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番争吵之后，我和我妈谁也没能说服谁，她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换工作？要么换男朋友。
“赵眠，你别以为毕业了就是翅膀硬了，你结婚之前你就得一直听我的，就是结婚这件事你也休想自己做主！”
“我先不管你和那个男孩子的事情，这周之内你必须抽时间去跟人见一面，别说不能请假，你那个破工作不做也罢！”
我躺在床上，身心俱疲，关着的房门也没能阻隔开我妈的话。
在她看来，我一个新闻专业出身的人却去酒店当前台，整天对人点头哈腰还赔笑就是自甘堕落，就是不思进取，就是白白浪费了四年大好青春。
“赵眠，这种工作是个人都能做，说出去我都替你臊得慌！”
我妈当了十几年的领导，架子有增无减，她跟我说话也是一副吩咐的口气，从小到大，我极少反抗。
我的叛逆期来得迟，我妈觉得措手不及，似乎有点不受控制，所以她反应很强烈，极力要把我这个“失足少女”拉回正轨。
一旁的手机亮了亮，是池城的短信：没事吧？
我回他，没事，我明天搬到宿舍住，你到时候接我。
池城回得很快，他说好。
2
池城比我小三岁，是个即将步入大二的学生。
这就是我妈极力反对我们的原因。
大学毕业之后，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且能稳定下来的工作，又不想靠着我妈的人脉和资源，便去了一家连锁酒店当前台。
我妈知道后免不了要骂我一顿，我跟她保证，我会一边上班一边投简历，只要找到更好的，我立马辞职走人，我妈这才答应。
当她知道池城这个人的存在，以及我们俩的关系之后，不顾一切要将我带回家里。碍于旁人，她一路上都在憋着，到了家，一股脑都发了出来。
在跟池城确定关系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要么是他妈，要么是我妈，要么两边都不答应。
所以这一天真的来的时候，我反倒冷静了些。
那天夜里，我和我妈都没吃晚饭，我是没心情，她是被我气的。
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看见她房间里还亮着灯，我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
她没回答，我猜她听见了。
我靠着房门，慢慢蹲了下去，最后索性坐到了地板上。
“妈，他不是什么不好的孩子，他是比我小，但他已经大二了，成绩不错，成长背景也不复杂。他老家是江西的，现在在杭州上学。他爸妈都是初中老师，他学的艺术，学费比较贵，出来只是为了打暑假工减轻家里负担。”
“我们……也没有你说的什么乱来，我们也才刚刚开始，没想那么多。”
“从小到大我都是听你的，按照你的想法，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和什么人交朋友，就连个人爱好，也要听你的。”
“妈，我二十四了，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一辈子都听你的。”
黑夜里很安静，客厅里的钟表滴滴答答走着，不急不缓。
我深吐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让我去见周阿姨那个侄子，我知道他可能真有你们说得那么好，但是我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你不喜欢他。
“恋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可能一旦他离开这里回了学校，见到更多更好的人我们就结束了。但这之前，我还是想跟他在一起，如果以后有意外，我也认了。
“到那时候，你可以尽情骂我，那是我遇人不淑，我无话可说。到那时，我会听你的，你想让我跟谁在一起，我就跟谁在一起。”
“妈，东西我收拾好了，明天我就搬到宿舍住。你别生气，我自己有分寸。”
3
我离开的那个早上，我妈已经不在了，我以为她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干涉我什么。
可当自称周齐的男人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是没料到我妈会这么做。
我带他去了旁边的咖啡厅，我开门见山，他也没打马虎眼。
“阿姨让我来的，她大概……觉得你见了我会改变主意吧。”
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说实话，如果没有池城，我大概会喜欢他这种类型。
“我妈她……会不会耽误你工作？”我问。
“没事，我调休。”
我看了一眼时间，马上要忙了，直接跟他表明态度：“我妈她应该跟你说了吧？她一时还接受不了，我也不知道她要到什么时候能接受，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我希望你明白，我……”
他笑着打断我：“我知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给大人们有个交代。其实……我也觉得感情这种事，还是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所以，你别有负担。”
走出咖啡厅，我看见了正朝我走过来的池城。他一身保安服，手里抓着帽子。
我想起跟他的第一次见面，隔着一个柜台的距离，他礼貌谦和，开口跟我说：“姐姐，我是来面试的。”
那天的他穿着白衣黑裤，留着短短的头发，眼睛黑亮，脖子上还有细密的汗。
后来，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
池城说：“我不知道，我想着你要是不高兴了，我就立马跟你道歉。”
我追问：“然后呢？”
他似乎没料到还有“然后”，想了想说：“那叫你美女吧？”
美女这个词太过轻佻，我跟他说，你要是不确定叫什么，就跟陌生人说“你好”，这样既有礼貌，又不会出错。
池城像个听课的小学生一样认真点了点头，“眠眠姐，你说得对。”
上海的阳光好像从一睁眼就强烈了，直到黑夜来临才真的下去，我眯着眼睛仰头看着比我高的人，“你怎么来了？”
“经理让我来找你。”他说得有模有样。
“真的？”
“假的。”
“那是我妈一个朋友的侄子，不过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你别多想。”我跟他解释。
“我知道。”
“我会努力让我妈接受的，你那天也看到了，她有自己的脾气，毕竟当领导这么久了，不过，她是个好母亲。”我妈来酒店叫我去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我妈和池城正面对面站着，气氛诡异且紧张。
后来我才知道，一个男同事听说那是我妈，直接拉过池城说：“快来拜见你未来丈母娘。”
我妈一下子就炸了，拼命忍住了才没当场发作。
“嗯，我知道。”
我原本以为他会介意我一直没跟家里说，让他当众尴尬。
事后他却安慰我：“我家里有个姐姐，小时候一直是我让着她，这么多年了，我好像才是那个懂事包容的哥哥。而且我妈，她在我爸面前也都是很小女人的样子。
“赵眠，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年纪比你小，那是客观情况，我改变不了。我姐跟我妈教会了我很多，我爸也告诉我，女孩子都是用来宝贝的，男人永远是男人，无论他多大年纪，所以你别担心我们之间会出现什么问题。
“即便是有，我会努力克服，不会给你惹麻烦。”
4
池城跟我商量要告诉他家里我们的事情，我虽然担心，但也明白这是逃避不了的，早晚问题罢了。
他给家里打电话那天我们都休息，长长的走廊里，我在这头，他在那头。他时不时看看我，老远冲我笑，然后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也不敢刻意去听。
十几分钟，我却觉得过了好久。
那十几分钟里，我脑子里想了好多，他爸妈不同意怎么办？没有任何一方支持，我们要怎么办？他很快就会回学校，他会遇见别的人。异地恋，姐弟恋，家长反对，这些问题，我们真的能解决吗？
即便是真的解决了，待我们一身疲惫，还有多的精力和力气走下去吗？
说不怕，都是假的。
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池城已经挂了电话朝我走过来。
池城在距我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四目相对，各有所思，却也在无声表达。
“池城。”我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想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然后没成功，反倒先湿了眼眶。
他愣了一下笑出来，走近我，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哭什么？觉得决定从家里搬出来住宿舍的时候，不是挺勇敢的吗？”
我羡慕他这时候还能说笑。
“你妈妈……”
“你怎么只问我妈妈？你就不想问问我爸爸？”
“那你爸爸……”
“哈哈，赵眠你是不是吓傻了？”
我捶了他胳膊一下，“你快说，你爸，不，你爸妈怎么说？”
他的手从我头顶往下滑，到了肩膀处，他微微弯下了身体，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赵眠，你别怕。我爸妈说，他们很高兴我这么沉默内向的儿子找到女朋友。他们还说，不会干涉我太多，只要我们自己能一直走下去。”
晚饭的时候，池城把我们的合照发给了他姐，他姐发了视频邀请过来。
池城怕我不好意思，并没有把镜头对着我。
他姐在那边问：“你女朋友呢？”
“她不在，你看我就行了。”
“谁要看你啊，你这张脸我都看了二十年了，再帅也烦了。我要看你女朋友。”
池城问我意见，我点点头，悄悄理了理头发。
池城姐姐性格很好，她挥着手跟我打招呼：“你好，我是池城的姐姐池暮。”
一想到男朋友的姐姐却跟自己一般年纪，我浑身都别扭起来，看镜头的眼神不停飘忽。
她似乎看出我的不自然，开起玩笑：“我一直以为，像我弟这种话少面瘫的男孩子要单身一辈子的，没想到还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这做姐姐的也放心了！”
“女大三，抱金砖，你别担心什么年龄问题啦，偷偷告诉你，我妈妈也比我爸大。”
“我弟弟毕竟还小，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告诉我，我让我爸妈收拾他去。你以后就知道了，在我们家，女孩子的地位都比男孩子高。”
5
池城九月十三号开学，他因为我一直待到发车前一天。
刚好我休息可以去送他，等待的时候我们一直紧紧牵着手，出了汗也舍不得放开。
上海到杭州，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想到我妈坚决的态度，我有一种他这次一离开我们就结束了的恐惧感。
池城看出我的不安，搂着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怀里。
他吻了一下我的头发，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顶，“每天分开的人有那么多，如果每个都不再重逢的话，那这个世界的阴霾就太多了。
“我知道，你不可能不会胡思乱想，但是赵眠，你更应该相信自己的魅力和我的心。这里有那么多人，就算有意外，也不会是我们。”
池城离开之后，我搬回了家里住。
我上班早出晚归，跟我妈碰面的时间少，我们虽然不说话，但也没有再争吵。
周阿姨来做过我的思想工作，见我态度明确且坚决，最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让我别惹我妈生气。
我跟池城每天都联系，我跟他说经理的女儿出生了，前台的楚楚回了老家订婚，来了一个新的保安，虽然已经是大叔了，却有一身真功夫。
他跟我说他换了新的宿舍，六人间换成了四人的，条件差不多，但多了单独的卫生间；学校的图书馆已经彻底完工了，国庆节过后就可以正常开放；原来的夜市街已经拆除，新的商业街正在规划，毕业之前还有机会看到。
中秋节他回了家，拍了一桌子菜发给我看：“我爸做的，左下角糊掉的青菜是我妈炒的，一直都是我姐摘菜洗菜，我爸做，我妈就等着吃好了。”
我问他：“那你呢？”
“我负责善后洗碗。”
我在这边笑，他顿了顿说：“所以，你以后不会做饭也没关系。”
国庆节，池城先回了家，提前两天来上海找我。
我调了休陪他，出门前，我跟我妈说我会晚点回来。
这段时间，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只要一说到池城就会争吵，我也刻意不在她面前接电话玩手机。
她正在看电视，头也没回“嗯”了一声，我关上门之前，听见她沉声说了一句，“别当那个傻子。”
我知道我妈在担心什么，我也不能完全请她放心，我只能，努力让她不担心。
六号是池城的生日，见面的时候我把早就买好了的手表拿给他看，他惊讶，并不知道我看过他的应聘表。
池城说：“这是我第一次戴这种情侣间才有的东西。”
我表示不信：“你这是间接告诉我，我是你初恋？”
他低着头看表盘，没回答我。
我四处张望着，想是先吃饭还是先找住的地方，却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有些惊讶，试图转移话题：“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赵眠，你觉不觉得秒针走动的声音跟心跳很像？”
6
不久之后我换了工作，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报道第一天，我见到了同样等电梯的周齐，他也是一愣，“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
“嗯。”他点点头，“挺好的。”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我也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猜得到他想问什么，但关于池城，我并不想跟别人讨论。
电梯到了，人比较多，周齐绅士礼让，“你先上去吧，我等下一趟。”
我想，如果没有池城，我大概真的会喜欢他这种类型。
但前提是，池城是真的从未出现过。
工作稳定上手了之后，我在周末去了池城的学校。
在车上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他问我在做什么。
我没告诉他实话，等站在他学校门口的时候，我才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他不敢信，以为我在骗他。
“你不信我就走了哦，我觉得你们学校的门卫小哥也挺帅的。”
“……赵眠，你等着我，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我就站在原地等他，看着周围路过的人，我想象着，很多个时候池城也曾经从这走过，他身边是其他人，他周围是其他人，这个时空里，唯独没有我赵眠。
可是马上，马上他就出现了。
想到这些，那些小小的遗憾瞬间被重逢的喜悦给代替。
“赵眠！”
百米之外，是我喜欢的心心念念的人，他挥着手，望着我，喊着我的名字。我有所爱人，隔在远远乡。
他正以最快的速度，最美好的心情，走向我，靠近我。
我们之间，有距离，有问题，未来也会有矛盾。
但好在，我们彼此喜欢，相互包容，愿意为对方成为最好的人。
这些，足够我们有勇气克服那些不尽人意，和外界纷扰。（作品名：《我有所爱人，隔在远远乡》,作者：王小粒丫。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点击【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閱讀更多 戀戀物語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