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却很少有人能真正读懂。有的人能读懂宝黛的“木石前盟”，有的人能看懂宝钗的“金玉良缘”，但这些人却对小说中那些作为陪衬的女性关系一知半解，甚至忽略了小说背后的时代大背景。80年代的《红楼梦》电视剧之所以能赢得观众的认同和赞赏，并流传为经典。一方面是演员们三年中不断地训练与磨合，达成了表演的默契，而另一方面，演员们能达成前所未有的默契感，不得不说他们背后有一批经历过《红楼梦》时代背景边缘的大师们。在这些大师们的指导下，那些演员们才能更好地领悟到《红楼梦》一书中的精髓，得以使80年代《红楼梦》电视剧成为流传至今的经典。
红楼梦电视剧照
与老一辈的红学大师们一样，奶奶同样也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大背景。奶奶虽然没有红学专家们那样对《红楼梦》一书有专门的研究，却真实地在《红楼梦》中的环境中生活过，可能更胜于书中的那个大观园。奶奶的姑姑曾负责为清朝末代庆亲王载振的福晋梳头。每天早上都要和福晋相处很长时间，因为清朝贵族的那种发式（燕翅）梳理相当费时间。就这样，奶奶的姑姑极得福晋的信任，不仅时常得到赏赐，还和福晋身边的丫头相处的极为融洽。奶奶的姑姑那时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每天捯饬得非常整洁，干干净净。而每当奶奶见到姑姑都会缠着让她讲讲王公府邸的生活。奶奶的姑姑不仅能对福晋绘声绘色地讲王府外面的新鲜事，还能声情并茂地对奶奶讲王府里的传奇事。那些皇宫内，王府里的传奇事，是否能一代代的传下去，既要看上一辈是否会说，更要取决于下一辈是否感兴趣。而文渊恰恰是一个对老事、老物、老人感兴趣的孩子。他知道一百多岁的奶奶小时就从自己的姑姑那里听到很多宗室王公，世家大族家中的传奇，并且奶奶自己也或多或少地亲身经历过。
庆亲王侧福晋
文渊为了让奶奶打开回忆往事的钥匙，决定从自己最喜欢的《红楼梦》入手。文渊细想了想，知道奶奶肯定对那个年代的王公府邸，世家大族里的女性更为了解。于是，文渊先问道“奶奶，在古代奶妈到底具体是个什么角色，为何在《红楼梦》中奶妈的地位看似很高，甚至比那些极得主子宠幸的大丫头更高，经常颐指气使，除了主子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尤其贾宝玉的奶妈李嬷嬷更是嚣张跋扈，甚至惹得贾宝玉数次发脾气。”奶奶听了，却笑着说道：“奶妈在过去相当普遍，不仅皇家、府邸、大宅门里有，就是一般富户家里也有。你说的《红楼梦》属于世家大族，那肯定有奶妈了，不仅有奶妈，孩子长大了还有看妈，自然还有使唤丫头和仆妇。而奶妈是这些当中地位最高的，甚至比女主子的陪房更有势力。其实，你刚才说贾宝玉的奶妈李嬷嬷，那是满俗的称呼。嬷嬷，是满语乳母的意思，满族人管乳母叫嬷嬷。”
晚清府邸老奶妈（正位左）
奶奶停顿了一下，笑着问文渊“你知道奶妈或乳母称呼嬷嬷，那你知道乳母的丈夫和乳母的儿子怎么称呼吗？”文渊先是一惊，不会想到奶奶会反问他，略沉思了一会。文渊兴奋地说道：“《红楼梦》第十六回中，王熙凤称呼丈夫贾琏的乳母之子为奶哥哥，这应该是一种称呼，但乳母的丈夫如何称呼想不起来了。”奶奶笑着解释道“奶哥哥是对乳母儿子的一种称呼，但根据满俗，乳母之子称呼嬷嬷哥哥，而乳母之夫则称呼嬷嬷阿玛。嬷嬷哥哥与奶哥哥大同小异。”文渊知道奶奶肯定没有自己读过的书多，但奶奶知道却是书上看不到的。而文渊感觉奶奶还是没有解释自己的那个问题，奶妈为何能在所有仆妇中地位如此之高，甚至超过极得女主子宠幸的陪房。文渊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奶奶知道需要解释解释，说道：“奶妈的地位高自然是有原因的，府邸和世家的公子哥一出生，就要和奶妈在一起，需要奶妈的乳汁哺育。古人常说奶是由血所化而成，奶妈的乳汁自然也是奶妈的血，也就是说，刚出生的公子哥虽然喝的是奶妈的乳汁，而被认为是奶妈的血。公子哥喝了奶妈的血长大的，在府邸、世家中谁的付出有这么大，甚至有的人认为连亲生父母也没有奶妈的付出多，你说奶妈的地位能不高吗？”
晚清奶妈与仆妇
当奶奶说道这里，文渊突然插话道“我知道了，当初曹雪芹的曾祖母就是康熙皇帝的奶妈，而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也就是康熙皇帝的嬷嬷哥哥。康熙南巡时曾数次驻跸曹寅的织造署，并特别召见了曹寅之母也就是自己的奶妈孙氏，并对曹寅说‘此吾家之老人也！’，曹家几代被康熙皇帝照顾自然是这方面的原因。”奶奶虽然不知道这段历史，但听孙子口中曹家和康熙皇帝有这层关系，自然明白曹家一定会得到康熙皇帝的照顾。奶奶对孙子的话更感兴趣的就是康熙说的那句“此吾家之老人也！”奶奶等文渊说完，反问道：“你知道刚才康熙皇帝说的那句‘此吾家之老人也！’是何意吗？”文渊很自信，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是康熙皇帝边指着自己奶妈孙氏，边对自己的嬷嬷哥哥曹寅说‘这是我家的老仆妇。’”文渊知道，能被皇帝亲口称为老仆妇那绝对也是一种荣耀。但奶奶听到文渊的解释摇摇头，接着说道：“皇帝口中的‘此吾家之老人也！应该是‘这是我家中的老人’或者是‘这是我家的老长辈’。而不是简单的称呼老仆妇。”
曹雪芹像
文渊突然想到《红楼梦》第十六回中，连那么厉害的凤姐也责备自己的丈夫贾琏不照顾奶哥哥（奶妈的儿子）。看来在以前不仅奶妈受到主子的尊重，连奶妈的家人也会沾光，当然最有代表的还是鼎鼎大名的曹家。文渊关于奶妈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那就是为何后来康熙的儿子雍正却对父亲的奶妈家曹家开刀了呢。当文渊把这一疑问投向奶奶后，奶奶只是笑了笑，说道“里面的大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以前府邸与世家中的阿哥对父亲的奶妈态度也不是很好。为什么呢？一层是父亲的奶妈自然与下一辈的少主子隔着一层，另一层是，这些老嬷嬷总是仗着地位很高，拍老腔，常管少主子的家务事，一看到少主子犯了错误，就向长辈偷风报信，你说这样的少主子能不防着吗，对她们态度能好吗。这自然也影响到老嬷嬷的家中人，虽然备受优待，但大都不为少主人所喜欢。”奶奶说完这些，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对文渊说道“你刚才说康熙的儿子雍正对曹家开刀，也是这个理啊！康熙在的时候，自然对奶妈的家人照顾着，但到了他的儿子那就说不定了，甚至有的专门收拾父亲奶妈的家人。因为，这些人曾经受到宠幸，自然会更容易恃宠而骄，甚至为所欲为，被人拿住的把柄也就多了。”文渊知道，雍正向父亲的奶妈家人开刀，自然有很多原因，虽然奶奶分析的只是以奶妈为纽带的一个原因，但奶奶分析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江宁织造署曹家模拟
文渊想到了《红楼梦》第四十五回中，赖嬷嬷（贾宝玉父亲贾政的奶妈）对少主子贾宝玉说的一段话“不怕你嫌弃我！如今老爷不过这么管你一管，老太太护在头里。当日老爷小时候挨你爷爷的打，谁没看见的。老爷小时何曾像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段充分证明了奶奶刚才讲的，老嬷嬷喜欢在少主子面前拍老腔，管人家的事，甚至看到长辈（贾母）偏疼的错误，也敢批评。当然，这可能也是身为老嬷嬷的好心相劝，但倚老卖老，以教训的口吻来训导少主子，总会引起反感，甚至厌恶。这也同样可以解释老嬷嬷的家中人，为何大都不为少主人所喜欢。
贾宝玉与嬷嬷电视剧照
奶奶为了进一步解释，对文渊说道：“老嬷嬷或者嬷嬷虽然经常仗着高高的地位说三道四，使唤别人，甚至对主子也告诫提醒，但她们没有真正的坏心眼，尤其对自己奶过的主子那是非常疼爱和忠心的，有着特殊的感情，直如亲生的一般。”文渊自然不信，轻声地反驳道“奶妈再怎么对主子有特殊的感情，也不可能超过主子的亲生母亲。”奶奶听到孙子文渊有意反驳，不得不说道“如果你不信，那我就给你讲讲我姑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那是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侵华，京城很多宗室王公，世家大族开始逃难，而就在逃难中，姑姑看到一位镇国公的福晋害怕洋人追上来，要把自己年仅一岁的儿子扔掉。因为，孩子的哭声可能让追来的洋人很容易发现她们全家。到那时，全家人都会被孩子连累，所以福晋执意要把孩子扔掉。而就在福晋要扔掉孩子时，孩子的奶妈哭着坚决不同意，并厉声对福晋说道，孩子不能扔，如果非要那样做，我宁愿抱着孩子离开你们逃难。幸运的是，洋人并没追来，孩子自然也没有扔掉，而奶妈对自己奶过的孩子的特殊感情让镇国公全家自叹不如，尤其那位亲生母亲更是无地自容。当然，这只是姑姑亲身经历的一例而已，当时即使在平常的生活中，奶妈对自己奶过的孩子的那份感情也是极其深厚的。”
晚清抱着孩子的妇女
文渊听到奶奶这么一说，确实感到震惊，因为在他的心中，亲生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是最深的，万万想不到奶妈的感情有时胜过孩子的亲生母亲。文渊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奶奶，尤其《红楼梦》中的那些女性，比如丫鬟、陪房、仆妇，甚至那些丫鬟与主子之间那种特殊的关系。当文渊把这些问题抛给奶奶时，奶奶自信地说道：“这些关系很复杂，不过我都听姑姑讲过，自己也见过那些王府中的丫鬟，她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最熟悉不过了。”文渊听后，喜不自禁，央求奶奶快讲，但奶奶却说“留着以后再说，一次两次讲不完。”然而，文渊还是急忙问道“当时，旗人讲‘姑做婆，姨做婆，舅母不能做婆婆’，那是为什么？难道《红楼梦》中，贾宝玉作为林黛玉舅舅家表哥，两人注定是有缘无分吗？”奶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舅母做婆婆”那是骨肉还家，对家族不吉不利。但有一个方法可破了这个说法。”奶奶故意不讲，要等到后面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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