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壮突然发了愣。严小强上前一步，抚住他的肩膀，声音竟也温柔了起来。“你不知道，其实桃子也对你有好感。她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说你心眼儿好，哪个女人要能嫁给你，保准幸福一辈子。”
严小壮红了脸，“说这个干嘛？”
“其实桃子对你也有那个意思，只是你，你不像我那么直接。你看我，我喜欢她吧，我就上门去找她，给她写信，告诉她。你呢，闷葫芦一个，啥也不说。这种事情，总不能让女人主动吧？如果真的，小壮，你喜欢桃子，想娶她，我帮你。你这个条件吧，要是娶桃子，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桃子嘛，一个小寡妇，还带着个拖油瓶，要是能跟了你，也是她有福气。你放心，桃子肯定是愿意的，只要你愿意，爹妈的工作我去做，保准让他们高高兴兴地认桃子当儿媳妇！”
或许是严小强的表情，或许是他的语气，他嘴里的那些话就像花瓣一样落到了严小壮的心里，甜腻腻的味道几乎遮蔽了一切，让严小壮的神思都飘了起来。我哥不会骗我的，也许桃子真的喜欢我呢？她也会对我笑，每次送柳儿回去她还会说很多客气话。是啊，她喜欢我，总不该让她先提吧，毕竟是女人，有些话总要留给男人来说的......
正在严小壮神思的时候，严小强揪住了他的胳膊
“小壮，我跟你说，我跟桃子已经完了，她让我带话，从今往后，她那扇门就是为你留着了。你听到了没有？”
“那扇门？”
“对。你得等天全黑了，再悄悄溜进去，记得把门锁上，可不能让外人知道。”
严小壮只觉难以置信。“不可能吧.”他嘟囔道。
“怎么不可能？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桃子吧！我反正已经跟她断得一干二净了，你今天晚上就过去，要是那扇门关了，那就是她没愿意，到时候你回来，你也没什么损失，要是没关，那就是她还愿意，她在等着你。”
严小强当初信誓旦旦要和桃子结婚，现在知道她怀孕后却反悔了。
他的话说得很快，严小壮听在耳里，像带着酒精似的，让他有些晕晕乎乎。他从小就喜欢的桃子，他根本无法拒绝，哪怕他明知道严小强的话有些不大对劲，他都愿意相信其中虚假的部分，因为那一部分让他莫名觉得生活有滋有味起来。
那一夜，严小壮去到了桃子的后门。那扇门果然是开着的，门缝里透出一道细细地光亮。可是他犹豫了，他在门前的小路徘徊着，许久，没有推门进去的勇气。后来，他回到了烟酒铺子，拆了一瓶酒，一口气喝下去半瓶，他在铺子里呆呆地坐了很久，终于大步流星地走回去，推开了桃子的后门。
他尽量轻手轻脚，可是在窗下，他似乎碰到了簸箕，“哐啷”一声，把他自己倒先吓了一跳。
“小强——”里面传来桃子的声音。
严小壮的酒马上醒了一半。他知道，那扇门果然不是给他留的。他想走，却舍不得，好不容易生出勇气走进来，却连桃子一眼都没看上，也太怂包了。他怔在那里，脚像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桃子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她怎么那么美？严小壮忍不住在心里问道。
“怎么是你？”桃子的表情里有失望，也有好奇。
“我，我......”严小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是你哥让你来的？”
“不，不是。”
桃子就那么站着，一脚在门外，一脚还在门里。
“那，那你睡吧，我，我先走了。”
严小壮刚要转身，却被桃子拉住。她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温暖的，湿滑的。
“进来喝口水吧！”桃子说。
严小壮几乎无法拒绝，他像机器人一般被她拉进了屋里，坐在客厅的凳子上。桃子给他倒上一杯茶，坐在了他对面。她手扶在膝盖上，垂着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柳儿睡了？”
桃子“嗯”了一声，点了头。
“你，没锁门吧？说不定，说不定你哥一会儿就来了。”
严小壮这才醒悟过来，“哦，没，没锁。”
俩人倒好像真在等着严小强似的，都不说话了。半晌，桃子才开了口，“小壮，你的意思，我都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哥，你哥也给我提过。”
严小壮心里像敲起了鼓似的，一声紧过一声。
“可是，可是我是要当你嫂子的，所以，所以你不能——”桃子的脸涨得通红，“你今天这样，这样不对——”
“我知道。”
“但是你既然来了，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你哥吧，他有娶我的心，却害怕你爹妈，你爹妈说了，要是他敢娶我，就要跟他断绝关系，你看这......本来，本来我都说算了，不想让他为难，但是没想到，谁也没想到，我竟然怀孕了。”
严小壮听到“怀孕”两个字，像遭了雷劈一般。
“我听得出来，你哥想让我打胎，可是我不愿意，毕竟吧，他是一条命，而且他也没说不跟我好的话，我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喜欢我，他还说要带着我和柳儿远走高飞，连工作都不要了。”
“他骗你。”严小壮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那么脱口而出。
“不可能，他不会骗我的。”
“他跟素兰都订婚了。”
“你瞎说。”桃子慌乱了起来，“你哥说他已经在跟素兰分手了，是素兰，是那个姑娘舍不得他，一直在缠他。”
“我没有瞎说，上星期两家人才在县里吃得订婚饭，我没去，但我妈回来念叨了很久。”
“你骗我，你在骗我。”
“我不骗你，不信你问我哥。”
桃子流下了眼泪，浑身颤抖起来。“我现在就去找他，我们一起找他，去对质！”她急急地站起来，直走到门口，这才反应过来，又问道：“走，我跟你家去，到你家去。”
严小壮心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桃子转过身来拉他，他就那么站了起来，桃子扯着他走，他也那么跟着。月光升了上来，照得天地间亮堂堂的。严小壮被桃子扯着，跟着她走出了后门。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门外一下子跳出来了好些人，他们围在道路两边，嘴里叼着烟，嘻嘻笑着，像等了好久似的。严小壮认出来了，那些人都是村上好事儿的年轻人，有好几个觊觎桃子的美貌，常常像苍蝇一样围在裁缝铺周围。打头儿的一个叫狗旺，最是爱热闹爱挑事儿。他歪着嘴巴笑着凑上来，说道：“哟，小壮，真有你的，把咱们的镇花儿拿下了。怎么样啊？”
桃子被那阵仗吓到了，想往回跑，却被另一个人讪笑着拦住了。严小壮一把将她挡在身后，对着狗旺道：“你，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他吊着眼睛看向周围几个人，他们齐齐地笑了出来。“瞧瞧桃子，穿成这个样子，唉哟，你还说我们胡说？小”
严小壮一拳头就打了上去。狗旺摸了摸被打的脸颊，脸上未消的笑意转为了愤怒，“哥几个是来给你庆贺的，怎么还挨你拳头了？不识好歹！”
“庆贺？庆贺什么？”
“庆贺你们天作之合，庆贺你们早生贵子啊！”狗旺阴阳怪气道。
“放屁！”严小旺又提了拳头，刚要打，被旁几个人拦住了。
“小壮，都是自家兄弟，差不多得了，我们都是正好路过，又不是来找你事儿的。”别人劝他。
狗旺攥着拳头，像是要还，也被拦住了。他指着严小壮的脑门，悻悻道：“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今天跟你算了。”
一片混乱中，桃子早转身回了家去，门“哐啷”一声关上了。众人对着那扇门又笑了一阵子，这才各自散去。严小壮站在原地，想了一阵子，疯了似的往家跑。没想到，在半道上撞到了一个人，马上就认出来是严小强，原来他早就等着他了。他知道，那帮人准是他送去的。
严小壮带着一身的气，上去就想打他哥，可是却上不去手，拳头提了又放下，急得狠命跺脚，索性蹲在了地上。
“小壮，哥都是为了你好。”严小强蹲在他身边，手抚在了他背上，“从明儿起，全镇的人都知道你跟桃子好了，她想赖都赖不了了。”
“你，你——”严小壮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这是一万块钱，你回头带桃子去县里医院，剩下的钱，你给她买点儿吃的用的，让她高兴高兴。这件事情，算我对不起你们俩，等以后你俩成了家，我还会加倍补偿你们。”
严小壮把钱一把推开，“你怎么不去？”
“她要是肯听我的，不早都去了吗？”
“你为什么一直不给她说真话？”
“说什么真话？”
“说你是要娶素兰的。”
“其实吧，我娶素兰也是最后一刻才下的决心，因为我心里也一直放不下桃子——”
严小强话被说完，就挨了严小壮一拳头。他蹲在地上打，使不出什么力气来，严小强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揉了揉脸，又站了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她一个小寡妇，她又想怎么样？想我娶她，简直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这钱你们爱要不要！”严小强把钱扔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严小壮一直蹲着，直看着严小强的背影消失在乡间小路的尽头。最后，他捡起了地上的钱，揣进了兜里。
第二天起，整个镇子都知道桃子和严小壮好了。严小壮不敢去找桃子，只是远远地看看她，连着好些天了，从没见她笑过。桃子的肚子也被几个明眼人发现了，他们把话传了出去，所有人都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严小壮的。严小强找过严小壮一次，问他怎么还不去带她，又挨了严小壮一拳头。从此，他再也不问了。
让严小壮奇怪的是，桃子从来不跟别人说她和严小强的事情，至少他们好了一场，除了严小壮，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连柳儿都不知道。严小强似乎也很笃定桃子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至少他从来没在严小壮面前提起过。严小壮搞不懂桃子，却心疼她。他想找她问问，可是没等到合适的机会，桃子消失了。
柳儿放暑假没几天，桃子关了裁缝铺，无影无踪。所有人都问严小壮，你把桃子藏哪儿了，严小壮不知道怎么回答，心却越揪越紧。终于有一天，严小强也按奈不住，来找严小壮，“你赶紧去她娘家找找，她不会偷着藏起来生孩子吧？你说说，这孩子生下来可怎么办呢？我年底还要跟素兰办婚礼呢！”他看起来很着急。
“谁让你干这些丑事儿？”严小壮又想打他。
可是气归气，严小壮还是替严小强跑了趟桃子的娘家，还是严小强告诉的他地址。
桃子的娘家看起来条件并不好，甚至很穷苦，矮矮的土房，屋棚也不结实。严小壮推门进去，果然看到在树下玩耍的柳儿。柳儿见了严小壮便扑了过去，高兴地喊：“叔叔。”
桃子走了出来，手摸着肚子，小声问严小壮道：“你，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来看看你。”
桃子掩着口鼻道：“告诉你哥，孩子都打了，让他踏实结婚吧！”
严小壮这才注意到，桃子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许多。他顿时心疼了起来。
“我不是，不是替他来的。”
突然，桃子妈走了出来，依然带着那张严肃的脸。她盯着严小壮看了好一阵子，这才说：“我见过你。”
“大妈，我在桃子裁缝铺对面开的烟酒铺子，咱们见过的。”
“桃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桃子娘问道。
“不是！”桃子说。
“你别骗我，看我不打死他！”
“妈，真不是的！”
“那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桃子。她铺子关了几天了，我怕她有什么事儿。”
桃子娘的眼里满是疑惑，盯得严小壮浑身发毛。
严小壮在桃子家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桃子送他到村口。
“我哥对你那么坏，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严小壮忍不住问他。
“我不想说，说了也没用，别人只会把我往坏里想。”
“可是你太受委屈了。”
“委屈不委屈的，有什么意义呢？其实我一开始就猜到他不会娶我，也不该拿怀孕逼他，但他让你来顶，让别人说我跟你好，我真是没想到。”
也许是那天的夕阳够美，也许是严小壮舍不得离开，他终于向桃子表白：“如果你不嫌弃，你嫁给我吧，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是真心的喜欢你。”
桃子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盯着远处的山看了很久，慢悠悠道：“你要是能告诉素兰，我就愿意试着跟你好。”
严小壮为了难。
“你总不能看着他再害别人吧？”
严小壮在县民政局大厅等了两个小时，远远地看到严小强和素兰走了过来。素兰挽着严小强的胳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小壮，你怎么在这儿？”素兰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我来还钱。”
“还什么钱？”
严小壮低头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来，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捆钱。
“哥，这是五万块钱。四万块钱是你当年帮我盘烟酒铺子花的，一万块钱是桃子让我给你的，孩子她已经打了，她不要你的钱。”
严小强一脸愕然。
“怎么回事？”素兰似乎感觉到了兄弟之间不大对劲。
“桃子把她的门面房卖了，我要和她一起走了，我会常常回去看爹妈的。”
“你在瞎闹什么？”严小强变了脸色。
“素兰，你是个好姑娘，还跟我同学一场，有些事儿，我不能不告诉你——”
“严小壮，你是不是疯了？”严小强发了疯一般扑上去。
“我没疯。”
“到底怎么了？”素兰一脸着急。
“你爹收到的那封举报信是真的，你估计马上就知道了。桃子打掉的孩子，是严小强的。他骗了桃子，也骗了你。”严小壮看向严小强，“你还是我哥，但我再也看不起你了。”
说完，严小壮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作品名：《小寡妇桃子》,作者：九锡。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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