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中的細節:清代軍機大臣擬稿之事簡述;清末軍機大臣擬稿失序

既然要說軍機大臣處理機務時擬稿之事,那麼,就先得從軍機處說起。

軍機處是清代的官署名,也稱“軍機房”、“總理處”,是清廷的中樞權力機關。

清世宗(愛新覺羅·胤禛)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清廷因用兵西北而設立“軍機房”。

此前,清廷的內閣在太和門外,雍正帝為防止漏洩機密,於是,在隆宗門(位於乾清門前廣場西側)內設置了“軍機房”。

“軍機房”選取內閣當中謹慎周密的人入值繕寫,主要為處理緊急軍務之用,同時也輔佐皇帝處理政務。

雍正十年(公元1732年),“軍機房”改稱“辦理軍機處”,設軍機大臣、軍機章京等職務,且均為兼職。

清高宗(愛新覺羅·弘曆)乾隆(公元1736年~公元1796年)時期,復設軍機處。

從此以後,軍機處成為清廷的中樞權力機關,一直存續到清末。

由上可知,在清代的初期,是沒有軍機處的。

清廷在設立軍機處之前,皇帝需要發佈的諭旨,大多是由南書房擬定的。

所謂南書房,就是清代皇帝文學侍從的值班之所。

南書房位於乾清宮西南,原本是康熙帝讀書的地方,俗稱南齋。

當日,康熙帝命侍講學士張英、內閣學士銜高士奇入值,此為選翰林入值南書房之始,即內廷詞臣直廬。

翰林入值南書房,初為文學侍從,隨時應召侍讀、侍講,常隨皇帝左右,備顧問、論經史、談詩文;皇帝外出巡幸,亦隨扈;皇帝即興作詩、發表議論等,皆予記注;進而常代皇帝撰擬詔令諭旨、參預機務。

高士奇在南齋時,頗招致物議,當時有句,譏刺其人云:

“萬國金珠貢澹人。”


歷史中的細節:清代軍機大臣擬稿之事簡述;清末軍機大臣擬稿失序

高士奇(公元1645~公元1704年),字澹人,號瓶廬,又號江村;浙江紹興府餘姚縣樟樹鄉高家村(今慈溪匡堰鎮高家村)人,後入籍錢塘(今浙江杭州);為康熙帝近臣,是在文、史、哲諸方面都有貢獻的學者;他死後,諡文恪;學識淵博,能詩文,擅書法,精考證,善鑑賞,所藏書畫甚富;著有史學著作《左傳紀事本末》53卷,《清吟堂集》等。

“萬國金珠貢澹人”中,所謂“澹人”,即高士奇的字。

因高士奇親近康熙帝,所以,“萬國金珠(即各國進貢清廷的金銀珠寶)”都可以“進貢”到他那裡。

由此可見,身為皇帝近侍之臣,其權勢的顯赫。

高士奇之所以招致物議,原因大約如下:

一方面,是因為他受貢“萬國金珠”;

另一方面,還是因為,康熙帝重用近侍之臣。

皇帝重用近侍之臣,其實是對權力的收緊與集中。這種收緊與集中,一來與舊規往例有悖,二來也是在擠壓外朝的權力空間。所以,由此而引發物議,自然是正常的事。

最後,高士奇因“萬國金珠”而被彈劾。高士奇被彈劾,自然不只是就事論事的行為;其中,必然有一定的政治動機。假若真如譏刺所云,“萬國金珠”進貢給了高士奇,高士奇的罪可就大了,康熙帝也不可能維護他,將此事輕輕放下,只給他一個“休致回籍”的處分。

之所以要詳說高士奇“萬國金珠”之事,就是想說:清廷當日設立軍機處,其初衷並不是處理緊急軍務、防止機密外洩那麼簡單。

其實,設立軍機處,還是專制體制下,一脈延續的權力集中。

絕對的集中,必然導致絕對的昏聵與腐朽。

這在帝制史中,也是一種完全的倒退。

到了雍正帝時期,張廷玉為軍機大臣。

張廷玉入值時,會攜同編修戴衢亨等人共進。

其時,皇帝有諭旨,編修戴衢亨等會代張廷玉撰擬草稿。

這個時候,還沒有軍機章京的缺額。

回望往昔,雍正、乾隆兩朝的詔書諭旨,內容迴環往復、詳細周密。比如說,朝廷要拔擢起用一個人,必定要明確宣示之所以拔擢起用此人的原因;比如說,要施行一項政策,也必定會表達清楚不得不施行這一政策的良苦用心。這一時期的詔書諭旨中,凡是戒飭臣工的,其內容之懇切,就如同家人父子之間的交心。這一時期的詔書諭旨的篇幅,長至每份達數百字到數千字之多。猜想,詔書諭旨的內容,肯定是皇帝自己確定大意並親自閱讀修改過的。因為,就一些詔書諭旨的內容看,軍機大臣是不敢擅自擬定的。


歷史中的細節:清代軍機大臣擬稿之事簡述;清末軍機大臣擬稿失序

到了清德宗(愛新覺羅·載湉)光緒初年,潘祖蔭、翁同龢號稱績學之士,頗工詞藻。所以,他們在軍機時,詔書諭旨的擬稿,自然沒有多大問題。

戊戌〔光緒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以後,瓜爾佳·榮祿執掌樞機。據說,榮祿曾經在私邸擬旨,同僚都不能參與,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寫的、寫了些什麼。同時的瞿鴻禨,雖說是具有文才,但是,他也不敢張揚炫耀。直到榮祿死去之後,瞿鴻禨才稍稍執筆擬稿。

瞿鴻禨在軍機時,鄂卓爾·榮慶也參與當值。因為榮慶是翰林起家的,有擬稿機會時,他總是躍躍欲試。安排榮慶擬稿,每寫一稿,瞿鴻禨都會十分不客氣地進行塗抹修改。在瞿鴻禨面前,榮慶自嘆不如,所以,稿子被塗抹修改時,他也不敢爭辯。

瞿鴻禨罷軍機,張之洞、袁世凱相繼進入軍機。

張之洞暮年,已經有些江郎才盡的情況了。每至擬稿,執筆沉思,半天都寫不出一個字來。袁世凱在旁邊看著張之洞發笑,但是,他自己也不能贊襄一個詞出來。

清德宗光緒帝的遺詔,乃是張之洞所擬。遺詔之中,光緒帝竟然自稱“在天之靈……彌留不起”。讀到遺詔的人,忍不住掩口失笑。

十餘年來,清廷的朝政失綱。

這一時期,似乎就是把軍機處的樞機要務完全看成了例行公事。

凡是需要諭旨批答的事務,軍機處動輒就命令軍機章京查檢以往的案例,照抄過來,隨便修改幾個字,就送進內廷。如果沒有成案,各位軍機大臣就各出私意,湊合著寫成一篇文字,根本就不會考慮文字能不能打動人、說服人,只求完成一天當差的任務就行了。

在此情況下,就發生了很多漏洞百出的事情。

此督、撫參奏的官員,馬上就被彼督、撫保舉;彼省上奏請撥的款項,馬上就被此省截留;甲部上奏確定的奏章,馬上就被乙部動議修改。

這樣亂七八糟的場面,朝廷竟然很少嚴旨詰責。

監國攝政王愛新覺羅·載灃最初主持機務時,他的興致非常高。各省章奏的批答,他也做了調整,將原來的“依議”改作“允行”,有點像史官記事的體裁。摺子後面恭敬讚譽的套話,他還會常常加點濃圈。

不過,後來,載灃也慢慢懈怠了,甚至比光緒帝時期還不如。雖然,也會交秘議秘查的詔旨,但是,累月經年也不回覆,就像是忘了有這事一般,大臣也不會過問。

浙江巡撫增韞(蒙古鑲黃旗人)上奏,請求簡拔王豐鎬為交涉使,硃批“著照所請。”

朝廷二品大員(交涉使實為正三品),沒有正式除授的諭旨,就批四個字了事。聽說這件事的人,沒有不驚怪詫異的。

按照以往的制度,凡是屬於參奏的案件,即便是小到一個典史因為疏於防範而導致案犯越獄,處分時,也是要正式宣降諭旨,以示懲戒。

兩廣總督袁樹勳被彈,密旨交博爾濟吉特·瑞澂查辦。關於此事,內外人等,都在密切觀察其動向。等瑞澂查復請旨時,也是隨折批“著照所請”四個字,就沒有下文了。

己酉(公元1909年)兩宮大喪,民政部請求獎勵出力辦事的司員,有百餘人;禮部也同樣請求。這都是違反舊例濫邀恩澤的舉動,根本算不上是議案。上奏之後,竟然全部奉旨依議。

本文據清人胡思敬所撰《國聞備乘》卷四《軍機不勝撰擬之任》一節成章。

(全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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