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 父親,你那雙手啊

父親,你那雙手啊

吃苦耐勞的父親

看著父親那粗糙的大手,我不覺一陣心酸。已經六十多歲的父親依然和那些三十多歲的小夥子一樣,在工地上爭分奪秒地搶時間,手已經被風吹得佈滿了裂痕和老繭。這是一種何等的堅忍啊!

父親是一位地道的農民,可是在我的印象裡他又不甘於只做地裡的那些農活。他當過會計,養過牛,做過包工頭——記得村子裡九幾年的房子都是父親領著人建的,現在做的是瓦工活。我眼裡的父親是個多面手,大能人呢!

當農民,我覺得他永遠不如母親更地道。父親只是在農忙時才光顧自家的那五畝薄田,而平時呢,都是母親一個人在地裡忙忙碌碌。所以那時母親的手總是比父親的手更加得粗糙。那時,我總是抱怨父親不好好幹活,累壞了母親。總覺得父親在偷懶,而把地裡的播種、澆水、除草、施肥等活都推給了母親。他不是個好農民。

做會計時,父親的賬比誰算得都快、都準。那時還是在生產隊裡,父親和母親剛剛結婚。隊裡缺一個會計來算工分,父親是高中畢業,頭腦靈活,於是隊長看上了他。每天父親都要跟著隊長到地裡查看大夥幹活的情況,並且記錄在冊。父親對於那份工作很是用心,隊長都誇他做得好,沒有失誤。母親說那時父親的手細皮嫩肉的,可水靈了,就像是城裡知識分子的手,真的一點也沒有農民的樣了。我看母親說這話時,眼裡都是自豪。那時能做會計的,在農村可不就是知識分子了。可是好景不長,很快,生產隊就解散了,父親會計的工作也丟了。

怎麼辦呢?生活總是要繼續的,於是父親借了點錢買了三頭牛,在家裡養起了牛。每天父親都早起喂牛,先是飲水,然後就是喂飼料。喂完牛就打掃牛圈。他很細心,把牛圈裡的糞都清掃乾淨,然後撒上一層幹沙土。我問父親為什麼弄這麼幹淨,他說牛待著舒服愛上肉。我似懂非懂。那時我五歲。喂完牛、打掃好了牛圈,父親就伸手來抱我,這時父親手上那濃濃的牛糞味就鑽入了我的鼻孔,我捏住鼻子,“爸爸,你的手都是牛糞味,好臭啊!”說著就跑得遠遠的。“好你個毛丫頭,居然嫌我有牛糞味兒,看我不打你。”父親說著就追趕著我,我就跑得更快了,咯咯地笑個不停。似乎每個早晨都是這樣在我看父親喂牛,掃牛圈,然後父親和我玩耍的時光裡度過的,感覺很美好。

父親,你那雙手啊

耐心的父親

隨著養牛的越來越多,牛和牛肉的價格都在下跌。父親又開始尋找新的出路。他發現村子裡的房子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房子了,隨著人們的生活水平越來越高,人們肯定都要翻蓋新房了。於是他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瓦工,帶著大家給村裡的居民翻蓋房子。我覺得那時,父親是最風光的,因為每天都帶著十幾個人,早出晚歸的在村裡拆房子、蓋房子,我覺得那是一個強大的隊伍了。眼看著一座座新房拔地而起,村裡很快就換了新面容,一種欣欣向榮的氣象在村裡悄然而起。那時我剛剛上初中。

一天下大雨,父親在家歇雨工。忽然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開門時村裡有名的“滾地雷”進來了,“你說你們這是怎麼給我弄的房簷呀,一個勁兒地往下漏水,你說吧怎麼辦吧!”開口就是質問的語氣,父親一看來者不善,就和聲細氣地說:“你說的是房簷吧,這不才澆築了一天嗎,等在凝固一下就好了。再說了,邊邊沿沿漏點水是常事啊,等把模板子都拆了,再好好修補一下就好了!”

“哼,修補,我看那是不可能的,你說吧,是從新給我打一遍,還是給我退錢?”滾地雷言辭不善。

一聽這話父親急了,這不明擺著要訛人嗎,事情沒有那麼複雜,他偏偏這麼說,當初在給滾地雷蓋房子時,母親就跟父親說要小心,要小心的。父親卻說,都是一個村的,他不會耍的,跟別人耍滾地雷,難道還跟街坊耍嘛!可看今天這陣勢,母親的話應驗了,父親急了,“你說啥呢?房子給你蓋好了,你卻說這話,我不是說了要給你好好修整嗎,你怎麼說翻臉就不認賬呢!”

“誰翻臉不認賬啊!你說啥呢?你說這話我跟你沒完。”眼看著滾地雷就往父親身上撲。父親一閃身,躲開了。

“你小子在我家撒野,你找抽呢!”說著,拿起笤帚就要打。我一看就急眼了,一把攔住了父親,“爸,你可別打呀,打了他咱不就招住了嗎。”我死死地攥著父親的手。

你個滾地雷,你給我滾!”父親怒了

滾地雷被母親推出屋門,“你先回去吧,等雨停了再說行不,我再給她爸好好說說。走吧。”

“什麼師傅們呀,蓋得房子就是篩子,還滿村裡蓋房子呢?你不賠我就不行!”滾地雷一邊走出我家的院子,一邊胡說八道。這時,我家門口已經有三三兩兩看熱鬧的鄰里了。

“這個滾地雷真是不講理啊,大下雨的找人家來,誰家房簷下雨不漏水呀!”

“是啊,是啊,你說他大哥搭理他幹嘛呀,不值得跟他置氣的。”

父親聽到滾地雷的話很氣憤,一心就想去追他,抽他一頓。我和母親死死地拉著他,最後他氣憤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本來鄉里鄉親的,給他蓋房子就把工錢壓得低的不能再低了,可他還要故意地找茬來!”這時,二伯進屋了,“你看看可別惹他,你碰他一下,他就敢訛你三千,何必呢?等雨停了再給他看看,看有什麼辦法弄好了,怎麼也得把工人的工資開出去也,別等了半天給他退錢,工人不是白乾了啊!”

父親聽二伯說的有理就答應了,可是沒想到還是給滾地雷從新打了房簷。那次,父親賠了兩千塊的工錢。而且在切割石板時,他不小心還切了自己的食指,到現在食指上也是一道深深的疤痕。我知道,是父親太認真才要把房簷打得更好;是他太講信用才不肯少算工人一分的工錢;更是他太粗心,才把手指割破了。那次之後,父親不在村裡幹了,他帶了幾個人到北京去幹。

父親,你那雙手啊

雨中的父親

一晃就是十幾年,他不辭勞苦、勤勤懇懇,他的一雙手更加的粗糙不堪。

其實想來,那時,我們家的生活還是算充裕的。每天母親都會給我們炒菜吃——聽有的同學說家裡不定幾天才吃一頓炒菜。而且隔三差五地母親就會從大集上買回二斤肉,給我們姐弟幾個做紅燒肉。家裡還時不時的有新鮮水果吃。我知道那都是父親的功勞,雖然他沒有好好當農民,但是他想的事情卻比種地要複雜得多,那也都是為了我們,為了這個家。

直到母親病了,父親停止了勞作,在家裡一心一意地照顧著母親。我沒有想到的是,平時根本就沒有幹過家務活的父親,在那段時間裡,居然學會了包餃子,擀麵條,燉排骨,燒鯉魚等各種好吃的飯菜,其實那都是母親愛吃而平時捨不得吃的好吃的呀!就連我女兒都說,姥爺做的菜真香啊!父親的那雙沾滿了磚末和灰土的手,一下子變成了散發著油煙香味的“家庭煮男”之手。在外奔波慣了的父親,一下子就能鑽在家裡嗎?這都是為了母親啊,在父親心裡最清楚不過了,母親就是他一輩子相濡以沫的伴兒啊。如今母親病了,他掙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呢?他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顧母親,讓她儘快好起來,陪伴著父親走完人生最後的路程。那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如今,母親已經離我們而去,父親在痛哭一場之後接受了這個事實。六十多歲的人了,我們都勸他在家好好養老得了,可是他閒不住,又跑到了工地上和那些年輕的人一樣爭分奪秒地砌磚塊,打樓頂。我知道,這是父親不願一個人守著一個偌大的空院子,更不願一個人在家裡孤獨寂寞……

父親那雙手雖然更加乾瘦粗糙,但卻依然強健有力。我希望父親的身體也像這手一樣強健有力,留給我們更多盡孝心的機會!

父親,你那雙手啊

大聲說出對父親的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