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2 轮船“扎雾”,我没了那个圆脸、围着厚实雪白围巾女孩的任何消息

<strong>找遍候船室的旮旯角角,都没见到那张相识的圆脸。我希望在留言栏里见到她的只言片语。那时的车站码头旅馆都专门备有一块墙壁,方便旅客留言。我留意一行行粉笔字,翻看一张张纸条,都没有属于我的文字。霎时,鼻子一酸,眼圈有了热乎乎的感觉。我赶快深呼吸一下,才平静下来。


二十二岁那年,我在徐州笔会上认识了一个枣庄女孩。现在能记起的她样子是个圆脸,围着一条厚实的雪白围巾。有一天收到她来信,说某天出差到万县,约定中午十二点前,我们在港务局候船室门口见面。我又意外又激动,盼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终于等来了这个日子,我请了假,买好船票。从我们云阳到万县是六十公里上水,坐四个多小时轮船。但头天晚上要上船,因冬季水枯,轮船在半途的巴阳峡下游停泊到天亮,等万县港的下水船出峡了再上行,大约第二天早晨八九钟到港。巴阳峡像一个狭窄的石巷子,是八公里多的单行航道。


轮船“扎雾”,我没了那个圆脸、围着厚实雪白围巾女孩的任何消息

川江著名狭窄单行航道巴阳峡 王运成 摄


万万没想到的是,夜里江面起浓雾,天亮了也看不清航道,上下水轮船都得停航,等候雾散。川江人称之“扎雾”。我在无奈和焦急中等待、祈祷雾散船开。直到早上十点钟雾才完全散开,一艘艘下水船陆陆续续出峡,又待一艘艘上水船前前后后进峡了,才轮到我们船。到万县港后等泊位,我们又在江心停了一段时间。原来我坐的是副班船,一切都靠后。

我气喘吁吁地爬上码头几百步石梯,到达候船室门口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找遍候船室的旮旯角角,都没见到那张相识的圆脸。我希望在留言栏里见到她的只言片语。那时的车站码头旅馆都专门备有一块墙壁,方便旅客留言。我留意一行行粉笔字,翻看一张张纸条,都没有属于我的文字。霎时,鼻子一酸,眼圈有了热乎乎的感觉。我赶快深呼吸一下,才平静下来。


轮船“扎雾”,我没了那个圆脸、围着厚实雪白围巾女孩的任何消息

万县港候船室,大门左边就是留言板


我给她写过几封信,解释迟到的原因,都退了回来。奇怪的是,每封贴着邮局“查无此人”的批条,最后一封多了三个字:已调走。我才死心。

扎雾本是川江上的常事,偏偏让我在重要的时刻赶上了。《重庆港史》记载,清代时木船也扎雾。官府运铜船从重庆港出发,须等每日天明后,山露水气渐消,方可行船。1906年,日本教师中野孤山受聘成都补习堂任教,坐船上行时遇到扎雾。他说,浓雾覆盖,咫尺莫辨,云阳上游更常见。民国时,江上起雾,信号台用信号杆和炮声分别向行船通告能见距离。

1955年12月的一天,一艘大型货轮人民15号从万县港下行。快到巴阳峡时,报务员收到前方一艘刚过峡的轮船电报:巴阳峡有雾气,请注意。船长想,这是下水,船速快,巴阳峡只有几公里,可以赶在“下罩”前通过。于是发出全速命令:前进三!

刚进峡,大雾“下罩”,船头不见船尾。船长首先想到的是扎雾,但必须掉头过来才能泊船,因是下水,水流湍急。可巴阳峡河道狭窄,根本掉不过来头。轮船顺流而下,像一个喝多了的醉汉,在石巷子似的峡里左碰右撞。突然,船身重重地一震,触礁了。接着,机舱向驾驶台发来“进水”信号……人民15号轮很快沉没,三名船员、七位旅客遇难。报务员在二层甲板进水时仍坚持拍发呼救电码,不幸殉职。


轮船“扎雾”,我没了那个圆脸、围着厚实雪白围巾女孩的任何消息

行驶在巴阳峡的轮船,像在一个石巷子里面穿行。 王家福 摄


枯水期,我坐短途小客班船经过巴阳峡时,看见岸边岩石上有一行文字,铭刻着这次事故。听船上的人说,江水最枯的时候,可隐约看见沉船烟囱。但我没看出来过,倒是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碧蓝江水,心颤而恐惧。

恐惧之后有一种淡淡的酸涩,我没有了那个圆脸、围着厚实雪白围巾女孩的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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