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 80年代孩子怎麼上藝術班——80後城市孩子的“苦難”童年

80年代孩子怎麼上藝術班——80後城市孩子的“苦難”童年

80年代末弟弟在用我小時候的鋼琴玩具彈奏。

最近幾年,需要上各種興趣班藝術班特長班的00後10後孩子們被稱為“最命苦一代”,很多50後爺爺奶奶和80後爹媽都在網上吐槽自家孩子的苦難童年。其實不管什麼時代,只要家庭條件不錯,很多父母都會選擇讓兒女在童年時接受藝術薰陶。比如作者童年時的80年代,當時城市裡一些經濟條件不錯的家庭也會給孩子報各種藝術班興趣班,而不幸的是,作者就是第一代“苦難童年受害者”。

手風琴班上的集體越獄

之前的文章說過,作者1981年生於銀川,但幼兒園有幾年是在北京上的。當時我奶奶是外經貿部(也就是現在的商務部)幼兒園園長,作為當時全國條件最好的幼兒園之一,那裡也有各種各樣的興趣班藝術班。而作者的苦難也是從那裡開始的。

1986年,當時才4歲多的作者被送到那裡上中班,然後就被奶奶強制報了幼兒園裡的手風琴班。當時全幼兒園大約有20多箇中班大班小朋友一起學手風琴。我們幼兒園是全託,也就是家長週末才把孩子接回去,於是每天晚上吃完飯後,孩子們胸前的圍兜兜還沒摘,就排著隊被老師領著去各種興趣班。

80年代孩子怎麼上藝術班——80後城市孩子的“苦難”童年

在北京外經貿部幼兒園的作者。(塗鴉是弟弟小時候乾的)

記得當時除了手風琴班以外,幼兒園根據孩子的智力發育和興趣安排了美術班、歌唱班、手工班……然後最沒藝術天賦的大多數小朋友被安排在了幻燈班,就是大家排排坐一起觀看用幻燈片播放的動畫片,然後老師站在一邊講故事。

結果就是這幫孩子最招人恨。每次吃完晚飯,我們懷著無比豔羨的眼神看著他們被老師領進放幻燈片的大教室,等他們回來就會繪聲繪色給我們講在幻燈班老師又給他們講了什麼故事。而我們卻被半強制拉到手風琴班,擺弄那個永遠彈不好的小手風琴。

手風琴分左右兩邊,彈奏主要靠右手的琴鍵,左手控制的好幾排黑點起和音的效果,當時老師叫左手的黑點為“貝斯”,然後兩個手一邊彈,一邊還要用胳膊的力量讓中間的風箱一會伸,一會縮。看起來很神氣,但對於四五歲的孩子來說,可是要命。

記得當年只用右手單手彈的時候,我和其他小朋友很快就可以掌握一些像小星星,小燕子這樣簡單的歌曲,但左右手連彈可是要了我們的命。作者從小左右肢體不協調,每次右邊彈好了,左邊就一塌糊塗;左邊節奏合適了,右邊又一塌糊塗。眼巴巴看著別的小朋友已經熟練地開始雙手彈奏,我和僅有的幾個小孩各種羨慕。

越是彈不好,就越不想學。然後有一天我們幾個彈得最差的小朋友終於策劃了一個“越獄”計劃。吃完晚飯後老師照例領著孩子們分別前往各個興趣班時,我們神不知鬼不覺溜進了幻燈班的隊伍,然後跟他們一起坐在小板凳上看幻燈。記得那天講的是醜小鴨的故事——真好看啊!我們看得入迷,渾然不知因為發現少了四五個小孩,外面找我們已經找翻了天……

幼兒園琴房裡的嚎啕大哭

經過了幾次偷跑,大哭之後,奶奶才發現我的確和手風琴沒緣分,所以後來手風琴雖然還在學,但學的有一搭沒一搭。但不久後她又重振旗鼓,因為幼兒園裡新開了小提琴班。當時好像蘇聯電影《小小少年》正流行,一個帥氣的小正太肩上放著小提琴深情彈奏,多美好的畫面啊?於是奶奶花了不少錢給我買了兒童小提琴,又開始讓我學這個。

80年代孩子怎麼上藝術班——80後城市孩子的“苦難”童年

幼兒園時的北京爺爺、奶奶和我

可惜理想很美麗,現實很骨感。對上幼兒園的我來說,小提琴比手風琴更像一場噩夢。因為從一開始,小提琴就需要一手拿著琴絃來回掃,一手把著琴頸摁和絃。我一拉琴,兩邊配合得像狗屎不用說,摁和絃的右手還經常被琴絃壓得生疼。想想大叔當年粉嫩粉嫩的小手指肚,彈了兩節課下來直接被琴絃給割破了……

於是上第三節課時,我開始了我的造反大業。一開始是老三樣,偷跑,大哭,裝傻充愣。可因為手風琴是幼兒園的,而小提琴是各家自己買的,看在家裡為我學琴花了大錢的份上,這次奶奶沒慣我的毛病,而是找老師在一旁緊盯。偷跑就拖回來,大哭就嚇唬威脅,裝傻就直接橫平舉伺候……如是幾次,我終於徹底崩潰。

記得當時肚子特別餓(小提琴班被改到上午),然後問老師什麼時候能吃飯。沒想到卻被老師威脅:“拉不好琴就別想吃飯了!”然後我開始大哭。早已司空見慣的老師完全不為所動,我索性趴到地上,邊哭邊打滾,然後嘴裡還在控訴:“你們都是壞人!你們殘害祖國花朵!我要去派出所找警察把你們統統抓起來槍斃!”

當時一幫老師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於是幾個阿姨有勸的,有罵的,還有去找園長也就是我奶奶的,小提琴班別的小朋友則琴也不練了,坐在一旁看熱鬧。更有些原本就對練琴不滿的,也跟著起鬨架秧子還是大哭大鬧——一時間琴房裡一片大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醫生來給小朋友打針了……

奶奶衝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後來據她說,當時從朝陽區少年宮請來的老師非常不滿,說搗蛋的孩子就要清出去,要不這課沒法上了。於是我的小提琴生涯也終於宣告結束,剛買了不久的小提琴被賣給了班裡一個小姑娘。

後來大班快畢業的時候,班上搞聯歡會,買了我琴的那個小姑娘拉了一曲《白毛女》豔驚四座,然後還喜滋滋向我炫耀:“我爸說這琴還是買你的呢!”然後咱當時幼小的內心中五味雜陳,人生第一次隱隱有點後悔的情緒——要是我在臺上拉琴,那該有多風光啊!?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北京的幼兒園生涯結束了,我又被送回銀川上小學。然後此後,我開始了人生第一次地獄式的練琴折磨。

80年代孩子怎麼上藝術班——80後城市孩子的“苦難”童年

在北京上幼兒園時的作者。

被父親關在屋裡連彈六小時《小鴨子》的噩夢

其實上小學前,雖然經常耍小性子,但好歹我在幼兒園斷斷續續學了一年半手風琴,好歹也有了一定基礎。但可能我爹覺得手風琴不夠高雅,於是不知受什麼影視劇毒害的他決定讓回到銀川的我學鋼琴。當然,那年代別說普通家庭,就算對經濟條件不錯的家庭來講,一臺鋼琴也是天價。於是他利用去日本出差的機會給我買了一臺大大的卡西歐電子琴,先從這個開始學起。

要說上小學了,我也算懂點事了,因此不像在幼兒園那麼排斥學琴。我爹還專門為我聘請了一位同事,當時寧夏教育學院音樂系的鋼琴老師李世民,每週末教我和另外兩個小朋友學琴。奈何本人從小協調性差,外加生就十根粗粗短短的胖手指頭,因此學起琴來事倍功半。

記得當時李老師曾點評我們幾個弟子,說兩位姓高的姐妹將來可能成為鋼琴演奏家,而對我和另外一個男孩子,李老師嘆了口氣說:“就當培養一門興趣吧……”可惜這門興趣最後也半途而廢。為什麼呢?因為我爹當時令人髮指的逼迫……

當時每週末我們學習了新的曲子新的指法,然後一週的時間裡就是自己在家練琴。鋼琴方面用的湯普森兒童教材,還有一本電子琴兒童琴譜。雖然老師說我沒天分,但至少第一年我們的進展還都挺快的,幾個月時間就能彈奏完整的兒歌曲目。

印象特別深的是有一次老師教了同在寧夏的作曲家潘振聲創作的兒歌《小鴨子》,讓我們回去聯繫。一開始我彈得的確錯誤百出,正好原本經常出差的我爹在家,因為當年他在《讀者文摘》上看過一篇寫貝多芬怎麼刻苦練琴,練到手指發燙的雞湯文,於是週日中午吃完飯,他直接把我關在房間裡讓我彈一下午!我親愛的爹,你也不想想人家貝多芬彈得是啥——月光奏鳴曲!我彈的是啥——小鴨子!這中間有可比性嗎?這麼簡單一首兒歌有必要反覆彈一下午嗎?

奈何當年老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中間的區別。於是家屬樓下的小朋友在歡樂地玩耍,而我苦逼地在房間裡翻來覆去,一遍一遍反覆彈“我們公社養了一群小鴨子……”彈了兩個小時,每一個音節,每一個手指的變化都能背下來了,可不行,就要在房間刻苦練習!他就在外面聽,只要屋裡琴聲一斷就要進來打人。

於是機智的我發現了電子琴上的一個神秘功能——錄音。摁開錄音按鈕然後彈上一遍,以後電子琴就會自動播放剛才的彈奏。好不容易解放出來的我開始在房間裡看童話故事,只剩電子琴復讀機一樣一遍一遍重複那令人作嘔的小鴨子。

在客廳聽得十分滿意的我爹決定切一盤水果獎勵一下我,結果興沖沖端著水果進屋,臉色卻晴轉雷暴,直接就是一頓好打……然後他發了狠,直接打開了我房間門,時時刻刻在外面盯著我有沒有偷懶。就這樣一首小鴨子我從中午12點半彈到晚上7點新聞聯播,連6點半我最愛的米老鼠唐老鴨都沒看上。

記得當時好不容易得到停止的允許,興沖沖打開電視,然後看到熟悉的米老鼠唐老鴨片尾字幕,我哇的一聲坐在地上委屈地大哭,從此開始對彈琴產生了巨大的厭惡。

後來更是如此,似乎我會彈琴成了爹媽一項值得炫耀的成果。每次家裡來客人,總是強行要求我坐到電子琴前給客人表演,從一開始的小鴨子一分錢,到後來的雪絨花音樂之聲……其實他們不知道,每次我臉上笑嘻嘻彈著琴,內心卻充滿了反感,甚至幾次想往電子琴上澆水讓它壞掉。

80年代孩子怎麼上藝術班——80後城市孩子的“苦難”童年

剛搬到玉皇閣南街時的我和母親。

90年代初,我們家從教育學院搬到了玉皇閣南街,擺脫了李老師的“魔爪”,我爹又從寧大音樂系請來一位學鋼琴的女生給我當家教。記得當時只有週末有時間跟家教學琴,為此爹媽不惜剝奪了我每週末回新城姥姥家的機會。那次我直接在家大鬧,亂摔亂砸,還對女老師很不禮貌。人家一看怎麼是這麼個熊孩子,於是說什麼也不教了,然後告訴我爹,這個年齡的確不適合強制性讓孩子學琴,會激發逆反心理。於是後來女老師辭職後,父母再沒給我請過新老師。然後我的鋼琴水平也堪堪停留在兒童鋼琴初級的水平上……

後來3年級時銀川21小的班級新年晚會,當時有小朋友帶了電子琴,記得我還上去彈了一首《小熊和洋娃娃跳舞》。那應該是我唯一一次發自內心自願自發的電子琴表演,果然收穫了很多同學的驚歎羨慕。好像那時候我就有點想繼續學琴,但當時家裡有些變故,因此也沒有人管這個事。

很多年以後,當年跟我一起學琴的高家姐妹真成了鋼琴演奏家,當時已參加工作的我偶爾在音樂廳聽到高家妹妹的演出,內心有點後悔。想想如果當時父母能順著我的興趣引導培養,也許如今的我也能彈得一手好鋼琴吧?

唯一獲獎的藝術興趣——寫意畫

小學五年級時,我又被送回北京奶奶家。作為擁有高超藝術水準的知識分子家庭(不是反話,我爺爺退休前是中央美院的美術史繫系主任,也是拿國務院津貼的西方美術史界泰斗),奶奶在我的藝術之路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她當時想我對樂器演奏缺乏天賦,那不如嘗試下美術。爺爺是研究西洋美術史的,但西方油畫什麼的專業含量太高,不如從中國國畫的寫意畫開始打基礎。

於是當時奶奶家居住的朝陽區和平街八區居委會請了一位退休國畫家到居委會屋裡給社區孩子上課,奶奶也給我報了名。這次的國畫班印象中我倒是規規矩矩去學了,每天念念叨叨什麼焦濃重淡清,然後從爺爺家儲藏室翻出一堆畫工筆畫的熟宣抱著去上課,後來經老師糾正才知道寫意畫要用生宣紙,這樣墨色才能渲染開……

80年代孩子怎麼上藝術班——80後城市孩子的“苦難”童年

為了表揚我認真學畫,奶奶特意帶我去了北戴河玩。

一開始打基礎,然後畫金魚、畫螃蟹、畫蝦,直到後期開始畫花草,藤蔓這些東西,可以說當時的國畫班我倒是進步很快。記得我當時就讀的朝陽區和平街四小(好像現在更名為和平街中心小學分校)舉行學生興趣展,我隨便拿了張前兩天畫的螃蟹去交差,沒想到被學校直接交到了朝陽區教委去參評,還得了個朝陽區兒童書畫賽三等獎。印象中那是我此生唯一一次因為藝術表演得獎。當時捧著獎狀,心裡覺得一定要把國畫學好。可惜後來隨父親遷到山東威海生活,沒人再給我報國畫班,也就無從繼續學習了……

來到威海後,我也上了初中。當時的母校威海一中(後來初中部單獨分出來成立了威海實驗中學)也非常注重素質教育,記得我們剛入學,學校的音樂老師就來班上選人參加學校軍樂隊,我被挑中安排到軍樂隊學習圓號。初一時那位挑人的音樂老師後來大大有名,就是創作《常回家看看》、《中國娃》的作曲家戚建波老師。當時分給我的圓號喇叭螺絲有點問題,必須戚老師親自安,才能轉到圓號上。然後軍樂隊每次外出表演,我就成了戚老師的跟屁蟲,需要他幫我安圓號。記得十年前我去採訪威海人居節,見到戚建波老師時,他早已想不起來我是誰,但一說當年的圓號跟屁蟲,他立刻把我和當年那個孩子對上了號。

80年代孩子怎麼上藝術班——80後城市孩子的“苦難”童年

作者剛到威海,上初中那年的照片。

可惜雖然也能吹一些樂曲,但到底這個興趣隨著後來上高中還是荒廢了。如今快四十歲的我,雖然幾樣樂器都瞭解個使用方法,也有基本的藝術鑑賞力和音樂領悟力,但只比一竅不通的門外漢好一點,非常可惜。從我那十年藝術班的經歷總結出一點經驗教訓,可以拿給現在送孩子進藝術班的家長參考:

一,報所有藝術班,最重要的依據是孩子的興趣,第二是天賦。如果是孩子不喜歡的藝術千萬別報,勉強報了也學不出來,只會增加孩子的逆反心。

二,藝術訓練要適度,千萬不要在孩子已經不想學的時候逼著孩子去做。尤其是8歲以下兒童,你越逼迫他越反感。

三,藝術訓練儘量不要佔用孩子大量的玩耍時間。

四,學習藝術難免會出現困難,這時候要多鼓勵,多采取激勵機制,同時也可以引導孩子通過藝術表演,獲得同齡人或學校老師的誇讚,這樣孩子才會有動力。

五,學藝術切忌淺嘗輒止,樣樣通樣樣松。一開始就應該確定好方向,讓孩子專心學一門藝術,然後堅持多年,只有這樣孩子將來才有可能在這門藝術上達到比較高的水平,增添自己的生活技能。

以上就是我切身體會出的一點心得。如今我們這些80後甚至90後的子女們也加入到了藝術班的學習行列中,因此希望家長們多吸取前人教訓,給孩子培養出真正的藝術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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