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石成金:邦德主題曲演化史

“我很榮幸參與傳奇。‘邦德’是史上最酷的系列電影。”比莉·艾利什(Billie Eilish)宣佈接棒新邦德電影主題曲創作/演唱者時的欣喜,被一些英國媒體毫不留情地嘲諷為“缺乏品位,令人擔心”。

邦德電影是傳奇,但真的談不上“最酷”。起碼一半以上的邦德電影販賣無聊的冒險、男性性幻想和狹隘政治觀。這一點上,它註定不可能得到同樣長壽的《神秘博士》(Dr. Who)般的普遍尊重。後者以極富想象和活潑開放著稱,再熱烈的讚美也不會被指“缺乏品位”。

但品位從來不是決定“邦德”壽數的主要因素。今年,第25部邦德電影《007:無暇赴死》(No Time To Die)即將上映,主演依然是丹尼爾·克雷格。比莉·艾利什的主題曲已出街,又一個名字將載入“邦德史冊”。

点石成金:邦德主题曲演化史

比莉·艾利什

邦德研究者尼克·派克豪斯曾冷酷地指出:“該系列的主題曲只有一種功能——推廣,和藝術無關。最紅的明星和最靚的聲音被選中演唱主題曲。他們以此為榮。”有一點可以佐證他的觀點:提交過歌曲卻遭拒的大明星包括艾瑞克·克萊普頓(Eric Clapton)、電臺司令(Radiohead)和寵物店男孩(Pet Shop Boys)。

不管品位如何,邦德主題曲和電影總能免於被時代淘汰的命運。它的每一次迭代更新都小心保留先前的印記,像一次不斷塗抹的油畫創作,讓旖旎舊夢在觀眾的眼前隱隱綽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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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之諾博士》

蒙提·諾爾曼為《007:之諾博士》(Dr No, 1962)創作的主題曲奠定“邦德”的音樂底色。華麗的管絃樂混合早期電影中預示大事臨近的音色,與黑衣、夜色、陰謀與情色相襯。馬特·門羅的《From Russia with Love》是第一首人聲演唱的邦德主題曲,把這個概念唱入人心的則是雪莉·貝西的《Goldfinger》。

“他向你的耳朵灌入謊言/但謊言無法掩飾你的恐懼”。金手指編織罪惡的羅網,女伶用充滿力量的渾厚嗓音開啟戲劇大幕。貝西的聲音形象與“邦德”幾乎是對立的,後者儘管雄性十足,卻危險而頹唐。雪莉·貝西本人的形象亦有別於早年的邦德女郎。她不是蛇蠍女郎,從普普通通的底層打拼到巔峰,是女權尚未浪及影視業時女性獨立自強的一例。

点石成金:邦德主题曲演化史

雪莉·貝西

但就算雪莉·貝西也無法擺脫積弊的邪惡力量。多少次她登臺,被要求在唱到含有明顯性意味的句子時拉下胸衣肩帶(觸摸它/撫摸它/脫掉它《Diamonds are Forever》),取悅觀眾。

很多年過去後,這首歌的隱藏涵義逐漸明晰:女人唱著“鑽石永恆”,言下之意是“男人卻不,邦德也不會永恆”。總是喜歡夾雜黃色雙關語的邦德主題曲,不得不與時俱進,必要時學著自嘲,並邀請女性擔任這場男性遊戲的旁觀者。

蒂娜·特納的“黃金眼 讓我找到他的弱點/黃金眼 他將做我所許”(《Goldeneye》)是向貝西《Goldfinger》的致敬。黃金女孩和死亡之吻的故事走向新的篇章,但要留心一點:不是簡單的性別角色對調就能保證“與時俱進”。

把“馬蒂尼、女孩和槍”換成“馬蒂尼、男孩和槍”不能解決邦德的問題,還有可能弄巧成拙。“邦德”陳舊的雄性氣息是它的魅力源泉。一開始就奠定的主題曲底色也是同樣,太遠的偏離往往造成失敗。麥當娜的《Die Another Way》和艾莉西亞·凱斯/傑克·懷特的《Another Way to Die》就是這樣的案例:廉價的流行元素被嫁接在一副老軀殼上。失敗之冊上還有薩姆·史密斯的《Writing’s On the Wall》,他敗在毫無特點的聲音和唱法。沒有邦德之魂的歌不會成功。說到底,邦德是拉斯維加斯的爆炸和驚天陰謀的結合,關乎誘惑與神秘,虛無和某種似乎會永恆的氣質。它最大的敵人不是“敵人”,是鹽開水的日常平庸。

那麼比莉·艾利什的《無暇赴死》(No Time To Die)呢?在“邦德”配方的框架內,鍵盤輕觸的開場與阿黛爾、雪莉·貝西(《Diamonds Are Forever》)的版本相似,艾利什的塞壬耳語暗示背叛的主題。她和製作人/哥哥菲尼亞斯·奧康奈爾聰明地捨棄橫掃格萊美的首專《When We All Fall Asleep, Where Do We Go?》的鋒利電子與少女眼,換上一副成熟面孔,和丹尼爾·克雷格的脆弱氣質匹配。

“我早該清楚 我會獨自離開/而這隻會證明 你流的血僅是償還。”歌中暗藏的機鋒卻毫無疑問來自00後的艾利什本人。儘管我更喜歡雪莉·貝西的輝煌,對艾利什無限貼近話筒的性感不大感冒。但流行已經演變到今天,很少有人再像雪莉·貝西那樣唱歌。那就看流行文化活化石的邦德,將以怎樣的身姿擠進這趟時代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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