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視聽語言、敘事結構、人性思考解讀《三塊廣告牌》的獨特魅力

《三塊廣告牌》是由英國鬼才導演馬丁·麥克唐納,於2017年執導的一部帶有黑色元素的影片。上映後榮獲金球獎、威尼斯電影節獎,還有奧斯卡的各種提名。

影片講述一位痛失女兒的母親,因不滿小鎮警方的辦事拖沓。用合法但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不近人情的方式,逼迫警察行動,結果引發了一系列不合法但卻充滿人性和溫情行為的故事。

導演的目的原本就不在偵破一個案件,抓到一個兇手。而是上升到哲學層面去探究生活的真相:憤怒與善良重合的維度有多大,戾氣到底能讓我們走多遠。

在整個過程中,我們看到各種各樣的人物、立場、矛盾、誤會,最終在理性、愛與寬恕的調節中走向平靜。原本那些勢不兩立、因方式錯誤而互相傷害的人也成為了同道中人。

如果僅從故事內容解讀此片,我想很難深刻領會這部佳片的真正魅力所在。因此,本文將從“視聽語言、敘事結構、人性思考”三個層面來解讀該片的獨特性與魅力所在。

從視聽語言、敘事結構、人性思考解讀《三塊廣告牌》的獨特魅力

01、整體語言:視覺語言、聽覺語言的完美結合,產生觀影情緒的代入感。

意大利著名電影導演帕索里尼曾說過:電影本質上是一種語言。而作為一種“本質上”的“新語言”,就要求藝術家始終保持著新銳的創造力。

影片《三塊廣告牌》無論是視覺、聽覺,還是精妙的劇情設計、演員的表達方式都令人讚歎。導演的思路及其激發心理敏感的故事題材,打動了無數觀眾。

接下來,我將從兩方面來分析該片的整體語言魅力:

①視覺語言:鏡頭、劇情的衝突和戲劇張力,帶給觀眾的視覺暴力與溫情,產生一種鮮明的對比與反差。

影片開篇就用三塊標語性的廣告牌,直觀的向觀影者展現事件的起因:

愛女慘遭姦殺

還沒抓到兇手?

威洛比警長,為什麼?

這是女主角米爾德對警局的質問與控訴,而這座小鎮內部的情緒由此開始翻覆。隨之 ,主角、配角、群演就像排隊拿號似的,在極短的時間內一一登場。從而引出各種人物關係的矛盾與衝突,給觀影者營造了一場又一場的暴戾節奏。

從視聽語言、敘事結構、人性思考解讀《三塊廣告牌》的獨特魅力

導演將鏡頭分為主線與分線:主線鏡頭以警察局為主,代表人物是:米爾德、威洛比警長和迪克森警員。通過塑造他們對暴力的態度,來剝洋蔥似的一層一層揭開誤會,繼而讓觀眾看到溫情的真相;分線鏡頭以小鎮上的居民為代表,有牧師、牙醫、前夫等,即對女主角的行為進行斥責與遊說,讓大家看到一個完整小鎮里人性的百態。

導演設置的主線和分線衝突的不斷疊加融合,使整個故事的爆發力更加飽滿和精彩,為影片後半部分的大轉折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視覺節奏裡,導演講述故事的方式充滿了戲劇性,運用暴力美學不僅表現了女主角對他人的盛怒,也呈現了他人對女主角行為的憤怒。

隨著劇情的發展——威洛比警長自殺後留下的三封信,使得一切都在偏離原本的軌道。在這個過程中,鏡頭轉換簡潔流暢,角色的面目在劇情的發展中逐漸立體起來。每一個清晰、獨特、複雜的人物,都帶給觀影者由剛轉柔的內心波動。

在這種視覺語言下,導演並沒有一味訴苦賣同情,反而將煽情減到最低。全片有多次的“人設”反轉,結尾高明的情節逆轉、開放式的結局,還有劍指司法系統的腐化與失靈等。

影片藉由三塊廣告牌引起的一系列事件,通過懸案揭示人性的弱點和光輝,讓你在殘酷的生活裡看到一絲人性的暖色。這也是這部電影能被大眾追捧的原因所在。

從視聽語言、敘事結構、人性思考解讀《三塊廣告牌》的獨特魅力

②聽覺語言:音樂的巧妙運用,輔助刻畫人物層次感;與畫面協同推進,產生風格迥異的影片風格。

相對於電影的視覺語言,電影的聽覺語言則要簡單得多。但,不能因此而否決它的重要性。電影的聲音包括對白、音響和音樂等,而音樂又是其中重要而又遊移的元素。

導演在《三塊廣告牌》中安插了5首背影音樂。而給人最深刻印象和情緒波動的,自然要屬那首民謠改編的《夏日最後的玫瑰》。這首曲調哀婉、緩慢、充滿懷舊感的音樂在影片中一共出現兩次。

第一次出現是影片開端:晨霧迷茫的郊區立著三塊殘破的廣告牌,女主角米爾德獨自驅車出場。此處音樂的運用加深了清冷、蕭瑟的氛圍營造,強化了影片稍顯陰鬱的情感基調,同時突出米爾德的孤獨。即使不瞭解她女兒的慘狀具體如何,當聽到“所有昔日動人的同伴都已凋落殘逝,身旁沒有同類的花朵,沒有半個玫瑰苞……” 這樣的歌詞也讓人入木三分。

第二次出現在影片後半段,警員迪克森在燃燒的警局裡讀死去的威洛比留給他的信。歌劇式的唱腔透露著悽美的韻調,揭示了迪克森複雜的角色形象——他也不過是一個遭受不公且充滿憤怒、但又重感情、充滿正義感的小人物。同時這段音樂更暗示了迪克森的轉變,他將選擇與一直孤獨對抗的米爾德站在一起。

不難看出,音樂的運用除了對一部電影的效果起到畫龍點睛外,還能讓觀眾通過它感受到劇中人複雜的內心世界,從而產生觀影情緒的代入感。這是一種通過音樂刻畫出的人物層次感,運用得好,也會形成風格迥異的影片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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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敘事結構:通過仇恨關係的建立與消除,將故事主題昇華至人間有愛的真相,引起觀眾的思考。

導演通過人物仇恨關係的刻畫,讓角色在喜劇和悲劇、玩笑和事實、憤怒和原諒之間擦出的火花照亮黑暗的故事。

影片設置了數段仇恨關係,而每段仇恨關係的建立與消解基本用時都在10到20分鐘。情節既緊湊又舒緩,讓人不得不佩服導演的功力。

劇情的前半段,迪克森不是敘事重點,人們看到分歧最大的兩個人似乎是:米爾德和威洛比。

我們以為劇情會沿著經典敘事模式走,等著威洛比警長髮動力量去破案,之後贏得米爾德的同情,最後達成和解。可結果卻是,威洛比自殺了。這就是導演安排的以一個主角自殺為代價,來產生對立的進一步消解。

這時,影片中迪克森警員的男主角地位才得以凸顯出來。就在我們誤以為,米爾德和迪克森的對立關係,有可能朝著威洛比的套路走時。故事的發展卻是,兩個人沒有見面就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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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導演是如何以合理的劇情來架構男女主角的和解呢?

① 明線:設置迪克森的心理變化

迪克森把威洛比的死遷怒於廣告商羅比,將他打成重傷。因此,迪克森被警局開除。而米爾德誤以為3塊廣告牌被燒燬是迪克森所為,她把憤怒之火通過火燒警局來達到報復,卻誤傷了迪克森。

導演為迪克森設置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多米諾骨牌,看似暴力實則是為了讓他,從道德窪地裡爬起來做鋪墊。緊接著,被燒傷的迪克森住進了羅比的病房。雖然羅比很痛恨將他打傷的惡人,但最後還是選擇遞了一杯帶吸管的橙汁。正是這杯有溫度的橙汁讓充滿戾氣的迪克森留下了感動的眼淚。

再加上威洛比警長那封推動人物心理變化的“信”,使他明白“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 ”的道理。其實,很多事並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樣,於是迪克森開始了人設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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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暗線:設置米爾德的心理變化

影片中的米爾德極少會有線條鬆弛的時刻,但在一次對話中,罹患癌症的威洛比警長突然咳出血,鮮血佈滿米爾德的臉。而她輕柔的一句:“寶貝,你還好嗎”,則讓畫面充滿意外又令人心軟的轉折。導演試圖用這種方式激起觀眾注意:生命的邊緣,使人放下一切偏見,人性的本能會在影片中左右故事的發展。

在我看來,其實米爾德一直在緩慢的變化中。比如,威洛比的妻子找她的時候,她會想:我是不是太不講理了;前夫勸她的時候,她也會反問自己:是不是要多在乎一點現在的生活。

所以,當迪克森對她說:“我希望你不要放棄”的時候,她回答:“我一直努力不放棄”。而這句“不放棄”的背後,她其實動搖過很多次,只是她沒說而已。

影片製造了男女主人公這兩條心理變化的明暗線後,兩人即使不用見面,也能在最終達成和解。而,導演巧妙的運用了幾個橋段的人物衝突來表現出“看似無情勝有情”的戲劇效果。

開放式的留白結局,也是一種極具戲劇張力的手法。嫌疑人雖然不是真兇,但卻是另一場“惡”的元兇。米爾德和迪克森的希望雖如泡沫般破滅,但已吹熄兩人的怒火和仇恨,他們的攜手前行即是帶著深埋心底的希望。

從視聽語言、敘事結構、人性思考解讀《三塊廣告牌》的獨特魅力

03、影片對於人性的理解,讓你重新思考和審視你相信的觀念。

電影不僅僅具有特殊的娛樂價值意義,它更是思想的產物。觀眾通過觀影不僅受到了教化,同時精神世界也得到了洗禮。個人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也因此有了碰撞。就如《三塊廣告牌》這部影片,讓我對人性的理解有了更深層的思考。

第一:人的狹隘是悲劇的根源

  • 影片中米爾德內心深處害怕面對,因為自己和女兒吵架間接導致悲劇發生的事實。轉而通過追究警長責任來釋放心理壓力。這在我看來,是自欺欺人的動機導致的執著。
  • 觀眾一開始都會誤以為滿口髒話、上班看漫畫的警察是翫忽職守的人。但真相呢?不是因為執法者的瀆職,而是天網恢恢,總會出現那麼一些疏漏。不難看出,這是人與人難以相互理解爆發的矛盾。
  • 警長吐血被抬上擔架還叮囑手下不要為難米爾德;羅比在知道病友就是打傷自己的警察後心裡一番鬥爭還是遞給他橙汁;全身燒傷的迪克森還不忘把米爾德女兒的案件救出來。
    這一系列的舉措,都讓觀眾看到通過諒解和放下最終化解一切。

這三點放在一起說的話,就是人太容易變得狹隘。我們很容易從一些零散的碎片情節,加上自己對缺失信息想當然的補充,就形成一個對他人確定的印象。但這個往往並不準確的印象,卻成為我們接下來一切行為參照的依據。

人總以為別人跟自己的思路一樣,或者以為自己能猜透別人內心。這種錯誤放到複雜的人際網絡裡,誤會再進一步放大。再加上無意義的固執行為,終造成一個個無可挽回的悲劇。這種激化了的矛盾,只有靠每個人都放下一些本不必要的執著來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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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用人性善與愛的火苗化解一切的矛盾

在成人世界裡,愛可以不用能量守恆,只要你想成為一個善良的人,隨時都可以。就如劇中被燒傷的迪克森明知道放火的是米爾德,然而當他遇見嫌疑兇手時,仍然甘願以被暴打為代價,來獲取對方的DNA。因為在生命這個大是大非面前,個人的恩怨不值一提。最終,換來了兩個冤家的和解。

我始終相信劇情之所以會有所謂的反轉,也就是心懷仇恨之人放下恨意重新揚起笑容。勢必是因為有一個人做了勇者,他停止了冤冤相報的糾纏,放下成見,主動改變了局面。這個人到底是誰?說不清楚,因為片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這個人,他們是彼此牽連的關係,能牽一髮而動全身。

從視聽語言、敘事結構、人性思考解讀《三塊廣告牌》的獨特魅力

結語:

《三塊廣告牌》雖然充斥著暴力、死亡,但它絕不黑暗。反而有一種美:一種在彼此傷害之後煥發出的彼此鼓勵、彼此理解的人性之光。

所以,想要真正看懂這部電影的美,如果僅從故事內容來解讀,我們容易侷限的只看到,電影所呈現出來的仇恨和憤怒等等,反而看不到背後的哲思。因此,本文從三個角度解讀了該片的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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