵未來的互聯網新經濟發生關係。長期以來，這座有深厚歷史文化傳統的古城在外界眼中一直略顯保守。
當張朝陽帶領搜狐上市，成為風靡一時的互聯網偶像時，很多人吃驚地發現張朝陽竟是地道的西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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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張朝陽出生於陝西省西安市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西安慶華廠醫院的醫生。慶華廠是西安市當時眾多大型軍工廠中的一座，有鮮明的時代烙印。張家當時的住所也在慶華廠內，是一孔由蘇聯專家援建的窯洞樓。
在那個年代，政治仍是人們生活的主題，慶華廠職工隔三差五就要組織拉練，備戰備荒。由於父母工作繁忙，少年張朝陽處於放養狀態，他愛好幻想，學過武術、練過二胡，一度迷上《水滸傳》中“沒羽箭張青”打石子的絕技，每天苦練飛刀，用石子兒砍樹。
在張朝陽步入中學後，十年文革結束，國內思想枷鎖被打破，各類新思潮新文化開始勃發。當中學生張朝陽在報紙上偶然讀到《哥德巴赫猜想》時，他徹底被擊中了，找到了自己最初的人生志向——成為一名物理學家，探究萬事萬物本質。
1981年，17歲的張朝陽經過一番埋頭苦讀，如願考上清華大學物理系。他的理想是做陳景潤式的人物——一整天只吃一個冷饅頭，關在一盞小煤油燈的屋子裡解數學題。那時候張朝陽形容自己像電影《黃土地》中的陝北娃，生活在黃土高原之中，不善言談，但心裡充滿希望，並能夠踏實苦幹。
在之後的人生中，張朝陽赴美留學，又回國創業，人生軌跡距離家鄉越來越遠。張朝陽個人也從一名內向敏感，埋頭苦讀的學霸形象變成中國的“互聯網教父”。
從表面看，成年之後張朝陽與西安交集並不多。他崇尚美式生活方式，愛好西方文學，做事風格在中國互聯網企業家中頗為特立獨行。他曾表示，西安是成長的地方，但17歲後便已經離開，如今“最大的回家感覺是從美國回到中國”。
但性格中根深蒂固的特點卻早已經被這座城塑造。
▲2005中國網絡廣告高峰論壇在西安召開。圖為張朝陽。圖@視覺中國
“追求本質”，是他對自己性格的描述。“我是個標準的地域人，有典型的西北人的性格特點。我執著，不太變，跟我是西北人有關，也跟學物理有關。”
成長於西北，外部環境是凝重不變的黃土地與藍天，這些意象被牢牢釘在張朝陽的頭腦中。不善變的環境令他形成對本質、本源的追求習慣。但在多年夥伴與下屬王小川看來，張朝陽有時“過於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顧這個世界已經改變。”
顯而易見的事實是，在瞬息萬變的互聯網世界，張朝陽所帶領的搜狐慢了幾拍。
搜狐確實完美地錯過了互聯網史上的兩個風口。一個是搜索引擎，結果當時還需要從搜狐導流量的百度成了PC時代的流量入口。另一個就是社交網絡。張朝陽曾對媒體說，“微博和微信的崛起像是左右扇了我兩個耳光”。
如今張朝陽願意承認搜狐的慢，但他對未來仍有信心，“搜狐在幾個領域中都有堅實基礎，等我重新回來時，這盤棋還是一盤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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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人淳樸，厚道。在國內互聯網大佬中，張朝陽也有一個“好人”的名聲。
比如王小川就說，張朝陽是個“值得被信任的人”。在搜狐員工眼中，張朝陽言語得體，不罵人不發火。深受美國互聯網文化薰陶的張朝陽崇尚精英文化，希望在中國的互聯網世界中建立規則。他信仰文明，相信“互聯網的好處是總有文明的道路可以走，如果在產品、技術、管理上挖掘潛力的話，可以不作惡而通向成功的道路。”
有段時間，搜狐幾乎可以稱得上互聯網的“黃埔軍校”，從搜狐走出的龔宇、古永鏘、陳一舟、李善友、韓坤等至今還活躍在互聯網的一線，尤其在視頻領域，更是撐起了半壁江山。
對於曾經的部下離職創業做競品，張朝陽姿態一直寬宏大度。在古永鏘離開搜狐後創辦優酷時，張朝陽力排眾議，在搜狐網上建立拍客頻道給優酷引流。這在廝殺兇猛的互聯網戰場上，其實並不多見。
在搜狐內部，也盛行“好人文化”。
從中國嚴苛考試製度中成長起來的張朝陽，在留美歸國後，痛恨條條框框的限制。他在搜狐主張自由寬鬆的工作氛圍，希望這種氛圍能夠激發出每個人的潛力。
直到現在，搜狐的企業文化在互聯網公司都算自由寬鬆的。一位搜狐員工告訴AI財經社，搜狐沒有加班文化，自由度比較高，立項的事情只要有人做，有希望，老闆就給錢。但他也認為，“自由度高不見得完全是好事，所以公司下邊有很多爛尾工程”。
或許正如紅衣主教周鴻禕所說：老張太Nice了，好人一般打不過壞人，好人沒有好報。過於寬容的“好人文化”導致整個搜狐的戰鬥力與競爭力不足，即使出現佔領市場先機的產品也往往被後來者趕超，在遊戲、新聞業務上莫不如此。
▲2013年8月13日，2013年中國互聯網大會在北京召開，搜狐CEO張朝陽和360董事長周鴻禕進行了對話。圖@視覺中國
最近兩年，張朝陽對媒體反思最多的就是對搜狐的管理理念。他希望搜狐能從好人文化向責任文化轉變。現在他認為，好的CEO需要“say no”，對錯誤的想法說No，對錶現差勁的員工說No。
2016年，張朝陽說要用三年時間讓搜狐重回互聯網中心。重新全面迴歸的張朝陽將重心放在新聞與視頻兩塊業務上。這一年，搜狐新聞客戶端西安本地版上線，張朝陽還親自回到家鄉，為搜狐產品站臺。
在搜狐新聞“西安本地版”上線儀式上，張朝陽像產品經理一樣，詳盡介紹搜狐新聞客戶端的各種亮點功能。他號召西安本地的牛人、達人為搜狐貢獻內容，希望西安用戶能感受到，搜狐新聞真的是“西安人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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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北京千里之外的老家西安，張朝陽成為一個傳奇。2000年，世紀之交，張朝陽回西安做“迎接網絡新紀元”的主題演講，能容納4000人的西安交大思源活動中心禮堂被學生們擠得水洩不通，有人甚至還架起了望遠鏡。在網上，張朝陽與劉德華、謝霆鋒、李澤楷等被評為中國的鑽石王老五，所到之處，粉絲的狂熱尖叫不亞於娛樂明星。
近年來，西安的發展速度已經遠遠落後於成都、鄭州等中西部兄弟城市。人才流動的方向代表著城市的吸引力大小。西安坐擁中西部最大的科教資源，但在2017年最受畢業生青睞城市排行榜中，西安僅位列第19位，排名在成都、長沙、合肥等城市之後。
如今，這座城市正試圖改變在互聯網經濟中的邊緣地位，創新創業的熱情前所未有。一位本地創業者甚至喊出口號——“西安再造一個張朝陽不是問題”。
▲2005年10月28日，搜狐公司董事局主席兼首席執行官張朝陽在家鄉西安向記者講述創業歷程。圖@視覺中國
2016年末，作為從陝西走出的互聯網創業者，張朝陽回到西安參加西部創新大會，向陝西的創業者們分享他的創業心得。“創新是一個隨機且計劃不來的過程，需要看準市場，如同射擊瞄準一般，而西部需要創新創業，同時西部也將是一處良好的創新創業的發育地。”
次年，西安舉辦首屆西商大會，打出了“新西安、新經濟、新活力”的口號。這次會議上，馬雲、柳傳志、周鴻禕等互聯網大佬悉數到場，隨著阿里巴巴西北總部落戶西安，馬雲還帶來了3000億元投資。
“在我的心目中，西安在歷史上就是國際一流城市，今天更應該是。”張朝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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