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吟:我的堂叔金锁

金锁,是我的远房一个堂叔,三年前已去世,属马,去世时享年只有61岁。他的形象给老家村里人印象是个子一米六左右,胡子拉碴,不抽烟不喝酒人。金锁本不姓王姓方,他也沾着宗族辈分,我叫他叔叔,比我大十几岁。他是几岁时因父亲早逝随母亲改嫁到我村王氏家族的一个远房爷爷,从此在我老家西边王村生活,直至去世。

巢湖吟:我的堂叔金锁

金锁是一个智障人,据说是小时候得了脑膜炎,那时的医疗条件差,治疗不及时留下的后遗症,虽然没有正常人思维那样,但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事,一般他都含糊地知道一些来龙去脉。平时和村里人交流,问答语言很简单,甚至只蹦出几个字,有时还讲不清楚,村里的大人小孩大多他能叫出名字,也分得清谁是一家人,谁不是一家人。他说话虽发音不准,但村里人都愿意与他交流、不歧视他,因为村里谁家有什么婚丧嫁娶或家庭琐事,甚至吵架纠纷,别人不知道,平时在村里转悠的他可能知道张家长李家短的,问问他,可以略知一二。金锁的母亲改嫁到王姓后,随继父生活,继父也不嫌弃他是智障儿,反之呵护有加。三年自然灾害后,先后他有了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一个大的家庭诞生了。

随着金锁的渐渐长大,在大集体年代,生产队为了照顾他,给他放养一条大水牛挣工分,他放养的牛在村里比别人家放养的牛膘长的最好。在农村生活长大的人都知道,牛在耕地时和人们一样,到时上工下工,只有人下工时,这时放养的人去拉着牛去放牧,直到上工时牛才随着犁田的人去耕地,也就是说,别人回家吃饭时间,就是牛放牧的时候。在村里人眼里,金锁是一位恪尽职守的放牧人,人家的孩子有时偷懒,早早就把牛牵回家,而他总是最后一个,下午人们放工时,他总是到日落西山,路过他跟前的人说:金锁呀,晚了,还不回家吃晚饭。从他口里蹦出三个字:牛没饱。在他的心里,牛的肚子滚圆的才算吃饱了。有时大人调侃说:牛吃不饱拉回家算了。他仍然说:牛犁不动田。在他的想法就是牛吃不饱肯定没有力气干活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金锁也慢慢长成了小伙子。随着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产到户政策后,以家庭为单位,一家一户的农作物种植形式形成。在农活中,金锁只能干一些简单的活,他不会栽秧割稻,更不会干细活,只能帮家里挑一些麦、稻上场打谷,挑水喂猪类的活,也就是说,干些轻体力活而已,农闲之余,他会拖着慢慢的脚步,在村里张家门前李家门后转悠,谁家有什么事,他会立足观看,谁家为了琐事抬杠吵架,他会认真地取听,然后断章取义地告诉另外的人,好歹人家也不介意他的存在和传播。

巢湖吟:我的堂叔金锁

金锁在村里的人眼里是个受人不讨厌的人,从不在村打人骂人发疯,谁家的东西丢了,谁家的瓜果梨枣没了,没有谁去怀疑是金锁偷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看到他偷过。他那颗善良的心,村里人至今记忆犹新。在村里,谁家的孩子在南头哭,他知道了会走东头去叫孩子的家人说:你家的某某在哭了,这时孩子的家人连忙去找孩子;邻居家有时为了一些小事抬杠,甚至大打出手,他不会劝架,但他会叫他人说:某某两人在打架。意思就是叫人赶紧去劝架,去的人会将吵架的人劝开,避免了一场头破血流之灾。夏天谁家的小孩在池塘里洗澡,他同样会叫孩子的家人说:你家某某在洗澡。家人知道后急忙把孩子拽回家,防止溺水。几年前我的父亲在世时,经常回家看望老人时,每次都能见到金锁,我的家离他的家只有百米远,见到我回家,他总是走到我的家门前,朝我笑笑,算是在打招呼,他还记得我的小名,我也和他说上几句话,问问他及家里弟妹们的情况,回答很简单,哪个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待了一天就走了,哪个妹妹回家带了什么东西给他,回答中显得很自豪。

光阴如梭,金锁的两个弟弟成了小家庭,两个妹妹先后也出了嫁,金锁自然就和父母一起过日子。大弟弟一家在滁州生活,只有小弟弟一家在村里生活,他唯一的就是帮小弟弟看看侄子,有时弟妹们回家也带一些食品和衣物给金锁,但他的穿着仍然是破旧,可能是舍不得吧。村里谁家有婚丧嫁娶之事,他去看“热闹”,事主家会给他一些食品,他也舍不得吃地说,回家给某某吃(他弟弟的孩子),就这么简单的语言,体现一个智障人的爱心。

金锁也渐渐地变老了,他的继父和母亲先后去世,听村里人讲,母亲去世那天,金锁哭得很伤心,不会语言絮叨,只知道一个劲地大哭,哭的村里人为之动容。父母的离世,金锁的日子过得就没有那么顺畅了,人民政府也给了他办了低保,生活不成问题,但他买卖不会。虽然有小弟弟一家照顾,但必定弟弟们为了生活在外打工,有时生病什么的,自然就照顾不及时、不周到。说到生病,不知何故,60多年中,他最怕的就是到方集,最怕的就是到医院打针,强制死活不去他,这时会豪声大哭,边哭边唠叨着人听不懂的话,我的村子虽方集离村不到两公里,一生中没去过几次。

为了照顾好金锁的生活起居,行政村报乡政府,准备将金锁送到离村有四公里多的庙岗养老院去安度晚年,金锁听后大哭就是不愿去养老院,弟妹们劝说也无济于事,几天不吃不喝。终于在有一天,他不知在家的什么角落找到剩下残留的农药喝下,等家人发现时已奄奄一息,送往医院抢救,终究没有把他从死神中拉回。在送葬那天,村里的老老少少含泪为他送行,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们还念叨他在世时善良的心和好事。

巢湖吟:我的堂叔金锁

金锁的去世是非正常的,但他一直不愿去养老院,一直是村里人的一个谜。我想,也许在他的心里可能是不愿离开养他长大的家,也许是不愿离开朝夕相处弟弟妹妹和侄儿们,也许是不愿离开熟悉的村里一草一水和父老乡亲,也许他还想在村里看到听到张家长李家短的生活中琐事,也许他想早早到另一个世界去陪伴曾经爱他疼他的父母……。带着一个谜的他走了,但真正的谜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愿金锁在天堂一路走好。

后记:本文记录堂叔金锁的一些往事,并没有贬义金锁的家人和曾经爱他关心他的人们之意。我意在是智障人也有他善良的一面,他是社会的弱势群体中的一员,全社会都要关心、关爱智障人。

最忆是巢州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