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館不打烊,藏品線上賞(之一)貴州省博物館藏鄭珍書法作品賞析

鄭珍(1806一1864),字子尹,號柴翁、巢經巢主、子午山孩,晚年又號五尺道人,別署且同亭長等。貴州遵義人。精研經學、小學,著述宏富。學問之餘,精於詩文,乃有清一代一流詩家。鄭珍因其卓越的成就位列《清史稿·儒林傳》,被譽為“西南碩儒”。其人既是成就斐然的學者詩人,亦精書善畫,兒子鄭知同曾這樣評價其父:“亦嗜書畫、古玩,恆陳列左右,書祖平原,時仿歐褚,畫宗思白,間摹文沈。”鄭珍也曾自評“此(作者按:書法)於學問中特技藝耳,亦不可不善”。民國學者凌惕安贊他“詩書畫三絕”。鄭珍有不少墨跡傳世。其中很大一部分就藏在貴州省博物館。

一、黎太儒人墓表 鄭珍楷書黎太儒人墓表 拓片165CM*82CM 紙本 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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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太儒人墓表》是鄭珍為母親所書。鄭母故於道光二十年(1840),次年春正式安葬於子午山。

鄭珍與母親感情深篤,事親也至孝。葬母后,他於墓旁置屋守孝,撰《黎太儒人墓表》,並親手寫碑勒石。石碑立於光緒二十二年(1842),全文三百餘字,書文並茂,記述了鄭氏家族的盛衰,及鄭母的生平、言行、德操、持家教子等方面。碑中言,鄭母對子女教育極嚴,“誠我子,必勤、必正、苟酗於酒,言博不力本,不孝弟長厚,此非吾養,毋上我墳也。”故而鄭珍認為自已現在的德行學問都與母親的教導不可分,即“太孺人再造我珍氏之力也”。石碑額上寫著“黎太孺人墓表”六個篆字。橫額之下為豎排碑文,以楷書寫成,取法於顏真卿的《顏氏家廟碑》和《麻姑仙壇記》,用筆肥而見骨,平正端方。在顏體的基礎上又將隸書的特點融入其中,字體呈現橫扁狀,寬博方正,莊嚴整肅,使得全篇更有一種正直、質樸、倔強與內美外溢的觀感,也恰如鄭母勤勞、堅強、嚴謹、樸實的一生。這種楷中帶隸的書風,據聞得於鄭珍年輕時的一次幕遊。道光六年(1826),鄭珍入幕於在湖南任學政的程恩澤,因此結識當地文人黃本驥(字虎痴),“本驥性高潔,雅癖金石,聚先秦兩漢以來墨本數千卷,先生就觀,各領其效因悟隸楷法川”。清末民初學者、書家趙愷這樣評價此墓表:“載構堅牢,文筆莊麗,為邑中金石第一。”誠然,此碑文采優美、書風嚴謹,刻石精湛,而其間彰顯的德行孝道更是令人敬仰,較好地體現了鄭珍將書寫創作與德行情操視為一體的書論思想。鄭母故後,鄭珍寫了很多詩文懷念母親,在守墓期間,還回憶母親生平言行,並模擬其口吻逐一錄載,得六十八條,題名《母教錄》,以贈親友。

二、唐樹義死事記碑 鄭珍隸書唐樹義死事記碑 拓片91CM*95CM 紙本 清咸豐五年(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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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樹義(字子方),為鄭珍表叔,曾任湖北、陝西布政使等職。鄭珍與唐樹義是亦親亦友的忘年之交,唐閒居貴陽期間常常與鄭珍、莫友芝於侍歸草堂談書論畫,詩酒流連,抵掌論天下事。咸豐三年(1853),太平軍起,唐樹義起任湖北按察使,督師黃州。咸豐四年,在與太平軍的激戰中,唐投江殉職。此篇碑文是其子唐炯 (字鄂生)於咸豐五年所作,由鄭珍手書。文章記述了唐樹義殉職及家人尋其屍骨歸葬故里的經過。其境況之慘烈,讀之令人唏噓。

唐樹義死事記碑的碑文八百餘字,隸書書寫,無碑額。鄭珍在字體的間架結構上取法《禮器碑》,筆味則得《曹全碑》韻味。其間,鄭珍又融入自已的一些風格,把筆畫加粗加重,一改《禮器碑》的勁瘦與《曹全碑》的靈動,尤其是在橫畫的燕尾挑尖處略作收斂,使得筆畫更為含蓄,筆意更顯莊重嚴肅,字形也更加厚重方正。在全文的布白上,鄭珍刻意處理得格外整齊工正,如此就使整篇作品顯得大氣莊嚴、厚重深沉,既符合了祭文的風格,也承載了鄭珍對唐樹義的敬重之情。

三、行書、楷書信札

鄭珍行書、楷書信札 25.2CM*111CM 紙本 清道鹹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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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由三封信合裱而成的一札橫卷。第一封是鄭珍寫給莫友芝的,時間應在道光二十六年(1846),也是鄭珍中年時期所書。此通信件楷書寫成,偶有行楷筆味,與《黎太儒人墓表》取法顏體不同。此書北碑的意味比較重,尤其在筆畫的轉折之處多用側鋒。字跡雖工整,但因字體大小變化自如,通篇又顯得活潑靈動。

第二通也是寫給莫友芝的,文字恣意奔放,痛快淋漓,有一氣呵成之感。其間仍看出鄭珍的帖學走尊晉唐一路,“二王“風格明顯。第三通則是寫給莫庭芝(字芷升),即莫與儔第六子。據凌惕安考,此信書於咸豐七年(1857)九月二十三日。時鄭珍52歲,和中年時期間的書風相較,此信呈現了明顯的顏體風貌,尤其是在轉折筆畫和縱向筆畫中更能見顏體的厚重之感,但在轉折之處又融入宋人蘇軾的筆味,多方折,不似顏體的圓潤婉轉。通篇行筆既自如流暢,又法度嚴謹,穩健中不乏靈動,工整中又有變化,堪稱精品之作。鄭知同曾對自已父親和何紹基學習顏體的成就給予很高的評價,他說:“先子真書出《家廟》,行書出《爭坐位》;先生(作者按:何紹基)真書出《麻姑記》,行書出《送劉太沖敘》。故面目不同而筆髓如一,並各造其極致。未知當代模顏或有勝於斯者與否?然未之見也。”

四、兩幅篆書橫幅

鄭珍篆書橫幅 44CM*119CM 紙本清咸豐五年(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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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珍篆書橫幅 43.4CM*117CM 紙本 清咸豐八年(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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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珍曾師從程恩澤。程恩澤字雲芬,號春海,熟通六藝,擅考據,尤精漢許氏文字之學,道光三年(1823)曾任貴州學政,與鄭珍結下不解之緣。程恩澤曾教導鄭珍說:“為學不先識字,何以讀三代秦漢之書?”因此,鄭珍對文字訓詁之學頗為用功,還著成《說文逸字》《說文新附考》《儀禮箋註》等文字學專著。正是由於學術偏好的原因,他對篆書也頗為喜愛,且對他的篆書創作產生了直接的影響。同時,鄭珍對古碑也很興趣。在他的《與黎兆勳論畫詩》中有這樣一段跋:“道光戊子(作者按:道光八年,即1828年),隨程恩澤視學道州,有語溪之遊,獲李少溫(陽冰)篆書元次山語溪銘,搜刮出之。”故而,不少書家評價他的篆書宗李斯和李陽冰,尤其得益於李陽冰,這與他親手拓下的《元次山語溪銘》不無關係。

鄭珍的篆書《拜竹山房橫幅》書於咸豐五年十一月,此時他已是50歲,“拜竹山房”幾字仍有李陽冰的印跡,但也融入了自已的理解,自成風格。四個大字,行筆大刀闊斧,不斤斤計較於細微處的周到,尤其是在起筆回筆之時,率意不拘,又收放有度,可見其輕鬆的創作心態,也可見深厚的書法功力。粗闊蒼勁的筆畫有別於李陽冰的圓轉流暢,顯得格外恢宏大氣。此橫幅的落款是以行書書寫:“個峰老兄茸數椽於紅邊門外,為守其尊人盯墓之廬,曰拜竹者蘭亭竹也,輞川竹也,其志可知矣。咸豐五年十一月廿四日,子尹弟鄭珍為署並記。”五十餘字的小字行書。行書的輕靈活潑與粗闊厚重的大字篆書形成對比,使整幅作品妙趣橫生。從款文可知,這是鄭珍送給王介臣的。王介臣字個峰,自稱為王羲之的後人,故而自號“蘭亭”,款識中有“曰拜竹者蘭亭竹也”一句。

他的另一幅篆書《蘭亭精舍橫幅》和《拜竹山房橫幅》是同類型的書法作品,風格也極為相似。不同的是《蘭亭精舍橫幅》的筆畫更加厚重粗壯,字體的渾厚之感也更為強烈。但是在款識上,兩幅作品卻迥然不同。《蘭亭精舍橫幅》以篆書落款:“鄂生此舍以褚臨楔帖名也,珍。”十二隸字,參差錯落,卻有摩崖的趣味,故而整幅作品更顯古拙之風。此橫幅係為唐炯所作。唐炯字鄂生,號成山老人,蘭亭居士。

五、隸書七言聯鄭珍隸書七言聯 拓片 162CM*41CM 紙本清咸豐五年(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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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隸書七言聯》書於咸豐五年。此幅隸書與前所述的《唐樹義死事記碑》都是相當時期的作品,且在間架和筆意上都取法《曹全碑》,並在此碑的基礎上加以變化,使字體更加古拙厚重。但兩幅作品書寫的心境卻不甚相同。是年,鄭珍帶著家人從荔波避難歸來,一路奔波,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其間辛酸不可言狀。途中,還殤連兩孫,身心皆受重創,有詩:“全家七人出,遽已弱一個。嘆息時命艱,悲來收若剉。”又有“本為逃生出,翻增促死悲”。讀來悽絕人寰。十月,鄭珍回到貴陽,與親友相集,“言晤莫友芝、庭芝及唐炯”,後又暫住唐氏的待歸草堂“論詩作畫,夜分不體,為人題畫有此是龍柴題畫神之句……又偕友芝遊東山”。在詩酒唱和,談經論道之中,傷親之痛與離家之苦得以抒懷。此時鄭珍,聯想自已半生的抱負與經歷,揮毫寫下“天生我才必有用,神縱慾福難為功”一集句聯。行筆悠意奔放、率性不拘,既是對苦難的超脫,也是對人生的嘆息,使得整幅作品在觀感上流露出開闊大氣、通透豁達之感。此聯是為贈唐炯所作,據凌惕安載“光緒中葉,貴陽芙峰山陽明祠落成,炯會雙鉤上木,各方竟拓,流傳頗廣,黔人出省,黔宦出都還鄉,恆攜此為遺贈,從多愛之”。可見時人對鄭珍書法作品的喜愛與認可。

鄭珍作為學者型書家的典型代表,以德行人品入書、以學問修養入書、以性情志趣入書,在技巧方面,學古而不泥古,博採眾家,最終形成自已的風格,堪為一代書法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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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劉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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