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四分衛，快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2000年，金曲獎還未設立“最佳樂團獎”。在那一年的“最佳重唱團體”名單裡，破天荒地由五月天、亂彈、四分衛、脫拉庫清一色樂團入圍。亂彈阿翔接過獎盃，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語：“樂團的時代來臨了！”
此後是載入臺灣搖滾樂史冊的“世紀Band搖滾”演唱會，五月天、亂彈、四分衛、脫拉庫、董事長第一次的“五團”聚首；五年後，貢寮海洋音樂節上“五團”重聚；下一次得到2012年，由五月天所屬相信音樂主辦的“超犀利趴”，這群紛紛踏入不惑之年的搖滾戰友們再度給我們奉上了一場經典的演出，看著五團成員在臺上重現《山地醉拳》場景、挨個比拼喝光用魚缸盛著養樂多或啤酒，我一邊發笑，一邊感慨時光荏苒。
（當年，阿山是五團裡站C位的那個。）
在此過程中，四分衛一直是不可被取代的特殊的那個。
橄欖球場上，四分衛是場上最重要的進攻發動機。成立於1993年的四分衛樂團同樣擁有這種超強攻擊性的音樂風格，並在充滿了男性荷爾蒙的硬核外衣裡，藏有絲絲的柔情。四分衛早期的作品中，如他們的名作《Deep Blue》所展現的那種深邃內省，並結合主唱陳如山綽號“瀧澤如山”的Rock Star級盛世美顏，四分衛是世紀初臺灣搖滾樂五團裡最具獨立搖滾精神的那一隊。你不能怪五月天的超級迷弟林宥嘉在自己的演唱會里不忘要翻唱四分衛的《雨和眼淚》，這可不是什麼爬牆的行為。
這些年裡，他們並非走得一帆風順。2008年的《世界》之後，主唱陳如山和團長兼吉他手虎神因音樂理唸的分歧而被迫暫時休團，阿山還一度發表自己的Solo專輯。可正如董事長樂團阿吉的話糙理不糙：“沒有虎神的吉他，阿山你就是一坨X；沒有阿山的聲音，虎神你也是一坨X”，樂團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在一起”。重組後的四分衛，接連創作出了《愛可以讓我們在一起》、《愛曾經讓我們在一起》兩張大碟，當初橫衝直撞的少年依然不願馴服，繼續在成人另類搖滾的吉他噪音裡尋找答案。
今年是四分衛成立的25週年。沿著“在一起”的主題，今年五月，他們發表了單曲《當我們不在一起》。
在四個和絃的Loop迴旋裡，虎神用溫柔爆裂並存的吉他連復段，滾動了歌曲的齒輪。隨後是音色的逐漸豐滿，另有左右兩端兩把吉他去填充歌曲間隙。隨即到了副歌處，轉入四分衛最經典的抒情搖滾跑道。樂團的聲音毫不退讓地包裹著主唱陳如山，阿山則用力掙脫，如同在磅礴大雨中奔跑。“好多日子啊，雨總是下個不停”，雖然是虛寫，但依然讓我想起了世紀初時，還是少年的陳如山用毫無保留的方法唱出，“誰能夠召喚這場雨，直到我模糊了焦距”（《雨和眼淚》，2001）。你會感慨，這麼多年了，四分衛並沒有損耗過他們的搖滾能量。
如前所述，四分衛是一個兼具硬核與軟蕊於一體的樂團，《當我們不在一起》可以寫給愛恨交織的戀人，也可以寫給團員彼此這二十五年偶爾獨處的時間。或是如專輯文案所說，寫給畢業季的分離，寫給十八歲出門遠行的分離。在他們隨後發表的全長專輯《練習對抗的過程》裡，還有一首Bonus Track，“Summer版”的《當我們不在一起》，由少年合唱團在鋼琴伴奏下進行演唱，呈現了人生剛開始練習分離時的腳步戰巍。
兩天後的6月12日，在北京的“樂空間”，四分衛將帶著他們的新專輯舉辦一場同名演唱會。對於這個比五月天還要更歷史久遠的樂團，我無法不對他們持有敬意。且和五月天所走的那條路截然不同，四分衛在過去的25年裡用另一種方式踐行著他們對搖滾樂的釋義。這讓我想起著名樂評人馬世芳前陣子在談論起濁團時所說的那段話：
“他們曾經在那樣熱鬧又那樣荒涼的時代，活得那樣囂張、那樣頹廢、那樣虛無，之後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如今我們都是年近五旬的大叔，一起回望他們曾經荒唐的青春，我是很感慨的——多少同代人在青春時代決定背對‘正常社會’出走，我沒有那樣的才氣和膽量……他找到了在這個社會自處的方式，持續當一個rocker，持續創造有血有肉的作品。”
我覺得這不僅適用於濁團，同樣適用於像四分衛那樣從上世紀90年代匍匐而來的臺灣搖滾樂團英雄們。晦暗而始，勇氣以終，這不僅是搖滾樂團的宿命，也是他們人生試煉的過程。
如果有機會的話，在音樂裡，去窺見他們生命的一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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