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提起冰清玉潔、多愁善感的林妹妹,許多人腦海中浮現的形象,都會是87版電視劇《紅樓夢》中由陳曉旭扮演的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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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一千個人眼中只有一個林黛玉。林黛玉就是陳曉旭,陳曉旭就是林黛玉。
她用生命承載的全部熱情把林黛玉演繹得入木三分,她似乎就是為黛玉而生,如同紅樓夢書中走出來的林妹妹,容貌、氣質、神韻無人能及。
可就是這樣的林妹妹,當年竟然被電視劇《紅樓夢》的導演王扶林評價說,“不夠漂亮,尤其是鼻子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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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2月,《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宣佈央視開始籌拍電視連續劇《紅樓夢》,一石激起千層浪。
隨後,1983年的第三期《大眾電視》刊登了《紅樓夢》在全國甄選新人演員的消息。這則消息可謂石破天驚,在全國引起轟動。
無數青年男女懷揣著對“寶哥哥”、“林妹妹”的情結,紛紛向劇組寄出自薦信和照片,希望自己能夠雀屏入選。
而彼時的陳曉旭,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鞍山話劇團的小演員。
陳曉旭出生於遼寧省鞍山市一個藝術氛圍濃郁的家庭,父親陳強畢業於中國戲曲學校,是鞍山京劇團的導演,母親王元夕則是一名舞蹈老師。
受父母的影響和家庭藝術氛圍的薰陶,陳曉旭自幼便是個多才多藝的姑娘,愛好文學、擅長芭蕾。本可以成為芭蕾新星的她,可惜由於某些原因,最後不得不放棄了芭蕾舞。
無奈之下,陳曉旭只好去鞍山話劇團當報幕員,順便跑跑龍套,演幾個沒臺詞的小角色。這種生活對她來說,單調乏味,又看不到前途的希望。
在陳曉旭18歲這一年,恰逢《紅樓夢》劇組招募演員,團裡的前輩畢彥君給她指了條明路:“直接寫信給導演王扶林,告訴他你就是林黛玉的最佳候選人。”
一聽說讓她毛遂自薦去演林黛玉,陳曉旭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我才不做這樣的傻事。中國這麼大,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丫頭。寫信更是自作多情,不寫不寫。”
畢彥君有些急了:“你幹嗎這樣膽怯?你外形、氣質都接近要求,你喜愛《紅樓夢》,理解林黛玉,憑這些,不敢去拼一次?”
在畢彥君的鼓勵下,陳曉旭寄了一張自己的照片和之前發表過的詩歌給《紅樓夢》的劇組。
這首詩歌正是陳曉旭14歲時發表的個人第一首詩作《我是一朵柳絮》。
我是一朵柳絮,
不要問我的家在哪裡,
願春風把我吹送到天涯海角。
我要給大地的角落帶去春的消息……
詩情畫意中又夾雜著淡淡的憂傷,十幾歲的女孩就能有這樣深沉的情思,似乎註定了陳曉旭和林黛玉與生俱來的緣分。
陳曉旭的這首詩歌打動了王扶林導演,他通知陳曉旭前往北京劇組面試。
陳曉旭瞞著團裡千里迢迢地跑到了北京,在被問了幾百個關於紅樓夢的問題後,她成功通過了初選。
過了初選,然後又是回去等通知,這一等,就從夏天一直等到冬天。
在此期間,陳曉旭又把《紅樓夢》仔仔細細地琢磨了兩遍,還寫了滿滿一大本的筆記,記錄了她對林黛玉這個角色的所感所念。
等到來年的春天,陳曉旭終於正式進入到《紅樓夢》劇組的培訓班。在培訓班裡,演員們都沒有分配角色,而是先統一進行琴棋書畫及形體培訓。
當時和陳曉旭一起作為林黛玉候選人的,還有其他幾位演員:後來演晴雯的安雯、演惜春的胡澤紅、演秋桐的沈璐、演秦可卿的張蕾。
在導演組經過一番綜合考量之後,林黛玉的候選人變成了在陳曉旭和張蕾之間二選一。
當時張蕾的優勢勝在顏值高,劣勢是年紀稍顯偏大、皮膚狀態不好。
陳曉旭的優勢勝在氣質、年齡較為符合,劣勢則是王扶林導演最不滿意的一點:陳曉旭不夠漂亮。他認為林黛玉還應該更美一點。
在關鍵時刻助力陳曉旭拿下林黛玉角色的,是她和東方聞櫻一起搭戲,試演紅樓夢的一段劇情。在這場試戲裡,女扮男裝的東方聞櫻反串寶玉,陳曉旭則將自己完全置身於林黛玉的環境之中,演技發揮得極其出色、到位。
王扶林導演對這段試戲非常滿意,這才正式敲定下陳曉旭。
後來有人問王扶林,為什麼最終會選擇陳曉旭,他只說了一句話:陳曉旭的身上有詩人氣質。
陳曉旭就是這樣一個刻苦努力的人,在劇組培訓的時候,她被公認為是學習能力最強的女演員。
她學會了書法,學會了彈古琴;能一口氣背下林黛玉所有詩的同時,還能自己寫詩。
更關鍵的是,沒有哪個女孩子比她更懂林黛玉:
她懂得林黛玉的自尊自愛,林黛玉的清高驕傲;她知曉林黛玉的自卑敏感,林黛玉的孤獨寂寞;
還有林黛玉和她身上共存的溫婉憂傷的詩人氣質,一直都默默綻放著璀璨的光芒。
王扶林導演曾回憶,當時他問陳曉旭:“如果不演林黛玉,你選一個其他的角色演,怎麼樣?”
陳曉旭堅定地說:“我就是林黛玉,如果我去演其他角色,觀眾會說林黛玉去演其他角色了!”
在陳曉旭看來,她就是為天生為林黛玉而來的。
她如此用心研讀紅樓夢,研讀林黛玉,甚至把自己的人生都賦予到林黛玉的角色中去。她是用整個生命在熱愛這個角色。從此,再沒有人能像她那樣,和林黛玉形神合一、融為一體。
《紅樓夢》一經播出,梨花帶雨、眉目憂傷、溫婉惹人憐的林黛玉,就此名震全國。
林黛玉角色的成功給陳曉旭帶來了鮮花和掌聲。她是幸運的,實現了自己心底最渴望的夢想,能將自己與林黛玉融合在一起;但她又是不幸的,此後她的一生再也無法掙脫林黛玉的夢魘。
演完林黛玉之後,她遭遇了沒戲可接的狀況。
“林黛玉已成為我演藝途中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雖然我是眾人眼中的明星,但沒有導演敢請我演其他角色,我的名字被林黛玉取代了。三年的時間,我無事可做,在北京漂泊,多次面臨搬家的窘境。”
終此一生,她只造就了兩部出名的作品,《紅樓夢》和《家春秋》。
“我就拍過這麼兩部戲。一是我覺得自己在表演上不如別人有天賦;二是由於起點太高,我之後就沒有再遇上什麼合適的戲了。事實證明,這是我的幸運,要演就演最好的角色,不是嗎? ”
此後的人生,陳曉旭歷經了商海浮沉和兩段婚姻。風風雨雨二十載,她似乎和林黛玉一樣,將人生的本質和真相早已看透。
2007年的春天,“陳曉旭剃度出家”的消息震驚了整個娛樂圈,而在這之前,她已被查出罹患乳腺癌晚期,因為不願意身體有殘缺,她一直拒絕做手術,選擇皈依佛門尋求內心的歸屬。
她落髮出家,法號妙真,將一生的憂愁情思盡數剪去。她的前半生,是紅妝瀲灩的陳曉旭;後半生,則是穿上法衣,恬靜從容的妙真。
2007年5月13日,陳曉旭因患乳腺癌在深圳去世,享年41歲。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這是屬於林黛玉的《葬花吟》,也是屬於陳曉旭的《葬花吟》。
生為曉旭,死為黛玉,她終究在現實中演繹了一場綺麗又悲情的紅樓夢。
從此人世已無陳曉旭,而世間再無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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