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日那個陽光明媚的早晨，42歲的陳斌請年假提前進入春節，帶著老婆和兒子去了越南芽莊。
幾天後，鍾南山宣佈冠狀病毒人傳人的消息在朋友圈傳播。陳斌坐在芽莊海灘邊，聽老婆勸他，不要回武漢了，全家留在越南，等疫情過去。
那時的武漢還沒有完全從春節前的氣氛中清醒過來。害怕、擔憂只在年輕人和中產的朋友圈裡蔓延，大街上到處是打年貨的老人家。遠在越南的陳斌還是把機票改簽到當天，買了一箱口罩回武漢。他跟老婆說，老頭老孃不重視疫情，他要回來給他們送口罩。
1月23日，武漢封城了。除了此前一個月離開的500萬人，仍然留在城內的900萬人，懵了。
他們很快被危急的形勢驚醒，反應過來。一邊是各地的醫護人員都在一撥一撥趕來，舉國之力會戰武漢對抗病毒，一邊是醫院床位告急、防護物資告急、醫護人員感染等消息層出不窮……
就在27歲的護士李欣感到害怕時
全國各地的同行都來到了她身邊
27歲的李欣一直身處疫情中心，礄口一家大型醫院。她是這家醫院的護士，1月初她就退掉了春節去廈門的機票，她很久沒有和男朋友出去旅遊了，護士是輪班制，幾乎沒有長假。
“退機票的那天，男朋友還和我慪氣了。”她只能跟男友解釋，病毒比他以為的要嚴重得多，醫院需要她留下。
作為一名外科護士，李欣參與了醫院大輪班，去隔離病房補充人手。隔離病房很快就住滿了，1個護士至少要管理50個病人，病房裡的呼叫器叫個不停，她穿梭在各個病房內，忙個不停。
“有的病人在我面前哭，說想在死之前見到自己家人。”這些天李欣經歷了很多，“有的跟我說醫院後門有一家燒烤攤很好吃，讓我疫情結束後一定試試。”
經常遇上病人呼吸困難，這種事情還是會讓李欣害怕，儘管她當護士已經5年了。每個晚上，她都找機會和男友視頻兩分鐘，告訴他，“我想你了。”
不斷有外地醫護來到醫院支援。這讓李欣心裡安穩許多。
“不能讓來幫忙的人寒心。”李欣說，遇到物資不夠用，她就把新防護服給外地的醫生護士用，自己就給舊防護服消消毒，繼續使用。很多本地護士也是這麼做的。好在物資短缺現在已經緩解了。
2月4日，武漢將會展中心、體育館等改造為方艙醫院，方艙醫院投入使用後，李欣的醫院壓力小了許多。
“並且在他們（外地醫護）來之後，至少我們有了睡覺的時間。”武漢病人很多說不了普通話，李欣在護理之餘主動給外地醫護當起了“翻譯”，“這是我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了。”
醫護人員感染在李欣身邊不是個例。男友常發微信關切，她總是回覆得很樂觀。前兩天，深夜加班後看到男友的消息，她回覆，如果疫情在春天結束了，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櫻花。
“不能讓別人覺得武漢人不講胃口。”
趕在封城之前從越南迴到武漢的陳斌，很快就決定不再宅家守護一家老小。
城內公共交通隨封城停擺，“許多醫生護士沒有車，上下班不方便。”他加入了漢陽志願者團隊接送醫護。陳斌經營著一家小公司，2019年太忙，沒有打麻將，他原本的計劃是過年期間每天一場牌。
每天開車送醫護人員上班，把全國捐來的口罩防護服運送至醫院……陳斌也害怕。“進醫院要換防護服，消毒檢查好多次。”他常去的五醫院重症患者很多。陳斌每天回家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和老婆孩子分開。
為什麼去當志願者？陳斌忘了原因。他只記得當時突然很熱血，“全國各地的人都來武漢幫我們，那我們總得為他們做點什麼，不能讓別人覺得武漢人不講胃口。”
對土生土長的武漢人來說，知恩圖報這四個字有點拗口。講胃口，卻是他們天生的本能。武漢人骨子裡的“講胃口”，是不分年齡性別收入的差別的。
“說不怕是扯謊。
武漢本地人怎麼能臨陣脫逃？”
這兩天，武漢晚報上的一則環衛工人口述在朋友圈熱傳。
52歲的劉先梅做了23年環衛工人，大年初四那天，她接到通知，需要人手去開發區協和醫院西院做保潔，報名自願。
她報名了，沒有猶豫。
為什麼報名？不知道。“平時雖然不是先進，但也絕對不是扯後腿的。”她想，全國的醫護人員都到武漢來了，武漢本地人怎麼能夠臨陣逃脫呢？
“說不怕，是扯謊的。”她從未見過醫院變成這幅模樣，所有人防護服好幾層，口罩包住臉，只能看到一雙眼睛。
穿防護服有12道程序，脫也一樣，每脫一層就消毒一次，脫完後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渾身溼透。
一開始她住在病房裡，睡覺時都要戴帽子和口罩，和她住在一間房的還有護士，對講機一直在響，幾乎沒有休息時間。一日三餐，醫生總不能按時吃，每次菜都涼了。
“我們的辛苦，比醫護人員差遠了。”
她沒有想過，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與醫護們並肩戰鬥。危險與光環一樣籠罩著她。
與保潔工劉先梅一樣，無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武漢人，窮盡自己所能。在長江日報一則報道中，有一位菜農秦師傅的故事。
大年初三的早晨是個陰天，宏圖大道上幾乎一輛車沒有，老秦騎著農用三輪車裝著24箱蔬菜行駛在路中央，天色灰得像一塊生鐵盤，他的臉和手被風颳成紅色。
在往年，老秦會把這些菜運到東西湖區的農貿市場，但此時，他把三輪騎上了一條沒開過的路。
他不斷問路人一個酒店的地址，他聽說，有北京上海的醫療隊來武漢幫助武漢人，近400人住在那家酒店裡。
騎了40多公里，他找到了。“我只有這些菜了。”老秦不善表達，他和酒店的工作人員把菜一箱箱從三輪上拿下來，“但這些是最新鮮的！”
重慶醫護在武漢吃上了麻辣火鍋？
事情是這樣的…
前兩天，一位來自重慶的醫療隊員在駐地看到了自熱火鍋，脫下防護服後，他終於吃上了久違的家鄉麻辣味，激動不已 。這是他工作之餘難得的放鬆。
從2月17日開始，24小時內，在武漢各個醫護人員驛站中，增添了27家免費便利店。這些便利店裡，有免費的麵包、便當、果汁、酸奶、沐浴露、充電器、水果等50種商品。
一位江蘇的醫護人員在駐地收到了便利店準備的生日蛋糕，疫情期間，許多和他一樣的醫護人員都沒來得及過生日，他拿著蛋糕說，“我早就聽說武漢人喊男的叫男將，女的喊女將，聽起來特別親切，出差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我感受到了這座城市的人情味。”
這樣的一線免費便利店還在持續增加中，作為普通人，給幫助我們的人支持與溫暖是唯一能做的。
這些一線免費便利店由武漢市礄口區政府聯合Today設立，在往日，Today便利店包容這座城市年輕人的腸胃和孤獨，無數個加班的深夜，街角一隅的淡綠色霓虹總讓我覺得溫暖。
我記得封城那天夜裡，凌晨三點，我穿衣出門購置物資，超市已經關門，我能去的只有便利店。走進Today，店員小哥已經把泡麵等生活必備物資放在門口，笑著跟我說，不要怕，這座城市會好的，這大概是我封城當天最感動的一件事。像這樣一直陪伴這座城市的Today便利店，還有100多家。
現在，這一抹淡綠色果然如期而至，出現在武漢一線，承擔重任，為這座城市的康復而努力著。
我樓下飯店的老闆是個刻薄的人，朋友圈裡經常是對物價上漲的謾罵，對一些還價食客的牢騷，但此時，他又發了一條朋友圈：只要來武漢幫助我們的醫護人員，來我這吃飯永久免費。
2020年，我住的城市生病了，慶幸的是全國各地的人都過來幫助我們，截止2月17日，國家部委、軍隊和省市共組派209支醫療隊26187名醫療隊員支援武漢市疫情防控工作。還好這座城市有這一群人，默默支持著他們。
武漢人就是如此，平日市井，關鍵時刻都化為一盞燈，默默點亮這座需要光明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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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S公益
HANS漢聲發起，聯合Today便利店
已籌集2萬元生活物資
願醫護人員們平安
願患者們早日康復
願我們的武漢早日走出疫情
朋友們，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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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採訪對象採用化名
秦師傅及劉先梅女士事蹟綜合自武漢晚報、長江日報
編 輯 = 張小花
攝 影 = HymC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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