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8 山溝裡的小店

山溝裡的小店


冶金工業局屬下有許多企業,都是開採礦產的。汕頭冶金局,在七十年代屬下就有澄海蓮花山鎢礦,潮州古巷厚婆坳錫礦,七二四鈷冶煉廠,陸豐甲子八一鋯礦,海豐急水門礦區。。。。

當時,我就在惠來葵潭西嶺錫礦,就在一個叫做鳳地山的大山谷裡。由於地處山區,交通不便,物質生活及文化生活也就根本比不上城市,但山區的原生態生活方式也是有一些比較難忘的片段。

礦山分為生產基地及家屬後勤區,最繁華的地方就是學校及商業區。按現在時髦的話來說,就是cbd。這裡有一個供銷社的國營商店,一個賣大米及花生油的糧站,一間賣麵湯的小食店,一間理髮室及一間賣豆腐,豆乾豆漿的小店。供銷社主要賣油鹽醬醋,香菸,日常用品等,還有布匹,那時候,大米,布匹,糖,油,豬肉,肥皂,煤油,都是定量供應的,大米每月每人一十六斤(有時大米不足就要搭配麵粉),井下勞動的採礦工人每個月三十二斤,布料每人每年一丈三尺六分,花生油每人每個月四兩,煤油每戶每個月八兩。

山溝裡的小店​​


商店離學校正門不到二十米,下課後我們都擠在這裡看商品,女孩子則看布匹。但都買不起,看看過癮。隔壁的麵條館是最吸引人的,一兩糧票五分錢,就可以吃到有二片肉餅的一碗麵條湯。飲食店也是國營的,二人在經營,一個叫武安伯,一個長得很高,估計將近一米八,我們叫他阿高伯。高伯負責採購及手工趕面,武安伯負責煮麵湯,做肉餅。有時,他們還去附近的葵潭罐頭廠買豬腸來滷,把豬的小腸纏在一起煮一大窩,太香了。就這碗麵,我吃了十三年。現在,再也吃不到了,因為礦山已經倒閉十多年了。

再過去一間,是理髮店,記憶中,理髮師傅叫娘文,我們叫他娘文四十二,(估計師傅那年四十二歲,就一直叫下去了)。後來,他退休了,又派來了一個姓歐的中青年靚仔,他是一個趕時髦的人,穿喇叭褲,帶蛤蟆鏡,還弄來一個四喇叭收錄機。在那個時候,有這種東西,簡直就是大富翁,吸引了年青男女經常到理髮店聊天,他也知識面比較廣,為了表示他是上級派來的,他無意之中說起,他已經很久沒過組織生活了。再到後來,他也走了,由知青隊的一個青年來當師傅,每次每人五分錢。

山溝裡的小店

理髮店隔壁是糧站,每個月開三天,大家就去買一個月的大米,麵粉,花生油。糧站的漏斗很有意思,先由人把整包米扛到漏斗上方倒進去,漏斗有二塊擋板,第一級擋板是計量,你要買多少斤,店員就通過控制擋板來控制米流入的重量,然後把第一級擋板插進去,米就流不進去了,他再拉開第二級擋板,大米就流入買米人的米袋子了。

賣豆漿,豆腐,豆乾的是一家人,很辛苦,每天早晨要三點起床磨豆漿,是人工手推石磨,早上賣豆漿,上午賣豆腐,然後賣豆乾。質量非常好,很香,我們還去買豆頭,就是豆漿過濾後的豆渣,拿來炒,很好吃。

魚肉及青菜,是流動小販用單車載來賣的,但如果是颳風下雨,他們就不來了,有時刮颱風幾天,我們就沒魚沒肉吃,青菜也就跟鄰居要點來給我們吃,夏季,由於天氣酷熱,鮮魚容易變質,那時又沒有冰塊,所以都是吃鹹魚或煮熟的魚。礦工們有時也搞點副業,買一隻母羊來養,賣羊奶,四兩賣一毛二分。

我最記得的一次,就是我在礦山讀完高一,礦區就不辦高二了。同班同學中有西嶺肚村及湖美村的,他們有人就不讀了,昨天剛放假,隔天,西嶺肚村的同學就挑菜到礦區串街賣菜了。看到同學在賣菜,心理很難受。

平時,附近的農村也有農民來賣雞鴨蛋,大米,花生,地瓜,芋頭,鹹菜,汞菜,洗頭用的茶籽。還賣一些現在想起來都很可怕的東西,就是病豬,病雞。那時,豬肉很貴重,每個月才能吃幾次,所以,如果農民養的豬病了,獸醫又醫不好,丟了又太浪費,於是,就把未死掉的豬殺了,把豬肉切塊榨油來賣,病雞也是這樣處理,都賣完了。工人們買去下酒,什麼細菌都被人類消滅了。

我們在大人們的影響下,也是吃貨一群,但基本都是玩偷菜遊戲類的把戲,礦區有許多桃樹,梅樹,桃紅李白,非常漂亮,但我們是隻見水果不見花,偷摘,吃了,要吃魚,到水塘裡自己去摸,黃瓜是種在水池上,在水面搭個竹棚,黃瓜就吊在水面,我們潛水去摘瓜,挖地瓜砌土窯燒來吃,到山上逮蜂蛹吃,偷甘蔗吃。。。其實,也並不是肚子餓了,而是覺得好玩,所以,我們男孩子都經常會被蜂叮得臉腫得像豬頭一樣。幾天都不敢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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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過去了,也再也回不來了,自從礦山倒閉以後,這裡日漸荒涼,曲終人散,荒草叢生,滿目瘡痍,但我們每年都會回來,站在倒塌多年的商店,學校面前,總會浮現當年同學少年的情景,那少男少女天真無邪的笑聲,那麵條湯的香味,那書聲琅琅,那上下課叮叮噹噹的鐘響,那幾十年不變的礦區廣播站《東方紅》開播曲及《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閉臺曲。

那年的你我他,

今日在何方?

何日君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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