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姚振緒:中國乒協原副主席兼秘書長、中國乒乓球隊原領隊、國際乒聯技術委員會原主席。1995年開始擔任亞特蘭大、悉尼、雅典、倫敦奧運會的乒乓賽事技術代表,北京奧運會乒乓競賽經理。曾獲得國際乒聯“貢獻獎”,他擁有眾多的乒乓收藏品,熟悉乒乓歷史,被譽為乒乓“活電腦”。

今天就由這位乒壇“活電腦”為大家講述幾段“國乒與國旗”的故事。

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建國70週年慶典上,以莊嚴的升國旗為開篇,群眾遊行的隊伍首先也是展示國旗和國徽。坐在電視機前的我感慨著,我見證了無數次的升國旗奏國歌,如果問我什麼時候是最感動和自豪的?我毫不猶豫地選1987年,那是我第一次以中國乒乓球隊領隊的身份參加新德里第39屆世乒賽,國際乒聯從那屆世乒賽開始在頒獎上升國旗奏國歌,中國隊獲得了6項冠軍。

在那屆世乒賽中,作為領隊的我參與隊伍管理,主要負責後勤保障。當時我英語比較差,和印度組委會的一名官員就運動員水不夠喝的問題進行交涉時,只會說“握特”(水,water),發音也就是這樣,人家聽不懂,最後我做了一個喝水的動作,對方才恍然大悟,並且告訴我應該說Drink。這個印度官員叫喬翰,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當時國際乒聯理事會的常任理事,是時任印度乒協主席。再有機會交流的時候,我問他頒獎儀式準備好了嗎,我本意是想提醒他,中國隊有可能會包攬幾個項目的前四名,結果喬翰直接回答我說:“我給你們準備了四面中國國旗,夠了吧?”

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1987年,世乒賽首次在頒獎禮上升國旗奏國歌。

到現在,我沒有錯過一次世乒賽升國旗

自從在世乒賽中親眼見證了升國旗奏國歌,我就對這件事比較關注。到了43屆天津世乒賽時,我被當時的國際乒聯第一副主席徐寅生提名為國際乒聯技術委員會主席,從1995年開始,我便從領隊換到這個身份參與世乒賽。到兩年後的第44屆曼徹斯特世乒賽時,我和國際乒聯負責競賽的瑞典副主席每天早上要和英國組委會開會,提醒和備案一天有可能發生的緊急事件,但即使這樣,到決賽期間,英國組委會面對龐大的中國助威觀眾團仍然準備不足,選擇“戒嚴”,把時任國際乒聯主席徐寅生都堵在了門外,氣得瑞典的副主席跟英國警察直接吵了起來。

在這種客觀條件下,我更要叮囑頒獎儀式升國旗奏國歌環節的籌備。組委會果然準備不足,四面五星紅旗大小不一,而且升國旗位置的背景牆面非常雜亂。場館的牆面是改變不了,最後升旗是大小不一的中國國旗,我非常生氣,再次向組委會表示不滿並把此問題寫入比賽的總結報告,並向國際乒聯執委會報告。

比賽存在很多種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與組委會和國際乒聯接觸更深以後,我對頒獎儀式升國旗奏國歌的環節更加在意。在之後的比賽中,我會特別關注升國旗位置的背景,如果是觀眾區那很正常,如果背景雜亂我都會提出來,因為這樣顯得不夠嚴肅。我還會去組委會聽一聽國歌,雖然歷史上沒有把中國的國歌放錯過,但其他國家的國歌曾經出現過錯放的情況,因此每一次都不能馬虎,到後來關注這些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

從1987年世乒賽開始升國旗奏國歌,我沒有錯過一次世乒賽頒獎,甚至後來中國運動員前幾名之間的比賽可以不看,但頒獎時我一定在。每次在比賽場上看到四面五星紅旗一同升起,都是非常自豪的,四面國旗一同在世乒賽賽場上升起的時候,我一次沒落下,有時我在想誰的“紀錄”和我一樣,也許還有蔡振華。據不完全統計,在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同時升起四面五星紅旗已經有18次,在男單、女單、女雙和混雙項目上都出現過包攬前四名。男雙在1965年28屆世乒賽就包攬了前四名,可惜那時沒有升旗奏歌儀式。第一次同時升起四面五星紅旗是1989年40屆世乒賽的女雙頒獎儀式,冠軍鄧亞萍/喬紅、亞軍陳靜/胡小新、並列第三名是劉偉/高軍、丁亞萍/李雋。

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世乒賽上第一次同時升起四面國旗的畫面,出現在1989年女雙頒獎儀式上。

最驕傲、最鼓舞人心的時刻非常寶貴

在我不間斷見證的世乒賽和我親身參與的奧運會比賽中,每一次升國旗奏國歌,在我心裡都有不一樣的感觸,當然,在中國隊員遇到險情後奪冠和我經歷過緊張排難後的升旗儀式最讓我激動和難忘。

1999年埃因霍溫第45屆世乒賽中,我一個人拿著4臺錄像機錄比賽,當時國際乒聯規定,只可以錄本協會隊員打的比賽,錄其他的比賽要付費。當時中國隊哪有錢付費,我就想辦法和美國隊及其他幾個隊合作,互相幫忙。國際乒聯有專門的人檢查,如果看你錄的不是本協會的比賽,會關掉你的錄像機。但檢查人員一走,合作伙伴就會重啟錄像。在混雙1/4比賽時,我真希望有人來查我,那時四張球檯的8對選手都是中國隊的,我可以名正言順地錄像。那次國乒創造了世乒賽場上由一個協會運動員包攬一個單項前八名的紀錄。

在2009年的橫濱世乒賽上,中國隊的男單、女單和混雙都包攬了前三名,在日本這樣一個傳統乒乓強國舉辦的比賽中,我們能讓四面五星紅旗一同升起,我在現場感覺非常自豪。2009年世乒賽後,我辭去了國際乒聯和中國乒協的所有職務,在那之後我每年自己買機票去世乒賽現場。中國乒乓球隊員獲得冠軍,好像是“情理之中”,但更是所有人努力的結果。更讓我高興自豪的是,我在現場享受到這份果實,更為激動和甜蜜。

“頭頂祥雲”,北京奧運乒乓球項目的“空前絕後”

我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是2008年乒乓球男單項目頒獎,三面五星紅旗一同升起,運動員們注視著國旗,我在他們身後拿起相機記錄下這一神聖的時刻。這張照片中沒有我的臉,只有我拍照的身影,我穿著黑西服,站在背景板前面,這些年我再回看這張照片,總會自誇地想起“待到山花爛漫時,他在叢中笑”這句詩詞。

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北京奧運會男單頒獎的這張照片,是姚振緒最喜歡的一張,照片中運動員身後的背景板處,有姚振緒記錄下這神聖一刻的身影。這也是中國男乒空前絕後的一次頒獎儀式。

當時我是北京奧運會乒乓球項目競賽主任,是北大場館運行團隊中年齡第二大的,大家叫我“老爺子”,說好聽了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說不好聽了就是留傳著這樣的說法:不要去跟這個老頭槓,又“臭”又“硬”。我在2008年之前已經做過三屆奧運會乒乓球項目的技術代表,所以有關乒乓球競賽的事宜不要來和我爭論,我肯定是符合奧林匹克憲章和競賽規則的!

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北京奧運會乒乓球競賽主任,北大場館的“老爺子”姚振緒。

在2008年之前,中國女乒曾經讓三面五星紅旗在奧運賽場上升起過,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乒乓球項目第一次進入奧運大家庭,那年的10月1日,陳靜、李惠芬和焦志敏包攬女單前三名,奧運賽場上同時升起三面國旗,當時陳靜還說,這是給祖國的國慶獻禮。20年後的2008年,張怡寧、王楠和郭躍讓這一激動人心的場景重現。男單也包攬了奧運前三名,說男單的包攬空前絕後毫不為過,這是男乒第一次包攬奧運單打前三名,此後因為規則的修改,同協會只能有兩人參加男女單打的限制,就沒有三面國旗在奧運乒乓球賽場上同時升起的機會了。據瞭解,在奧運會歷史上所有的比賽項目中,頒獎儀式上能同時升起一個國家奧委會旗幟的情況,絕對是個位數,而中國乒乓球隊就佔了三次。

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北京奧運會女單由張怡寧、王楠和郭躍包攬了前三名,這是女乒第二次包攬乒乓球奧運單打前三。

北京奧運會乒乓球項目比賽舉辦得非常成功,中國隊的成績也達到巔峰。奧運會期間,國際乒聯負責奧運會事務的執行副主席尼爾·哈伍德為時任北大體育館場館主任張彥和我頒發“北京奧運會乒乓球比賽成功組織獎”。後來在和北大團隊分別的時候張彥說,北大體育館在建造過程中就“火”了,所有場館就我們是頭頂祥雲的。中國乒乓球隊在這裡比賽,成績肯定火到頂了。北大體育館頂棚是一個圓形的橙色祥雲圖案,這是其他場館都沒有的。這段故事要從場館設計和乒乓球項目的特殊性講起。為了辦一屆“綠色奧運”,北大體育館採用頂棚透光設計,但乒乓球比賽要求不能有自然光,所以測試賽時,頂棚用一塊白色圓形布遮光。我當時一看這個設計就不討巧,找人重新設計了頂棚遮擋景觀後,安裝又成為了大問題,最後經景觀工程師們的努力,還依仗國球穩定的奪金實力,加上我“連蒙帶唬”才有了北大體育館頂棚的這片“祥雲”。

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北京奧運會乒乓球場館頭頂祥雲,離不開姚振緒的努力。

北京奧運會結束後,乒乓球競賽團隊成員們互相寫了祝福,有清華大學志願者一個戴眼鏡的小女孩給我寫的留言保留在紀念冊裡,她說:姚sir,在我眼中,您是個親切時髦的老人,您是和藹而風趣儒雅的,您始終保持優遊自若的精神狀態,您用無微不至和身體力行贏得了所有人對您的敬重,您用畢生的心力打造了托起輝煌乒乓的精彩舞臺,您用完美的賽事組織為您的乒乓生涯畫出華美的重彩,寫下歷史的感嘆號!奧運期間沒少煩您,奧運別後我仍會常常問候您、叨擾您,不過您不用看見我就頭痛了~(常晶)。

2012年我繼續作為技術代表,2016年我作為乒乓球電視轉播團隊中的一員,都在現場見證了國乒包攬奧運單項冠亞軍和團體奪冠後升國旗奏國歌的儀式,自豪和激動的心情這麼多年沒有絲毫削減。

姚振緒講述:飄揚在乒乓賽場上的五星紅旗

2009年世乒賽後,姚振緒辭去了國際乒聯和中國乒協的所有職務,那之後他自費去世乒賽,沒有落下每一次頒獎儀式。2016年,退休多年的姚振緒作為乒乓球電視轉播團隊中的一員見證了南半球的奧運頒獎儀式。

如果讓我選一個形式作為文章的結尾,我會選擇一個對自己的寄語:希望我能夠繼續看到乒乓球賽場上更多升國旗奏國歌的神聖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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