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黑夜,黑寂,我睡不着觉,坐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婴儿的床边,静静的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女儿,嘟嘟的小嘴,身上散着奶香。有只小脚丫撑在外,过会儿,她还甜甜的翻了个身。

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次日晨,妻子在女儿的床边叫醒我,临走时,妻子紧紧的搂住我,她的身体微颤,嘴里留下一句让我保重。

我家远在郊外,医院的专车上,我看到妻子抱着女儿在路边,向我招手。窗外的阳光照的我眼晕,我一直眺望着妻子的背影渐行渐远。路边满是蓝紫色的野花,花瓣小巧,无香。

还在恋爱时,妻子帮我算命,我的守护花就是那种蓝紫色的无名小花。

车开的飞快,连同我车上有6名医生。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沉默和冷静。

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院长去会诊病人了,副院长简单的交代着情况。此次新冠肺炎来势突然,市里的呼吸道传染科医生缺人,紧急调配我们前来支援。

“谢谢大家”,副院长的眼睛无神,有些憔悴,话说的很急。大家相互认识了下,有个小护士说我不戴口罩像一韩剧反面人物,我笑了笑,就投入了战斗。

第一天开始,我有些不适应,感觉很累,我们接诊了有6个病人。其中一个是重病,一进医院就必须直接上呼吸机。实话说,在接诊那个病人时,我的手有些发抖。我清楚,这种我们称之为“毒王”的重病号传染性极强,看到他极度痛苦的表情,我顿住了,几个小护士冲上前去,我才清醒过来。

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后来,在做喉管切除插管手术时,他喷出了很多鲜红的血,有几滴溅在了我身上。

晚上,我躺在医院里发短信给妻子,说我一切都好,我想她和孩子。

医院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很刺鼻。过道里,我听到一个小护士在打电话,话语甜甜的轻轻的,边说还在原地打转,眉毛翘起来,像是在和男友聊天。

我微微一笑而过,后来听说她的手机被护士长看到了,在工作时严禁使用。被没收了,那个小护士原准备结婚,因这传染病被无限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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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是何时发现身体不适有发烧现象的,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啊,这里有张表情你说一下,我来写。需要说明一点,你尽量的想,范围可以扩大些。亲友同事,这也是为他们好”。

张医生是我在这所医院见到,唯一能经常挂着微笑的男人,他高个儿,皮肤黝黑,戴着眼镜,现在改用隐形的。

病人都爱亲近他,“小妹妹,没事的,这个病一定会好的,等你出院了我帮你介绍个打篮球的酷哥。你最近气色好多了,笑起来特迷人的那种,要不是病人多,我还真想一下午坐在这看你。”

说起来,护士们比我们辛苦,她们每天要帮病人清理排泄物,给房间消毒。那个凶凶的护士长,长得不漂亮,个子也不算高,但双眼特有神,说话做事样样能干,但我没少听到小护士说他管理的太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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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对我讲述现在外面不安全,孩子却总闹着要出去玩,有时耍起小性子,她也没办法。我说,没那么严重,你就在离家不远的公园走走,没事的。

病人越来越多,我也不知还要在医院呆多久。大约在我到医院后的两个星期,我看到一群小护士在门外哭泣,悲痛欲绝,原来护士长倒下了,她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我冲进房时,她躺在病床上,一个劲的说自己不要紧,我量了她体温,检查了各项指数,她着实病的不轻,后来,她死了,没有骨灰,就地火化,我心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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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医院连护士长,已经倒下了3名护士,妻子这天打电话给我,特别关心我的身体,问我有没有事。我说不要紧,我很注意自己,绝对安全。

还安慰道:“没听到女儿叫爹,我是不会死的,妻子叫我不要乱说,电话中的她居然好好的哭了”。

有个36岁的妇女,长得很结实,她是我们这里治好的第一例病人。他说多少感激的话,我也不记得了。有一幕,她差点就跪下来,让院长给扶起了。其实,她能活下来,主要靠的是自己的信念。

我们穿的防护服也改装了,比原来更轻更透气了,只是换防护服就要40分钟,我每次都感觉到闷得很,热得难受。

这几天最烦人的是,总是有记者来摄像,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这里的战场实在太危险,他们偏要跑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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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的张医生这几天不舒服,一直在发烧。我去观察时,他就躺在病房上眼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不值啊不值啊。他说,还没结婚就这样死去,太不值了。而且,不知多少淑女靓妹要为他伤心了。

过了会儿,他半疯的对我说准备在天堂里盖个小花园。下辈子不做医生了,改行做导演。如果我累了,我就来看看,调节下心情,后来好了,这家伙福大命大,只是发烧,真的没事了。

路过楼梯,我看到一个女医生靠着窗户玻璃上向外张望,一个小男孩在草坪上骑着玩具车,不远处站这个微胖的男人,男人在向这儿招手。

女医生一激动,可能是哭了,她至少有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一定很想。我没忍心接着看,上楼了。

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每天,妻子会发来一条健康的短信,现在电视上对于新冠肺炎的报告越来越多,我想妻子一定特别担心我。妻子说,她的一个大学同学,被隔离了,我一直不停的劝她。

有一个病人对死亡极度恐惧,刚进来的时候,还常常不停的大叫,那时我们都认为他的精神上有严重的问题,我劝他,这病没有那么夸张,可是没用,后面我们找了两个心理医生,这才逐渐稳住了他。

有天,我刚吃完饭,看着院长在窗台外欣赏着晚霞,我喝了最后一碗汤也走出去。院长站了许久都没说话,我也就一直站着,看着日落,望着余晖。

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这天起床,我突然感到头热,接着是胸有些闷,走进隔离区时,干咳了两下。我开始紧张了起来,我的脑子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妻子,你在哪儿。

下午,我一直头晕晕的,而且全身发冷。我怕,我好怕,我父母都在做什么呢?他们二老还好吗?我怕,女儿会记不起我,不行啊,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呢。

我呼吸有些急促了,我自己知道,这病来势汹汹,晚上睡了一下,明天就走不动了。我晚上,打电话给妻子,孩子还好吗?老人也都好吗?吃的好吗?

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她说要忙着炒菜了,挂了电话。

我说好,鼓了半天的勇气没说出来,过了会儿,我又打电话,问妻子:“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我这样的男人脾气又大,又不爱做家务,也没什么钱。

妻子一开始说我怎么回事,紧接着开始慌了,说她不能没有我,这个家不能没有我。

我以前说女人是水做的,就是眼泪多,妻子就是这样的人。我说我没事,只是感觉有些不舒服。我们这儿有的医生就是睡了好几天就好了。我在电话里只能听到妻子哭泣的声音,我心里酸酸的。

第二天早上,我倒下了,一直躺在病床上。四周是全白,一闭眼就全黑,有时候耳朵还嗡嗡作响。

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晚上,我接到妻子的电话,我的心就碎了,她说这几天一直在教孩子喊爸爸,还说怕那天的路边送我上车的一幕是永别。

我使出全身力气和她说了几句就倒下了。我骗她,手机没电了。张医生每晚过来看我,我请他帮我发一条短信回家。

妻子,带着孩子,硬是要来医院看我,我知道我的病越来越重,或许将不久于人世,父亲、母亲,儿子不孝,要先走一步了。

妻子进不来的,我坚决不同意,他们拿进来一盘磁带,是妻子录得,先是妻子在说话,然后是孩子说。我让张医生帮我打手机,我对妻子说了句:“我今生最大的快乐就是认识你,我爱你”。

然后我就静静的合上双眼。磁带没听完,后面还有段女儿叫爸爸的声音。

一位殉职医生最后的生命日记:我还没听到女儿叫我一声爸爸…

后记:日记最后一段是我帮忙整理的。他走的那天,医院里有几个小护士流泪了,哭得很伤心。他不爱说话,但爱帮助别人。他留下一本很短的日记,经过3天的消毒,还给了他的家人,和他一起火化的还有那盘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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