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昏暗的臥室，手機的屏幕微閃著光芒，不斷地推送著視頻。趙卓成拿著手機，不時抖動著肩膀，發出壓抑的笑聲，但儘管再壓抑，還是抖起了被風陣陣。
“嘖……”，妻子段明月不耐煩地吱了一聲，翻身背對著他。
卓成安撫般拍了妻子兩下，見她不動，貌似睡著了，沒忍住，他笑出來。
啪！燈亮了，段明月嚯地一聲坐起來，氣沖沖地問道：“趙卓成，你到底讓不讓人睡？”
“老婆，你先睡，先睡哈！反正明天沒什麼事，你讓我把電視劇看完！”趙卓成哄著。
她是睡眠淺的人，稍有風吹草動，並會難以入眠，更何況，晚上她壓根沒睡著過，只是在黑暗中，忍耐著，等待著，可是，趙卓成根本沒有消停的意思。
段明月氣惱地在他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趙卓成呼痛，放下手機。叫道：“你謀殺親夫啊！”
段明月再氣又如何，還不是紙老虎？他再冷落，明天太陽昇起，還不照樣得給他做早餐，替他洗衣服，為他照顧孩子，做為事業有成的黃金中年男人，他有恃無恐。
2
前天晚上，他從客戶那裡回家，看到一個女人正站在路邊，焦急地攔車，而右手摻扶著一個老人。
那是一條縣郊的公路，這樣將近12點的時刻，已經看不到什麼車輛往來了，更何況是出租車。
看到那略微有點熟悉的身形，趙卓成鬼使神差般地停下了車，搖下車窗。
他忘不了石小紅見到他時，那種無法掩飾的驚訝與喜悅，而他在得知石小紅父親身體有恙後。熱心幫忙，體現一個成熟男人該有的穩重和體貼。
一路上，石小紅對他表示感激，那略帶遺憾的言語，又多少彌補了些趙卓成年輕時的挫敗。
“沒想到你現在混得這麼好！”小紅環顧著查車內的高級裝飾，不無感慨地說。
“你過得還好嗎？”
石小紅敘說了她的情況，大學畢業後，她在一家貿易公司做銷售工作，她的丈夫是另一家醫藥公司的銷售，銷售要常年全國各地的跑。夫妻倆經常是聚少離多，家裡有個什麼事情也不好照應，像今天晚上一樣，父親生病了也只能她一個人來。
正巧，她的車子進了維修廠，而父親晚上突然又發病，才會遇到這種處境。要不是趙卓成出手相助，她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石小紅對他說話，表面上維持著一種禮貌和客氣，但以趙卓成多年曆練，怎又會覺察不到她神情中的那抹卑微和討好。
卑微？討好？十六年前這樣的詞可不會出現在石小紅的身上，或許也出現過，畢竟，她出身貧寒，長得也不算美。只是那時候趙卓成太年輕，看不懂，只是被石小紅那股不服輸的韌勁所吸引。
原本以為，兩人都窮，可以抱團取個暖，可石小紅看不上同樣出身貧寒的趙卓成，拒絕追求，只願做一輩子的朋友。
朋友？現在想明白了，他趙卓成在石小紅的生命中，擔任過一個備胎的角色。即使他對她無微不至，她依然是拒人於千里。
心灰意冷的趙卓成在工作中認識了段明月。等待守護石小紅沒有結果後。他決定去追求段明月。
說實話，追求段明月，趙卓成心裡更沒有勝算。
原本他以為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經過一番死纏爛打，他居然成功摘取了這輪看似高不可攀的明月。
要知道，無論是家庭條件還是樣貌，十六年前的段明月都比石小紅完勝很多。
即使是現在帶出去，段明月依然是個體面的太太。
段明月滿足了趙卓成作為丈夫的虛榮。可石小紅身上的那股韌勁與不服輸，更是吸引趙卓成的源泉。
如果說段明月是溫室裡的鮮花，那麼石小紅就是可以傲立風霜中的白樺。
3
清晨，隨著食物的香味，同時飄來段明月的叫聲：“乾乾，卓成，起來吃飯了！”
趙卓成懶洋洋地伸了個腰，極不情願地離開床，起來梳洗，有時候，他真是佩服段明月，明明昨天晚上鬧了之後，她睡得很晚，怎麼愣是能一早起來，給全家做早餐，當鬧鐘。
“老婆，是什麼樣的力量，使你能堅持十五年，雷打不動地六點起床，打鳴。”
她回答道：“責任！”
一個十五年不上班的女人，說起責任時，居然是理直氣壯。
趙卓成撇撇嘴，段明月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趙乾將一杯熱好的牛奶放到段明月面前，她微笑了一下，說道：“你管自己吃好去上課吧！”
趙卓成從來不問大週末的，兒子上什麼課，因為問了也記不住。甚至連他現在幾年級了，也說不準，印象中這孩子老是在跳級。
趙乾吃完，說了聲爸爸媽媽再見，並推著別墅屋簷下的山地車出去。
趙卓成也換好衣物準備出門，段明月問他去哪？他說見客戶。
段明月也不問他見什麼客戶，因為他客戶很多，問了也未必記得住，況且，除了公司的內部賬務讓她理一下外，她從不管公司的其他事務。
其實哪裡有那麼多的客戶可見，只是兩個人呆在家裡幹嘛？大眼瞪小眼嘛？
自小，趙卓成就是個喜歡在外面浪的人，成年後，有了獨立的能力，有了成功的標籤，更加隨心所欲。
突然，電話響了，是石小紅打來的，說父親做完手術了，一切順利，對他的出手相助表示感謝。
趙卓成問了病房，並買了一堆保健品和水果過去探望。
這是個三人病房，只見石小紅坐在床邊，在略顯嘈雜的環境中，一邊用英語通著電話，一邊在電腦上熟練地操作著。老人口乾地呻吟一聲，她為難地看了一眼，但騰不出手。
趙卓成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杯和棉籤，蘸了一下，浸潤老人的嘴唇。
‘謝謝！’老人很虛弱地表示感謝，也認出了趙卓成，咧著嘴笑得更開心。
“不客氣！伯父。”當再用棉籤給老人蘸水時，石小紅匆匆結束電話，說了一句：“我來！”
如此近距離地接觸，趙卓成發現，石小紅也確實老了，手上細紋密佈，沒有打理的臉，顯得膚色蠟黃，眼角皺紋明顯，只是目光中的野心，隨歲月更添。
似乎是感受到了趙卓成的目光太過關注，她微側了一下臉，說道：“你怎麼過來了？”
面對曾經的追求者，重逢後，真是讓他見識到了自己所有的狼狽。
”找個護工吧，你這樣太辛苦，別伯父好了，你又病倒。“
”沒事，我自己可以！“
”小紅，做為一個女人，別太逞強了，讓我幫幫你！“
說完，趙卓成並去聯繫護工長，給老人找了護工，換了單間病房。
4
出了飯館，石小紅很自然而然地挽住了趙卓成的胳膊。
“這就是你今天要見的客戶？”一個熟悉地聲音在身後響起。
趙卓成背脊一涼，趕緊甩開石小紅，尷尬地對著段明月問道：“老婆，你怎麼也在這兒？”
段明月沒有回答，只是平淡的注視著兩人。
石小紅也在打量著段明月，接觸過許多貴婦，她們即使外表錦衣華服，眼神中依舊會閃爍著信心不足，對付這種華而不實的女人，她向來很有經驗。
段明月的眼神與一般的貴婦略微不同，太平淡了。但既然她還願意裝平靜，並代表她不想撕破臉。
“你好，原來你就是趙太太啊，一直聽卓成提起你。我叫石小紅，是卓成的大學同學，因為他幫了我一個忙，所以，我請他吃個飯，你千萬別誤會哈！”
段明月嚅動一下唇，象是複述她的名字，但終究什麼也沒說，點點頭，提著蛋糕離開。
趙卓成才想起，這家的芝士蛋糕一直是他們父子的最愛，段明月即使不喜甜，也總會買過來給他們父子吃。
“我似乎給你添了麻煩，不過，只要你不承認，太太一般也不會太鬧！”
“我怕她做什麼！真要離了，苦的是她不是我。”
5
段明月在家裡給趙乾慶生，許完願，吃蛋糕時，趙乾說：“爸爸真壞，我生日也不回來。”
“他忙！”
“從我懂事以來，他就沒有不忙的，反正我也習慣了。”趙乾無所謂地聳聳肩。
若是以前，趙乾埋怨父親沒有陪伴自己的話，段明月都會開導他說，他們娘兩能夠歲月靜好，主要是因為爸爸在外面，替他們負重前行。
所以，在十六歲的趙乾心中，父親如山，不言自威，不言自巍。
"那以後，就咱們娘兩過好不好？“
趙乾打量著一反常態的母親，總感覺她今天的眉宇間，凝結著重重哀愁。
“媽媽，要怎麼生活，你開心最重要。只要你開心，我也會很開心的！”趙乾給母親一個溫暖的笑容。
從小到大，同學中太多父母離異，他已經見慣不怪。不是不想家庭完整，但這個完整若是建立在一方的犧牲，退讓，妥協、壓抑上，他不想當這個背鍋人。
婚姻幸福與否，從來就是大人自己的事情，孩子只是用來錦上添花，或雪上加霜的那個。
“媽媽，我長大了，你不用都護著我，我也可以保護你的。”說這話時，趙乾臉上浮起一層紅暈。
段明月聞言，驀地抱住兒子，心頭壓抑了半天的陰雲，終於化成雨水，從眼眶中奪門而出。
趙卓成回家，家中漆黑一片，只看到餐桌上點著一眨燈，他走過去，看到一碟蛋糕，邊上附著一張紙條。
‘嗨，老爸，請你品嚐一下我的生日蛋糕。PS：老媽今天不開心，你要哄哄她’。趙卓成莞爾，嚐了一口蛋糕，並去找段明月。
“老婆，怎麼還不睡？”
“我們離婚吧！只要乾乾和這房子歸我，其他都好商量。”
“你瘋了，懶得理你！”趙卓成想離開書房，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
“那個石小紅不是你的初戀嗎？”
趙卓成停下腳步，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我怎麼會知道？”段明月淺笑道：“那是當年你自己告訴我的。得不到的女人，永遠是心頭無法拭去的硃砂痣，有一次你喝醉了，對著我哭訴過這個名字，從那以後，這三個字並印入了我的腦海。”
“老婆，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回吧！我發誓，只此一次。”趙卓成一把抱住段明月。
但是，這個懷抱，不再使段明月依賴與舒適，她推開他，說道：“老公，你即然選擇了愛情，就不能再想家庭完整，做人，不可以這麼貪心。”
“我只是一時糊塗！老婆，念在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再給我一次機會。”
“再給你一次機會欺負我的軟弱無能嗎？不了！謝謝你，讓我有了一個解脫的理由。”段明月的聲音不大，但態度堅決。
“解脫，這麼多年，你吃好用好住好，都是誰提供的？離開我，你只能過最可憐的低配生活，那是你想要的嗎？”段明月的冥頑不靈，使趙卓成很光火。
這才是真心話，段明月仰仰頭，不讓眼底的滾燙噴湧出來。
“隨便你怎麼說，這個婚，是離定了。”
6
離婚不是兩個人到民政局將紅證換成綠證這麼簡單。
尤其是象趙卓成這樣的成功人士，光是財產清算，都要許久。好在趙卓成篤定這輩子段明月離不開自己，也不是太信任別人，所以，就不存在財產隱匿這樣的事情。
不過，看著自己的財富即將被這個不相干的女人分去一半，那無疑是在趙卓成的心尖割肉，這可是他半生努力的果實。
趙卓成讓自己的財務虛增許多債務，這樣，分庭抗理時，段明月並要與他共同承擔這些債務，對於一個沒有固定收入來源的女人，這些債務的數額，足夠使段明玉在離婚時，打退堂谷。
可是沒想到，段明玉手裡有個優盤，裡邊有足夠威脅到他地位的東西，使得他不得不妥協。
離婚前，丈夫不願平分財產，她掏出一個優盤後他臉色刷白。
說實話，段明月鬧歸鬧，他真心不想離。這麼多年，太習慣她潤物細無聲般的照顧，那天兩人吵完後，趙卓成一夜沒睡好，早早起來，發現自己東轉轉，西轉轉，不知道該幹嘛！
往常都是在段明月的早餐飄香中醒來，吃完才注入一天的活力，可現在，養刁的胃，連起來後要吃什麼都不知道。
這段鬧心的日子裡，唯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兒子趙乾被某重點大學提前招入少年班。要不是親自撫摸過那紅色通知書上的金字，趙卓成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兒子，真是給他長臉啊！
他準備大擺宴席，告訴所有親朋好友客戶，自己有個多出息的兒子，順便期待在宴會場上，當著大家的面道歉，能使段明月回心轉意。
但是硬被段明月按下了，她說："這一切都是孩子努力的結果，你不要烹羊宰牛地折損他的福報！“
趙乾也表示：“爸爸，我自己的事情，為什麼要一堆不相關的人來湊熱鬧。你要擺了，我也不會參加。”
趙卓成給自己討了個大無趣，只能做罷！
而石小紅這邊，知道他在離婚，對他的進攻更是迅猛積極。有一次，兩人約會，她居然帶著自己兒子出來，那孩子明明八歲了，還拉著他要買這買那，一點也不客氣生分，這樣的無界限感，使趙卓成很不舒服，並漸漸疏遠了石小紅。
在書房翻閱著那莫名多出來的許多債務，段明月問道：“趙卓成，你這樣有意思嗎？”（作品名：《月光與硃砂》,作者：桉樺。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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