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敘利亞“死城”千年輪迴,土耳其軍隊在不祥之地遭“空襲”重創

公元1098年11月27日,一支東征十字軍從巴拉(al-Bara)小城出發,前往邁阿賴努曼(Maarat Al Numan),15天后他們攻陷了這座城市,男性居民全部被殺害,婦女和兒童被奴役。然而,大屠殺並不是邁阿賴努曼出名的原因,軍團首領們在給教皇的信中寫到“我們中的窮人已經開始拆解異教徒的屍體,以發現藏在他們肚子裡的金幣;其他被飢餓折磨的人,將肉切成薄片,煮熟後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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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鎮郊外的“死城”遺蹟。

大約50年後,一場大地震毀掉了巴拉,該城逐漸荒廢,後世將之稱為“死城”,併成為“世界文化遺產”‌。

城市雖然毀了,但十字軍的這一臭名昭著的惡行,卻給中東人民留下了深深的思想印記。

1981年,土耳其刺客阿哥卡(Mehmet Ali Agca)對教皇約翰·保羅二世(John Paul II)的襲擊後宣稱,他想“殺死十字軍最高統帥”——這或許是對“遺恨千年”這個詞最好的註腳。

在阿哥卡行刺之前的20世紀初,“死城”巴拉的原址上,橄欖樹掩映下,一個同名的小村鎮再次活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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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敘利亞政府軍已經大致攻到紅線區域,巴拉距離雙方控制線不到5公里。

土耳其傷亡最為慘重的一天

時間來到新千年,敘利亞陷入曠日持久的內戰,巴拉正位於叛軍控制的伊德利卜省中部,而這一次土耳其人則站到敘利亞人的對立面——支持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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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裝甲車、火炮等輜重部隊進入敘利亞。

之前,土耳其埃爾多安政府以“俄敘聯軍違反此前達成的協議,給當地平民造成嚴重人道主義災難”‌為由,派出軍隊進入敘利亞協助叛軍作戰,而敘利亞政府軍則在俄羅斯、伊朗武裝的幫助下與之展開激戰。

2020年2月27日,這場演變為國際大亂斗的戰爭又撕出一個更深的裂痕——土耳其一個約400名士兵組成的機械化步兵營,在行進到巴拉地區時,遭到“敘利亞政府聯軍”‌的猛烈空襲(有消息指,參與轟炸的是兩架俄羅斯Su-34和兩架敘利亞Su-22),已知陣亡33人、受傷32人,而且相關數字仍在不斷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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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傷兵被送往直線距離60多公里外的雷伊漢勒救治。

這是土耳其軍隊揮軍入敘以來傷亡最為慘重的一天,消息傳回國內,土耳其民眾既震怒又悲傷,社交軟件的使用受到限制。總統埃爾多安連夜召開了國家安全會議,除了直接要求北約馳援,更對歐盟成員國使出殺手鐧——如果歐盟不正面表態,土耳其將在未來72小時大開方便之門‌,“讓歐洲各國自己去面對戰亂中的500萬敘利亞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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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敘利亞難民營,在土耳其有20多個。

根據土耳其哈塔伊省省長的說法,土耳其在敘北的部隊遭遇“敘利亞政府軍空襲轟炸”‌,但由於軍情敏感加上局勢混亂,土耳其政府第一時間也無法掌握死傷數據,陣亡軍人的通報也從一開始的9人,一路修正上攀至15人、22人、29人——直到28日清晨為止,土耳其媒體通報的土軍死傷為“至少”‌33死、32傷。但部分前線的目擊消息卻宣稱“土軍超過50死”‌,甚至有更多傷亡的說法。

今年2月算起,土軍在敘北的公開陣亡軍人總數已高達53人,慘烈的統計數據不僅對埃爾多安政府造成極大壓力,每況愈下的戰略局勢,也似乎預示其正陷入了“越戰式”‌的戰爭泥潭。

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

埃爾多安之所以要揮軍敘利亞,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壓制庫爾德人的崛起,嚴防土國境內的庫爾德工人黨做大。另一方面也是試圖劃出一片安全區安置近500萬的“敘利亞難民”‌(土國境內360萬,剩餘百萬則在敘北邊境),挽救隨時要崩潰的經濟與人道危機。

當然,蠶食敘利亞領土,恢復昔日奧斯曼土耳其榮光,也是埃爾多安的夢想(2018年被土耳其攻佔的敘利亞阿夫林地區,已經開始全面施行語言、文字的殖民化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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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攻下阿夫林後,推倒當地的歷史英雄雕像,以便進行殖民化改造。

然而對敘利亞總統阿薩德而言,土耳其實際上就是介入敘利亞內戰、侵犯其國家主權,並指控土耳其當局“長期資助叛軍、恐怖份子,惡意阻止敘利亞人結束內戰、統一國家”‌。因此在去年12月,敘利亞政府軍集結重兵,向叛軍大本營——伊德利卜省——展開卓有成效的攻勢後,土敘兩軍已經事實上“不宣而戰”‌,持續在敘北各地正面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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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薩德政府軍2個月的戰績,目前已經收復到白線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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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發稿前的伊德利卜南部最新形勢圖,巴拉就在政府軍眼前。

雖然敘利亞政府強調,土耳其沒有資格插手“敘利亞人的戰爭”‌,但土耳其卻直接與“中間人”俄羅斯(敘利亞政府的背後大靠山)於2018年簽署了《索契協議》,協議中俄羅斯認可了土軍在伊德利卜省的“越境緩衝區邊界”‌——前提是土耳其必須清理緩衝區的叛軍,並確保炮彈不會飛到阿勒頗,也不會攻擊俄羅斯駐敘軍事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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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阿勒頗,從近日流出的照片看,在被政府軍完全掌控後,社會秩序正在恢復。

因此,在當前的伊德利卜總攻中,無論是敘利亞政府軍還是助陣的俄羅斯武裝,也都跟埃爾多安一樣,借對方不遵守協議這個說頭大肆興兵。

埃爾多安的盤外招

巴拉空襲事件後,土耳其軍隊隨即從本土發動空中反擊,F-16戰鬥機群徹夜未停,從土耳其東部一些城市上空呼嘯而過,一方面是要掩護死傷土軍向後方轉移,一方面也是要報復敘利亞政府軍,“以血還血替陣亡烈士們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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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西·阿卡爾連夜趕赴與敘利亞交界的哈塔伊省。

土耳其國防部長鬍盧西·阿卡爾連夜趕赴與敘利亞交界的哈塔伊省,直接指揮伊德利卜方面的戰鬥,他表示:在空軍和火炮的夜間行動中,我們摧毀了200個目標,包括5架直升機、23輛坦克、23門火炮,2個防空系統,以及309名敘政府軍士兵。

與此同時,埃爾多安深夜召開“緊急國家安全會議”‌,除了要求國防部做好敘北變局的應對,一向對外強硬的外交部長——梅夫呂特·恰武什奧盧——也奉命向俄羅斯、歐盟、北約以及美國提出“交涉”‌。

根據土耳其方面的說法,他們已致電北約秘書長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相關內容可能包括北約的軍事表態,甚至討論根據《北約憲章第五條》的互相保障機制,“要求北約軍事保護土耳其!”‌。除此之外,恰武什奧盧還主張要對歐盟國家下達最後通牒,“如果歐洲國家不能支持土耳其,那麼我們應該全面開啟邊境關卡,放500萬敘利亞難民過境前往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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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是開玩笑,當天土耳其就“放”了一批難民過境,還有記者貼身跟拍。

事實上,土耳其曾多次以“難民”‌威脅歐洲各國,但這次他們可能是要來真的。因為原本土耳其就以2月29日為“停戰期限”‌,要求敘利亞政府軍、俄軍停止敘北攻勢,但施壓過程中,歐盟與北約各 “盟國”‌都默默袖手旁觀,對於幾百萬難民的人道危機也是互相推諉,唯恐惹禍上身,這才逼使土耳其考慮“暫時開放對歐邊境”‌,乾脆直接地警告歐洲“土耳其真的已經受夠了”‌。

除此之外,土耳其總統顧問連夜致電美國國家安全顧問羅伯特 · 奧布萊恩,催促美國緊急提供 “愛國者導彈”防空系統‌,甚至是協助土耳其對敘北施行“禁飛令”‌。

武力佔優,為何卻被打的灰頭土臉?

無論是國力還是武力,土耳其對敘利亞都佔優絕對優勢,但為何會被打得灰頭土臉?又為何不大舉殺入敘利亞本土與阿薩德“全面開戰”‌?——關鍵而敏感的是“俄軍”‌在敘利亞的存在。

事實上,在伊德利卜總攻期間,俄羅斯與土耳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政治上是盟友,戰場上持續火拼。俄羅斯空天軍的空襲不僅“直接殺死了多名土耳其軍人”‌,也是土耳其空軍進入敘利亞領空最大的忌憚;另一邊土耳其人也一直試圖擊落俄羅斯戰機,“支援”給叛軍不少防空武器,有時也會親自入場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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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俄媒分析,土耳其曾多次試圖擊落俄羅斯空天軍的戰機。

但在官方的說法中,俄軍強調自己打的是“叛軍”,是在幫助敘利亞政府 “反恐”‌。而為避免與俄羅斯撕破臉,土耳其在戰略和外交上也沒有明確開戰的風向,只好捏著鼻子將打人的責任推給了敘利亞政府軍。

這種荒謬的“不宣之戰”‌導致土耳其只能針對敘利亞政府軍進行報復,然而這種避重就輕的做法為持續捱打的前線士兵止血,惡性循環下,紙面上強勢的土耳其反而進退失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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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8日,兩艘俄羅斯軍艦順利通過土耳其博斯普魯斯海峽,進入地中海。

總的來說,土軍對於俄軍的投鼠忌器,主要來自幾個方面:

  1. 如果打算通過外交手段解決問題,目前能左右阿薩德政府外交政策的只有俄羅斯;
  2. 土耳其與歐盟、美國與其他北約盟邦嚴重交惡,特別在買了俄羅斯S-400防空導彈之後,土耳其一度考慮退出北約;
  3. 如果真要反擊俄軍,北約盟國會否支持土耳其?支持力度如何?如果全力攻擊敘利亞是否會演變成越戰式的 “無限戰爭”‌?
  4. 土耳其目前已經深度介入利比亞內戰,是否有能力同時兩線開戰。
  5. 在2016年的政變中,大批土耳其軍官遭到清洗,土軍戰力受到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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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兩張是土耳其無人機轟炸“敘政府軍”的截圖,下面兩張是轟炸巴拉的截圖。

雖說,蝨子多了不怕癢,但如此種種條件下再去硬抗俄羅斯,土耳其應該是沒這個勇氣的。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西方國家

“我們還在對狀況進行評估,但希望土耳其幡然悔悟,好好看清‘誰才是可靠的戰略盟友’?”‌在接到土耳其的增援請求後,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奧布萊恩一邊打太極,一邊趁機敲打,他表示:美軍無法確定是否有足夠的愛國者導彈部隊去增援,就算去,也是美軍自己操控導彈。並且現有的法律與命令還不允許美軍向俄軍發射導彈,綜合來看,這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前文講到,土耳其也向北約方面施壓要求增援,但在關鍵的《北約第五條》協議中,互保範圍並不直接包含“盟國的境外地區或海外行動”‌,因此北約方面也不可能協助土耳其去攻打敘利亞。

雖然法國的“戴高樂”號航空母艦戰鬥群,目前正在塞浦路斯停泊,一聲令下隨時可以插手敘利亞戰場,但以法國為首的北約國家,基本都不會加入土耳其的敘利亞大冒險。這其中固然有“不願趟渾水”‌的吃瓜看戲心態,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土耳其得寸進尺:如果今天出手幫土耳其打阿薩德,那明天是否還得去打擊敘利亞庫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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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是歐洲各國最頭疼的問題。

就目前來看,土耳其較有殺傷力的手段還是“難民牌”, “大開歐洲之門,放500萬難民入境”‌確實要命,現在就看歐盟各國如何應對了。

差不多1000年之前的十字軍東征,整體來說是失敗的,恩格斯曾評價:“……在十字軍遠征期間,當西方的重裝騎士將戰場移到東方敵人的國土上時,便開始打敗仗,在大多數場合都遭到覆滅。”歷史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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