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 鼠進人退?四川一村2000畝耕地被松鼠侵佔人口銳減

原標題:鼠進人退?“好現象” 兩千畝耕地被松鼠侵佔常住人口銳減兩千多人

鼠进人退?四川一村2000亩耕地被松鼠侵占人口锐减

雙蓮村,被松鼠啃光的樹幹

鼠进人退?四川一村2000亩耕地被松鼠侵占人口锐减

最近村民逮到的松鼠

退耕還林

從1998年開始的天然林保護工程和退耕還林工程以來,全縣林地面積得到了大幅提升。

發展竹產業

在這一過程中,農民傳統的農業依賴逐漸減弱,經濟林木的效益也逐漸顯現:不適合種糧食的雙蓮村,在過去10來年裡大力發展竹產業。

松鼠越來越多

竹林面積大量增加伴隨而來的是松鼠等野生動物增多。

城鎮化

過去20年來,全村800多戶人,至少有200戶以上在城鎮買了房子,有至少50戶家庭把孩子送進了大學。

產業轉移

2017年,在江門鎮統一規劃下的162戶扶貧搬遷中,雙蓮村有9戶貧困戶搬遷到了江門鎮,生產方式變成了種木耳為主。

人越來越少

全村戶籍人口3167人,目前常住村裡的,大概也就1200人左右,且大部分是老人。

“人口增加,導致人類曾經“佔領”了動物的棲息地,現在的城市化進程,又把土地還給了動物。”

——四川農業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副院長徐懷亮

打工回來,李定開發現莊稼不好種了。

松鼠、鳥雀太多,糟蹋嚴重。在瀘州市敘永縣江門鎮雙蓮村,這個世世代代的農業村,已不適合種地了。李定開靠山邊的一塊玉米地,減產了一半,“都被松鼠掏了”。即便是種水稻,村民楊松也發現,鳥雀光顧後,損失“起碼也是10%”。

過去20年,村子已經發生了徹底改變。村支書曾維剛告訴成都商報記者,沒有多少人在“認真”種地了,很多人出去打工,甚至定居城裡。

曾維剛給了一組這樣的數據,雙蓮村戶籍人口3167人,目前常住人口只有1200多人,原有耕地3200多畝,現在估計,還在耕種的不過1200畝左右。絕大部分村民已經不靠種地為生,大面積的竹林覆蓋了村莊。在村民漸漸搬出這個村子的時候,松鼠等野生動物也開始“佔領”這個村子。

一場與松鼠的“對抗”在村裡上演,短暫的“土地爭奪”後,還守著村子的村民也已經“無心戀戰”。

那塊靠山邊的地,李定開今年撂了荒,他計劃拿來種竹子。去年,李定開賣了100噸竹子給當地的竹漿廠,收入四五萬元。他說,他還要種更多的竹子,“種地不划算”。

搶食

種櫻桃 三年沒吃上櫻桃

種玉米 一半被松鼠啃掉

楊松家門前有一棵大櫻桃樹,但他三年沒吃上櫻桃了。楊松說,剛結果子的時候,“貂臉貓”就來偷吃,到成熟的時候,就已經被吃完了。在當地,松鼠被稱為“貂臉貓”。早上六七點鐘,和傍晚的六七點鐘,“貂臉貓”紛紛竄出來,開始找吃的。

村民們想過很多辦法,放鞭炮驅趕,安籠子抓捕,甚至下藥毒過,但收效甚微。李定開有一次“運氣好”逮到了一隻,他發現松鼠在樹上竄得很快,但在平地上,卻“跑不起來”,他和妻子在地裡追了10多米,把那隻“倒黴”的松鼠按住了。

李定開出去打了10來年工,前兩年回來修了房子,又種了10來畝地,主要是種玉米、洋芋、紅薯,“收來餵豬”,但他家更主要的收入,靠的是一片竹林。去年,他砍了100噸竹子賣到竹漿廠,收益有四五萬元,“跟在外面打工差不多”。

李定開很快發現種地“不划算”,辛苦,還被“野東西”糟蹋。去年他有一片靠山邊的地,以前要收300多斤玉米的,結果一半都被松鼠啃了,最後收了不到200斤。今年,這塊地他撂了荒。

一直在家的楊松也發現,最近四五年,“貂臉貓”越來越多,除了房子周圍的櫻桃、梨子被“貂臉貓”掏光外,地裡的四季豆、紅薯一樣遭殃。除了“貂臉貓”,“雀鳥”也多起來,楊松告訴成都商報記者,水稻一年“大概也要減產10%”。

楊松現在看到松鼠也不趕了,“白費力氣,趕了他們又會回來,在樹上、竹林裡,這些傢伙靈巧得很”。楊松說,松鼠光顧櫻桃樹的時候,往往是先來一隻,然後咕咕地叫喚幾聲,便又喚來幾隻,最後三五隻松鼠結伴竄到樹上,直到把櫻桃吃完。最近,梨子已經掛果,松鼠又盯上了房子旁邊的一棵梨樹。

“什麼都吃,沒有忌口的”,村民吳中雲告訴成都商報記者,他發現地裡種的南瓜、黃瓜都會被松鼠吃,而且一些樹木的皮子,都被松鼠“啃得光溜溜的”。

鼠進

人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小

松鼠活動範圍越來越大

村民劉寒均在老家也種了一些莊稼,“兩個老人在家裡面,種點近的,水源好的地”,劉寒均說,其他不太好的地,都種上了竹子。

劉寒均種的竹子在村裡算不上多,但也能砍個20噸,按照目前的行情,有1萬元以上的收入。在江門鎮,2017年11月投產的竹漿廠,直接拉動了當地竹農的積極性。

雙蓮村4組的何代堯在村裡的竹子比較多,他家有120畝竹子,每畝每年可產1噸竹子,他自己也在村裡收購竹子,把竹子送到竹片廠,竹片廠加工後,又把竹子送到竹漿廠。竹子產業的發展,讓何代堯已經放棄了種地,但他給出的理由是,“松鼠太多,種不出來了”。

事實上,對於雙蓮村這個山地村來說,種地從來就不是最好的選擇。曾維剛告訴成都商報記者,“種地能種出個啥,現在糧食價格不漲,種地成本又增加很多”。在川南瀘州,像雙蓮村這樣的山地很多,“無法實現機械化,種地就靠人工”,曾維剛說,從發展形勢來看,雙蓮村將越來越不適合種糧食。

不適合種糧食的雙蓮村,在過去10來年裡大力發展竹產業,曾維剛說,雙蓮村早在2008年就被評為全省“一村一品”的典型,以發展竹產業為主。曾維剛介紹,雙蓮村人均收入5000元左右,其中竹產業成為支撐。過去10年,全村新栽竹林1萬畝,現在全村竹林面積接近2萬畝。

對於村民來說,種竹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竹子種下去,不需要更多看管養護,種下去後,人可以繼續出去打工,需要砍伐的時候,包給其他村民或者請人砍伐都行,“這筆收入乾淨利落”,在家種地的李定開,周圍鄰居的竹林都包給了他在砍。

竹林面積的大量增加,伴隨的是松鼠等野生動物也多了起來。每天早上,鳥鳴聲此起彼伏,而松鼠的咕咕聲也格外響亮,“平時很安靜,一到早晚進食的時候,就到處都聽得見”,楊松說,竹林和平地是松鼠活動的邊界,松鼠基本上生活在林地裡,但它們經常“越界”糟蹋靠林地的莊稼、水果。

站在半山坡上,俯瞰雙蓮村,鬱鬱蔥蔥,密林覆蓋,少見土地。楊松說,感覺是人活動的範圍越來越小,松鼠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寬。

人退

越來越多的人撤出

還在耕種的地只有1200畝

43歲的劉寒均在江門鎮開了一間汽車修理門市。18年前,他去成都學修理摩托車,五六年前,他發現修摩托車生意不行了,又去成都學修小車,他沒打算再回去種地了。

43歲的陳剛如今同樣生活在江門鎮,買了房,承包一些小工程。他以前去廣東打了10多年的工,回到家鄉,卻沒有再回到村子裡。他說,在外漂泊那麼多年,還是習慣家鄉的生活,打工回來,他在村裡修了一幢樓房,但農村的生活卻回不去了。

陳剛現在與老家的距離,是城鎮到村裡的10來公里。他的生活,一部分在城鎮,一部分在鄉村。老家還有四五畝水田在種,“兩個老人捨不得丟”,農忙的時候,陳剛只有請人。在陳剛看來,種地已經很難計入家庭收入,“老人堅持要種,那就種來自家吃吧”。

對於20年前離開村子,劉寒均和陳剛都覺得是必然的選擇,那時候村裡所有年輕人都往外走,打工,做生意,以及一些村民努力把孩子送出去讀書。

陳剛年輕的時候種過地,父母對土地的熱愛讓他記憶深刻,在雙蓮村,祖祖輩輩種地的傳統,在父輩那裡依然烙印深刻。“邊邊角角都種上了”,陳剛記得,那時候糧食總不夠吃,多種地是唯一的保障。

在曾維剛看來,改革開放的春風在上世紀90年代開始把雙蓮村吹醒,正是這個時期,一撥一撥的年輕人開始走出去,把父輩種的土地撂在身後。

曾維剛介紹,全村有統計的耕地是3200多畝,現在估計,還在耕種的只有1200畝,一些土地撂了荒,一些邊坡斜地種上了竹子。而全村戶籍人口3167人,目前常住村裡的,大概也就1200人左右,且大部分是老人。曾維剛說,村子人口正在經歷劇烈減少的過程,他粗略算了一下賬,過去20年來,全村800多戶人,至少有200戶以上在城鎮買了房子,有至少50戶家庭把孩子送進了大學。最近一次“規模性”搬遷,是政府的扶貧搬遷,2017年,在江門鎮統一規劃下的162戶扶貧搬遷中,雙蓮村有9戶貧困戶搬遷到了江門鎮,生產方式變成了種木耳為主。

專/家/視/線

不存在生態失衡 規劃應考慮生態補償

敘永縣林業局提供的數據顯示,全縣的森林覆蓋率,從2011年的51.17%,已經增長到了2017年的56.22%。敘永縣是典型的山地特徵,純農業生產的局面正在迅速改變。敘永縣林業局天保辦主任張黎告訴成都商報記者,近年來,敘永縣大力發展經濟林木,南邊主要種果樹,中部種杉樹、香樟,北部發展竹產業。

張黎介紹,從1998年開始的天然林保護工程和退耕還林工程以來,全縣林地面積得到了大幅提升,也是在這一過程中,農民傳統的農業依賴逐漸減弱,經濟林木的效益也得以逐漸顯現。敘永縣的城鎮化率並不算高,但過去幾年增長速度很快。敘永縣統計局數據,2015年城鎮化率為31.22%,2016年32.59%,2017年已經達到34.16%。

四川農業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副院長徐懷亮告訴成都商報記者,如雙蓮村這樣的村子現在很普遍,生態恢復的大趨勢確實很明顯。目前來看,松鼠的增多並不存在生態失衡的現象,“大自然有自我調節的能力”。

徐懷亮說,從生態發展來說,這是一個好的現象。從歷史角度看,人口的增加,導致了人類曾經“佔領”了動物的棲息地,現在的城市化進程,又把土地還給了動物。同時,發展經濟林木對調節氣候,水土保持,生物多樣性都有促進作用。但從宏觀角度講,植被的單一也是需要考量的問題,在部分區域,可以插播一些其他植物。另一方面,對於當地村民來說,“生態補償角度”的考慮也應該納入宏觀規劃。

2017年,江門鎮統一規劃搬遷了162戶貧困戶,在從村裡搬遷到鎮上的同時,這些村民也實現了“產業的轉移”,從農業生產發展為以木耳為主導產業的多種經營模式。

曾維剛告訴成都商報記者,自古以來依賴種地的雙蓮村,它的農業特性正在逐漸消失,“就我瞭解,像李定開家種10來畝地的村民,在雙蓮村已經不超過5戶”,曾維剛說,更多村民靠打工收入,同時發展竹子產業。

李定開也認為“種地不划算”,他已經買了一輛農用車,專門用來運竹子。他認為,這個村子,最終將結束種糧食的歷史。

成都商報記者 楊靈 攝影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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