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 十、於蒼茫裡前行前行,一再前行(11)

“喂,我靠!”

一個不慎,張柏遠的劍斬在了雪麒麟的床上。

那床又怎能承受宗師的力量,輕易就斷成兩截塌下來。劍幾乎是在天璣旁邊斬過的,嚇得它彈起身子來,靈敏在倒下的床上左彈右跳間,遠離了倒塌的現場。

看著自己的床廢了,雪麒麟真是氣得鼻子都歪了。

她看看自己的床,又看看還在那邊耍酒瘋的張柏遠,雪麒麟抬著顫著的手指,指著張柏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床這可是獨一張的,因為運輸的東西眾多,根本沒有多餘的空間來運輸後備的床,所以張柏遠這一劍下去,就宣示雪麒麟在往後的時間裡,只能睡在那冰冷,而且和平整沾不上邊的地板上。

她想哭的心都有了──對,想殺人的心也有。

“喂,姓張的,你賠我床!”

雪麒麟手中雷光迸閃,甩手就是一道雷矢射向張柏遠。張柏遠“嗯?”地喊出一聲好,揮手之間就要揮劍斬向雪麒麟。

雷光爆閃。

劍精準地斬在雷光上,炸了開來。胡亂、狂暴地彈射的電孤沾在張柏遠的身上,驚得他哇哇大叫。

“這是什麼妖術?”

張柏遠胡亂拍著衣服上的電孤,沒想到那些電孤卻沾上了他的手,叫他手臂一陣發麻。

他這下子可算是吃了法術的虧。

雪麒麟趁此機會挺身上前,繞到張柏遠的死角處,一手伸出抓向張柏遠的手。張柏遠見狀拍出空著的手,試圖以此威逼雪麒麟後退。

女孩沒有讓他得逞,也拍出另一隻手掌。不同的是,她手掌上雷光密佈。張柏遠深知不可以硬碰,立即撤手側身躲開那一掌。

不過,他持劍的手卻還是給雪麒麟給抓住了。

張柏遠有些狼狽,一抽一扭間擺脫了雪麒麟的鉗制,卻無法逃過從她的手上竄來的雷光。他的手一陣發麻,差點連劍都無法握住。

“哦哦哦,小‘書’妹的法術……精……精湛。”

張柏遠口齒都不清了,吐息之間滿滿都是口氣。也不知道他多久沒有刷過牙,那吐息聞在雪麒麟的臉上,差點讓她忍不住吐出來。

“張柏遠,你別在耍酒瘋好不好?”

雪麒麟強忍著和對方拼命的打算,下了最後通牒。

“哈哈哈,很久沒有……沒喝得如此盡興,小書妹……你、你可別掃老朽的……老朽的興啊!”

這傢伙沒久了,雪麒麟白眼連翻。

她彈響手指,張柏遠的身影頓時往下一沉。原來他腳下的地面已經被雪麒麟做了手腳,形成一個空洞,雪麒麟要只要對那層剛好能承受著他體重的地面稍加施壓,他就伴隨著崩塌的地面掉裡坑裡。

為免他繼續鬧事,雪麒麟直接把他埋了起來。坑洞兩邊擠壓過去,張柏遠頓時只剩下一顆腦袋外露。

“啊,小師妹──嗝!你怎麼……怎麼可以耍賴呢?”

張柏遠很是不滿,掙扎著身體卻沒能破土而出。他肯定是沒有用盡全力,否則以他現在的宗師之能肯定是可以掙脫的。

看來他也不是全醉了,知道一些分寸。

雪麒麟自然不會放他出來了,要是放他出來之後他又拿著那把劍亂砍亂揮該怎麼辦?

張柏遠還在叫叫嚷嚷的。

雪麒麟索性再次彈響手指,叫那些破土而出的植物根莖,封住了他的嘴巴,將他的臉頰牢牢綁成只剩下兩珠眼睛露出。

“奶奶個熊,這些麻煩事為什麼總找上我?真是的,好歹都是長輩,就沒有一個正經一點的嗎?都這麼為老不尊!”

雪麒麟邊揉著疲倦的眼角,邊罵道。

她轉頭掃了一眼那些原本裝著馬奶酒,現在卻空掉的容器,嘆著息搖頭起來。

“看來是喝太多了呀,想必只要一點點就夠了……這倒我的大意了。”

雪麒麟自覺自己也不是沒有任何責任。

“麒麟,人綁住了?”

天璣不知道什麼時候逃出營帳之外,此刻見裡面沒有了動靜,才探頭進來察看情況。

一點義氣都沒有,雪麒麟撤了撤嘴巴。

天璣見到只剩下一顆頭──一對眼睛──外露的張柏遠,有些好奇地走過來,待發現是他後,它一度露出驚愕的表情,但很快就忍俊不禁,甚至一度奮興地拍著兩雙小小的爪子叫好:

“誰叫老爺子你嚇我!活該活該!”

它手舞足蹈的。

雪麒麟大嘆口氣,望著自己斷成兩截的床,打算動手用法術修理一下,不然她今晚可能就真的要睡地上了。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她可真是不想睡在地上。

這時──

“小師父,聽說你找回你的師兄了?”

一顆腦袋從帳營的簾裡探頭進來。

如沾滿露水的柳枝,水色近白的頭髮輕曳,少女的水色之眸點綴著小小的狡黠,容貌卻清麗脫俗,就像剛從水出來的芙蓉。

她臉頰熱乎乎的,呈現著淡淡的酡粉。

自不用說,雪麒麟一眼就看穿水雲兒也是剛衝個澡來。不過,她不是去幫李婉婷保養機關兵器了嗎?哪裡來的閒時去洗澡了呢?雪麒麟表情古怪。

“我才不想認這槽老頭做師兄呢!”

雪麒麟狠狠地瞪了張柏遠一眼。

“嗯?”水雲兒眨眨眼睛,這時才揭開門簾走了進來。果然是洗個澡了,衣服都換上新的。

不過,她還挺適合那些毛皮的。

此刻的她穿著淡色的裙裝,而外面披有領上鑲有毛髮的披風,襯得格外有貴氣。但那種貴氣卻不奪目,相比甚至有種低調。嗯,就像是刻在骨子裡的一樣。

“我剛才聽李姐姐說,我的那位師伯只有喝了酒才能發揮宗師之力,我還半信半疑的吶……”她掃視一眼那一地的馬奶酒容器,眼神帶著些許詫異地竊笑起來,“現在看來還真是有這一回事啊……”水雲兒蹲下身體,扶起了幾個倒在地上,本來裝有馬奶酒的大罐子。

“哎呀,這可是搞得一蹋糊塗了吶……”水雲兒小聲說了一句。

雪麒麟挑了挑眉,倒是知道她沒有抱怨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句,不過聽起來還是有些莫名的不爽。

“正好讓你有些事情幹,否則你又得胡思亂想了。哼,故作高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不跟我說說。”

看來雪麒麟更在意的,是關於這幾天水雲兒盡失神想事情的情況。自從水雲兒在北安城外面的村子出發後,就會經常性陷入失神。雪麒麟直覺這和師清歌以及師長史有關係。

水雲兒的出身至今尚未清楚,但是似乎是和前太子的勢力有些爪葛,這從好幾次水雲兒都為有關的事情而失神、迷惘就可以得知。齊綺琪曾猜測過水雲兒可能和南宮家有關,不過一定都沒有得到確認。

自然,這個南宮家和南宮冥冥的南宮家不是同一個,而是前宰相南宮文所在的家族,而南宮冥冥所在的南宮家家主則是南宮武,兩者是兄弟的關係,也可以說是近親,但仍然不太一樣。

前宰相南宮文在數年前被判以欺君之罪,慘遭滅門,本來滔天的權勢也毀於一旦。其中有不少閒言誹語都提及到,南宮文落罪,可能是和十多年前的皇位紛爭有關。換言之,他的滅門可能是受到前太子的牽連。

哀王──秦顯。

被寄予厚望的前太子。

儘管尚未登基,已經展示了身為一位仁君應有的所有素質,但同時又不會婦人之仁,手段高超,是理想中的君王,奈何卻敗於秦煜的陰謀詭計之下,生死於太子府中。

秦顯的死甚至接導致先帝病逝。

痛失愛子,還痛失一個被寄予厚望的繼承人,而且導致這一切的,還是他最痛愛的另一名皇子,他氣得就此病倒在床,鬱鬱寡歡而死。

這種事一般都只能用家門不幸來形容吧,但放在皇家裡面卻是相當常見的。

或許,要怪就怪秦顯沒有警惕心,而先帝心理承受力太差了一點吧,雪麒麟很難去定性這件事的本身,但秦煜肯定是有錯,而且殘酷無仁。

就在雪麒麟的思緒飄遠的期間,水雲兒也因為雪麒麟的不滿而停住了收拾的手,呆住了片刻。

“小師父?”

最終還是水雲兒先回神過來。

她踏著輕巧的腳步來到了雪麒麟面前,在失神女孩的面前揮了揮手。雪麒麟應聲回頭,就見那一隻手在自己面前晃呀晃,她沒好氣地將之撥開。

“虧你還知道擔心我。”

雪麒麟就像是個怨婦一樣。

水雲兒遮嘴竊笑兩聲,“吶,小師父你這是在吃醋嗎?”

“誰在吃醋?”雪麒麟大翻白眼。

“自然是小師父你吶。如果不是在吃醋,為什麼要擺出一副怨婦的模樣呢?肯定是在吃醋咯。”

水雲兒那愛作弄人家的性子又犯了。

此刻的她就像是盯上了獵物,卻不想一擊殺死對方,而是想先把玩一陣子的獵人。

雪麒麟白眼直翻。

“嗯?”

張柏遠突然發出疑惑的聲音。

他半夢半醒的,不知道何時睡去了,現在又醒了過來。

“老朽是作夢了嗎?”由於嘴巴也被封住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咕嚕咕嚕的,“老朽怎麼好像聽見了太子妃的聲音了……”

“呀!”

水雲兒嚇得驚叫一聲,,望向了那顆像是個綠果實的腦袋,才驚覺還有其他人在。

“小師父,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吶……”

水雲兒有些怨言。

“你又沒有問。”雪麒麟輕易就把責任給推開了。

“老朽是真的作夢了嗎?小師妹。”

看來剛才一度睡著,張柏遠的酒醒了一些。

“是是是,你肯定是作夢了啦!這裡哪裡來的太子妃,你痴人說什麼夢話咩?”

“不對啊,老朽確實是聽見了啊……咦,老朽怎麼被埋住了?”

的確是醒了不少,連自己是怎麼被埋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了。能醒酒如此之快,想必也是一種天賦吧。

張柏遠似是想要一探究竟,吃力地轉動著他的腦袋。

“你不用找了啦,剛才說話的,是我的徒弟──換言之,是你的師侄,你可別生起什麼奇怪的念頭哦,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雪麒麟把醜話說在了最前頭,張柏遠可是有著耍酒瘋胡亂砍人的前科呢。

“老朽只是一時失態罷了。”

嗯,看來他其實也不是意識全無。

終於張柏遠的視線和水雲兒對上了,兩人互相對視。水雲兒露出淡淡的笑容,禮貌地喊了他一聲師伯,可是張柏遠卻一點長輩應有的姿態都沒有,中了邪般一直盯著水雲兒瞧。

他的眼睛瞪得斗大,半凸了出來的眼珠表面上滿布紅絲。

“這……這……這怎麼可能?”他呢喃著不知名的話語。

雪麒麟感到心裡一陣毛骨悚然,張柏遠的表情太恐怖了。

“張師伯,請問……”水雲兒無法維持表情的沉穩和淡定。

張柏遠沒有任何回答。

但是地面卻顫動了起來,這是張柏遠在極力掙扎的表現。只見一陣劍光閃過,加諸在張柏遠身上的束縛全部支離粉碎。

大量粉塵掀起。

一道黑影從中躍出,穿出塵霧,顫著腳步,極力地伸著手往水雲兒伸去。他的步伐走得很慢,但卻莫名地駭人,水雲兒嚇得後退了一步。

情況可以說是相當詭異了。

雪麒麟連續喊了幾聲張柏遠,都沒有獲得回應,她焦急之下直接挺身上前,擋在兩人之間。

“張柏遠,你嚇到我徒弟了!”她放聲大喊,試圖叫醒這個可能又再陷於某種酒醉狀態的老人。老人依然不作回應,只是“啊啊啊……”地叫著,發出無意義的單音。他多次有繞過雪麒麟的意思,但是雪麒麟死也不讓,甚至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身,不讓他繼續前行。兩人較勁之下,誰也敵不過誰,陷入僵持之中。

“小師妹,你別擋老朽!你別擋老朽啊!”

就像是眼中只有食物,飢餓良久的行屍走肉一樣,張柏遠眼中只有水雲兒的樣子。他眼裡佈滿血絲,像野獸般持續發出低沉的悶吼聲,粗重的呼吸灼熱地一口又一口噴落在雪麒麟的小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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