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魚
語文夢工廠成員 翡翠蘭苕
我居住的村莊叫“呂世貴村”，“呂世貴”是我們先祖的名字，全村146戶都是他的後代子孫。
村口有一條寬闊平坦的水泥路，通向“城挪”公路。村莊的四周綠野平疇，一排排房屋白牆紅瓦，錯落有致。村子的東頭有一個大大的廣場，廣場上有各種運動設施，供村裡人運動休閒，晚上還有路燈陪伴。
靠近村口，有一口大池塘，佔地近兩畝。池塘的四周用白色的大理石長條圍著，還栽種了一圈柳樹，鬱鬱蔥蔥，清秀挺拔。那柳枝隨風搖曳，如煙似霧，給村莊增添了朦朧的美。
池塘是全村人共有的，每年共同出資養了很多的魚，胖頭魚呀，鯽魚呀，混子魚呀……
什麼魚都有。白天，走近池塘，可以看見成群結隊的魚兒游來游去，自由自在地吐著泡泡。夜晚，只要你靜心，還能聽到它們在竊竊私語呢。這池塘，這魚兒，給村裡增添勃勃生機。
每到年底，村子裡都有一個大型的活動，那就是捉魚、分魚。頭一天用機械把池塘的水抽乾，第二天就開始捉魚、分魚。家家戶戶，老老小小，圍在池塘邊，那個熱鬧勁兒，賽過了過年。
寒冬臘月，下塘捉魚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兒。但每次捉魚從不需要村幹部分派任務，村上的年輕人自告奮勇站出來。村長抬出自家釀造的糯米酒，把排在池塘邊上的一溜大碗都給倒滿了，便大聲的吆喝著：“孩子們，先喝上一碗酒，等身體熱乎了，再脫衣服下塘吧。”
只見壯漢們一個一個端起碗，咕咕喝了幾大口，拍拍胸脯，搓搓手，使勁地蹦跳幾下。“活動開了，可以下塘了。”他們利索地脫下外衣，爭先恐後地下了塘。
他們有的空手下去，捉了一條就使勁地往上一扔，丟在池塘邊的空地上，帶過來的泥水沾了圍觀人的頭臉，大家躲閃著，嬉戲著。有的拿著袋子或者提著水桶下去，裝滿了就搖搖晃晃地送上岸來。
“呀，好大的一條混子魚呀！”“胖頭魚，胖頭魚，看你往哪裡逃！”“喲，鯽魚鑽腳板心，癢癢的。”池塘裡水花四濺，人影散亂。冬日的陣陣寒意也遮掩不住熱烈的氣氛。
你看，兵哥被一條大混子魚帶摔了，半身跌進泥水裡，臉上滿是泥漿，只露出兩隻眼睛，還衝著岸上的媽媽做著鬼臉呢。他媽媽笑得前仰後合，說：“你小子也成了混子魚啦！”岸上笑成一團。
“快看，青哥在仰泳呢。”原來青哥後退時沒站穩，摔了個仰面朝天。他見我們笑話他，乾脆頑皮得像個孩子，仰在不深的水裡，撲騰著雙腳，模仿抖音裡的配音喊著：“哎喲，媽呀，腦瓜疼，哎喲，媽呀，腦瓜疼……”青嫂在岸上摟著肚子笑岔了氣。
岸上呢，圍觀的人可真多。有拄著柺杖老爺爺和老奶奶，有帶著小孩子的中年人，也有剛進門的小媳婦，還有像我一樣放寒假在家的學生伢。我們這些孩子主要任務就是接魚，撿魚，中年人負責看管魚，要留心村子裡那些愛偷吃的狗呀，貓呀。塘裡塘外都是人，到處迴盪著歡聲笑語。
一上午時間，魚都捉上來了。
下午開始分魚了。我們村分魚的規則十分有趣，是從來不用秤的。由村長和幾個德高望重的人按照146個戶頭分成146份，但從不平均。記得有一年最多的有60多斤，最少的不到10斤。每一年都有意的設置了最多的和最少的，中間的都多少不一。分魚採用抓鬮的方式，抓到那一份就是那一份。
記得去年分魚之前，我媽媽唸叨著：“今年分魚，我家要是能抓到大鬮就好，過年招待客人，就有一道菜了。”我知道，因為哥哥那年娶嫂子家裡借了不少錢，媽媽想緩解點經濟壓力。可是等到分魚那天，誰知道爸爸抓到的卻是最小的鬮，只有三條小魚，還不到十斤。媽媽最講吉利，還笑哈哈地說：“過年好，有魚，有餘。”那次，隔壁的豔蘭嬸分到了十多條，只見她隨手丟了三條過來：“拿去吧，今年你家客多。”接著桂叔也丟了兩條過來：“今年你孩子辦事花了不少錢，送你兩條。”一會兒，我家的魚堆變成了最大的。回憶那情景，一股暖流傳遍了全身。
真快，魚都分好了。媽媽喊我裝魚。“呀，媽媽手氣真好啊！十多條呢！”媽媽笑眯眯地說：“快給三強嬸送三條吧，三強叔腳受傷了，今年在家坐了一年，靠三強嬸一人忙裡忙外，還有兩孩子讀書，不容易啊！”我火速地給三強嬸家送去了三條魚。
路過樹叔的魚堆，他正樂呵呵地往小籃子裡裝魚。我問：“怎麼，樹叔，今年你家抓到最小的鬮？”“對呀，我是最少的，可我家的魚是最鮮的。”“嗯嗯，那是那是。”我附和著。
一會兒，各家各戶的魚都裝好了。樹叔提著只有一籃子的小魚，卻故意做出搞笑的動作，一副好像被壓垮提不動的樣子，邊走邊喊：“年年有魚囉，年年有鮮魚囉，年年有餘囉……”
全場都被樹叔逗樂了。
於是全村的人都跟著喊：“年年有魚囉，年年有鮮魚囉，年年有餘囉……”
塘岸邊，嬉戲聲、歡樂聲響成一片。
回家的路上，我好奇地問爸爸：“村上分魚為什麼不平均分呢？那是我們共同的魚塘，投資的時候是平均出的錢呀。”
爸爸說：“聽你爺爺講，這樣的分法是祖上定下來的，目的是教育子孫要把利益看淡些，村子裡的人要互助和諧。只有這樣，呂氏家族才能世代富貴。這就是我們村叫做‘呂世貴’的原因。”
我若有所思：一個家族的發展是這樣，一個企業、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不也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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