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獻給我的外祖父 —王寶義
四十年前，1980年，我的外祖父——王寶義，解放前讀過私塾、剛解放中國第一批學經濟的本科生，外祖父一下班，就拉著我在瓦房店軸承廠圈樓對面子弟學校的操場散步，一邊散步走一邊按著平仄仄平的韻律揹著古詩古文，聽著聽著，我幼小的大腦在不經意間都爛熟於心。
那時他偏愛《岳陽樓記》，他心情好時，就讓我背一遍，我硬著頭皮，好多字都不認識就開始背：……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若夫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每次我背完看到外祖父眼裡閃爍著喜悅和渴望……
後來因外祖父身體的原因，我在他身邊住了二年多，就回新疆吐魯番七泉湖爸媽身邊了。
人到中年，我思念外祖父時，就不由自主地背起《岳陽樓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
我慢慢地悟出外祖父四十年前的良苦用心，他把中華民族文化的精髓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傳給他心愛的外孫，讓我從小心中就有家國情懷，“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朱輝，2020年2月9日，元宵節，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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