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1 黃蓉喬裝出場,卻真實體現她整個社會存在,只是郭靖不知道

黃蓉喬裝出場,卻真實體現她整個社會存在,只是郭靖不知道

高手對人物的描寫,不是劈頭蓋臉就寫的。他們做到水到渠成。

比如賈平凹在《廢都》寫莊之蝶。本來小說開展好久了,前面一直在寫莊之蝶與老朋友孟雲房如何如何,但從未寫莊之蝶的長相。直到他與唐宛兒相遇,才這麼寫道:

孟雲房回來說莊之蝶馬上就來,自去廚房炒菜,慌得唐宛兒從樓亭上下來,悄悄問周敏,瞧她的頭髮光不光?周敏說兩邊總有散發撲撒下來,要記著往耳後夾。女人(指唐宛兒就要周敏隨時提醒。周敏說,我咳嗽為號。女人就又上得樓亭與夏捷走棋。這當兒門外有馬達聲響,孟雲房在廚房喊:“來了!”同周敏就跑出門口。唐宛兒看時,一輛“木蘭”門前停了,跳下一個又瘦又矮的人來,上身是一件鐵紅砂洗布短衫,下身穿一條灰白色長褲,沒穿襪子,一雙灰涼軟鞋。一時有些吃驚:這是莊之蝶嗎?聲名天搖地動的,怎麼一點不高大,竟騎的是女式“木蘭”車?更出奇的是一下車,並沒有掏了梳子梳頭,反倒雙手把頭髮故意弄亂起來。

孟雲房與莊之蝶是朋友,所以也不用寫莊之蝶怎生模樣,而唐宛兒對莊之蝶久聞大名心有慼慼焉,需用她的眼來察看,於是順理成章展開描寫。

金庸在寫黃蓉出場時,也同樣是順勢而為,藉著郭靖的眼來看的。

他(指郭靖)從未到過這般大城市,所見事物無不透著新鮮,來到一家大酒店之前,腹中飢餓,便把馬繫上門前馬樁,進店入座,要了一盤牛肉,兩斤麵餅,大口吃了起來。他胃口奇佳,依著蒙古人習俗,抓起牛肉麵餅一把把往口中塞去。正吃得痛快,忽聽店門口吵嚷起來。他掛念紅馬,忙搶步出去,只見那紅馬好端端的在吃草料。兩名店夥卻在大聲呵斥一個衣衫襤褸、身材瘦削的少年。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頭上歪戴著一頂黑黝黝的破皮帽,臉上手上全是黑煤,早瞧不出本來面目,手裡拿著一個饅頭,嘻嘻而笑,露出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卻與他全身極不相稱。眼珠漆黑,甚是靈動。

黃蓉喬裝出場,卻真實體現她整個社會存在,只是郭靖不知道

這麼順勢描寫黃蓉就很自然。因為郭靖本來就是從酒店奔出來看發生什麼事的,既然明白是有人在斥責小乞丐,自然會觀察起小乞丐來。

這段描寫黃蓉還有一個功用。

一個人的存在,包含了三方面的內容:生理、角色和心理。

生理是指他的外貌衣著打扮。角色是他的處境及經歷給他的定位。而心理則是生理和角色定位造成的綜合反應。

如果一位姑娘面容皎好,有可能是整容,但如果她經常實力不行,可能她只好背一個大路貨的包。在這裡 ,你大概可以推測出她內心的糾結,她可能不會太快樂。那麼她整容的錢如何來的呢?可能是日本的那種援交行為。這裡生理就是指她可能整容出來的漂亮,自我定位角色可能是一個不光彩的人物,造成她的心理影響就是不太快樂了。

舉了上面這個例子,再來看《射鵰英雄傳》裡,對黃蓉初次出場的描寫: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頭上歪戴著一頂黑黝黝的破皮帽,臉上手上全是黑煤,早瞧不出本來面目,手裡拿著一個饅頭,嘻嘻而笑,露出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卻與他全身極不相稱。眼珠漆黑,甚是靈動。

“十五六歲”“黑黝黝的破皮帽”、臉手全是“黑煤”,“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這是生理描寫。她一身的亮點是“雪白細牙”,顯得與他全身極不相稱。愚笨如郭靖也看出了不相稱,可是他實在實在,沒有更深入去思考為什麼會覺得不相稱呢?這個不相稱,與其說是生理上的,不如說是心理上的。生理上的“白”,可能就是心理上的養尊處優的外在呈現,因為平時不用費心勞動,卻有條件保養美白,所以可以看出面前這個人這身打扮是裝的。當然,現在我們是事後諸葛亮,那就假裝聰明到底下去——

“早瞧不出本來面目”,就更坐實了面前這個小乞丐是有意不讓別人看出本來面目的,而那道具就是小乞丐手裡的“黑煤”。不過經過這麼一分析,卻又顯出黃蓉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了,她這之前應該早早把黑煤抹掉,才不會讓別人看出她是喬裝來。

這倒好了,黃蓉本是個聰明的理性人,知道江湖險惡,所以喬裝打扮、坑蒙拐騙,但現在發現郭靖的行為有點傻,居然是個好人。於是黃蓉就放心地選擇做了好人,當然是對郭靖一個人才做好人的,這樣到了最後,他們這兩個好人就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黃蓉喬裝出場,卻真實體現她整個社會存在,只是郭靖不知道

大作家的文筆不會很隨便的,這麼說來,賈平凹對莊之蝶的生理上的描寫,其實也有心理上的暗示,你覺得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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