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片戰爭前夕泉州當時為什麼鴉片走私如此嚴重?

鴉片戰爭前夕泉州當時為什麼鴉片走私如此嚴重?

清初海禁森嚴,洋船來華貿易,只限廣州一口,船艘“皆先到澳門零丁洋外停泊,隨由虎門入口,行抵黃埔住船,始開艙取貨,此舊規也。”福建並無開港通商,當時菸禁也極嚴,雍正間曾飭部議奏,販者枷杖,再犯者邊遠充軍。這時的泉州港和漳州月港,雖曾為海外交通貿易要埠,經已衰落,但海外關係還是藕斷絲連。加以“泉州府屬之廈門廳有海口六處,馬巷廳有海口三處,晉江縣有海口三十四處,惠安縣有海口十二處,南安縣有海口四處,同安縣有海口十三處,金門有海口十二處,共計八十四處,”且“村村皆有小船,處處皆可通海”,以故“販賣煙土,莫甚於泉漳之民。而本省開館之輩,亦惟漳泉是賴。”因此,走私鴉片之事,時有所聞。

早在雍正七年(1726年)七月,漳州知府李治國曾抓獲一起私販鴉片三十四斤的行戶陳遠案件,是運桔餅至廣東易販的。嘉慶十四年(1809年)八月,閩浙總督奏泉州海盜蔡牽事,有“該逆素食鴉片”之語,蔡牽對鴉片應是吸販並有的。道光初年,福建販制的鴉片,有名於時,稱為“建漿”。當時福建政和人宋滋耆《閩中吟》十首之一《阿芙蓉》中說福建“愚民每嗜之,有如茶寥蟲。歲久隱成病,欲成難為功。夷人日以富,華人日以窮。”可見福建在鴉片戰爭之前,吸販鴉片為禍之烈。

“嘉慶十九年(1814年)以前,閩洋從無外船遊駛。其後鴉片漸行,漳泉奸民勾引,遂公然駛至。文武員弁庸懦者不敢攻擊番舶,陽收持重之名。”這就是鴉片戰爭前夕福建鴉片走私猖獗的原因及情況。泉漳海口是當時英國鴉片船停治之處,泉漳奸人私販鴉片是當時福建鴉片的主要來源。在道光十二年(1832年),“晉江奸民林因等串同已正法之王略等,勾結夾板夷船運載煙土,由粵而至泉州外洋遊奕,自此路益近而土益多”了,這個泉州奸民王略供認:“在廣東澳門生理,常與洋人交易,其上年駛入閩洋之葛喇吧船(指英國鴉片船)系伊勾引來閩售私”的。

鴉片戰爭前夕泉州當時為什麼鴉片走私如此嚴重?

泉州這一夥鴉片奸販王略及林因雖已捕捉正法,但他們的“同夥巨販如施猴,如施淑寶,如林牙美輩,則屢捕未獲,夷船亦時隱時現。遂致(道光)十五年(1835年)又有施猴、施淑寶勾夷賣土之事。施猴,晉江人,住衙口鄉。負山臨海,村多丁眾,因恃其豪強,復與鉅奸施淑寶竟勾引夷船,泊衙口沙岡,招接各鄉奸販包賣包送,抽取佣錢,修浚碼頭,搭蓋囤土寮屋,儼同行店,奸販趨之者,有如歸市,實為歷來及他省之所無。”於是“泉民販賣(煙土)之盛,更屬數倍漳州”了。

英國的鴉片船常停泊在泉州港外的“海林、大墜兩處洋麵”,道光十八年(1838年)十月,英船竟達三艘之多,鴉片由此而轉販福建內地或外省,“分銷則在安溪、南安、水春、興化各煙館,並省城南臺行店。又由省城各行店分銷上游各府。其轉運情形,亦慮陸路有人截搶,多系假裝燕窩箱,附入糖米各船,由水路運載。其無水路可通者,則又藏於檳椰、番魚、布匹各項貨簍箱擔之中,在大路行走。或由泉郡小路,從仙遊之胡嶺取道永福赴省。大約舟載十之七八,陸運十之二三。至漏透臺灣並乍浦、寧波、上海、山東、天津之土,皆晉惠二縣本有商漁船隻在沿海各省經商貿易,多系掛驗出口後,在外洋地面自向夷船販賣,揚帆徑去。此泉郡煙土來去蹤跡及囤積分銷情形。”內銷之路,“或由惠安洛陽、陳三壩、晉江河市等處,送至仙遊地面發賣。或由南安埔頭、小羅溪等處,送至永春、尤溪交界地面,再由大船載至延建地方銷賣,建溪船戶多系南安人,搬運既便,興販尤多。”分銷無孔不入。甚至遠及東北的盛京,也有閩人販毒蹤跡。道光十九年(1836年)正月十九日道光皇帝渝內閣:“聯因盛京為根本重地,現當查禁鴉片煙之際,……沿海一帶無業閩人,私行潛往,自當妥為驅逐。如有違禁販賣情事,必應派拏治罪。”當時泉州鴉片走私,情況確屬嚴重。

泉州馬甲人御史杜彥士於道光二十年先後奏稱:“夷船停泊,多在漳泉海口。”又稱:“鴉片之流毒,最甚廣東,而次莫如福建。”“漳泉沿海奸民,平日勾通夷船者,今多在船同事,習其教法,依其裝飾。”朝廷令刑部右侍郎黃爵滋等至閩查辦,據黃回奏泉州情形,謂:“除該御所指衙口施姓,深護陳姓,陳埭丁姓外,如晉江縣之東垵、獅頭、西嶺,西邊、溪邊、水頭,蓮埭、嶺兜、永寧、高厝等鄉,惠安縣之獺窟、埕邊、下垵、芸頭、白崎等鄉,均屬大姓,多以通夷販煙為業,其奸首之最著者,除該御史所指逸犯施寂寶、施全外,臣鄧廷楨昨自漳泉一帶來省,留心訪閩,人數甚多。到省後與撫臣吳文鎔互相密證,或舊案逸犯,或現今訪拏,多系晉江、惠安所屬。”這份奏書中附列了晉江、惠安、南安三縣的鴉片走私犯名單,也有監生、武生、差役等,共七十四人,計二十一個沿海村莊,具體說明泉州在鴉片戰爭前夕鴉片走私史實。

鴉片戰爭前夕泉州當時為什麼鴉片走私如此嚴重?

面對著鴉片的輸入,國日貧,民日弱。福建是個販私窗口,有識之土,熟悉本地情況者,為了愛國禦侮,力主禁菸抗英,當以林則徐為首,而泉州府籍官紳,在鴉片戰爭時期聲名佳著者則推陳化成和陳慶鏞二人。陳化成字業章,號蓮峰,同安丙洲人,以福建水師提督移鎮江南,1842年英軍侵略吳淞口,力戰身殉,溢忠愍。陳慶鏞字頌南,泉州市塔後人,官御史,以一疏彈劾誤國奸臣琦善、奕山、奕經等三個皇族,指出道光皇帝“刑賞失措,無以服民”而博得“抗直敢言”的美譽。這些都是彪炳千秋。至於福建沿海人民在鴉片戰爭中堅決抗英,當以道光二十年(1840年)及廿一年(1841年)廈門之役為最著。當時廈門為泉州府所屬,因錄林學增《同安縣志》卷三大事記有關諸條,以概其餘:

“二十年六月,洋船到閩洋圖銷鴉片,總督飭沿海員弁分路攻擊,洋人落水無算,生擒二人,截漢奸船,人船俱獲。”

“七月,英兵船駛進廈港,開炮擊我炮臺,守備陳光福擊退之。護參將陳勝元執矛刺死一人,哨船弁兵發炮中傷甚多,總督鄧廷楨嚴密防堵廈門。”

“八月,英兵船二隻至廈門青嶼,(按《金門志》謂系三十四艘)向水操臺開炮,提督陳階平督同副將靈德、遊擊謝國標追擊之,碎其杉板,逼進嶼仔尾小港開炮,擊中洋人五名,船遠遁。”

“二十一年七月,英兵船闖進青嶼,總督顏伯燾督戰不利,廈門失守,退保同安。吳文鎔調精兵赴援,英船闖進內港,至丙洲以水淺急退,金門鎮總兵官江繼芸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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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史家論當時廈門事,多圓於目前度門政區現況,而不言及泉州。其實其時廈門雖是道臺駐地,而行政乃屬泉州府分巡廈門的海防同治所轄。廈門之戰與泉州息息相關,泉州市文管會現藏當時鐵炮一尊,有銘文謂,“道光二十二年仲夏,奉閩浙總督部堂顏(伯燾),欽差大臣怡(良)、福建巡撫部院劉(鴻翱)鑄鐵炮重二千斤。福建等處承宣布政使司曾、護福建延建邵道戴、閩浙督中協慎徐監造。鑄炮匠首林朝通。”可以補充史實。

廈門抗英之役,波及泉州軍民備戰防守之事,當時的情況,泉州知府沈汝瀚(字海如,慈江人)曾有具體記載,今據泉州洛陽橋蔡襄祠東廊現存沈汝瀚於道光癸卯(1843年)九月所撰並書的《重修萬安橋記》石碑稱:“歲庚子(1840年),餘再蒞是郡,橋漸欹,方議修,值英夷犯廈門,潰卒難民悉趨郡,米頓缺。同安、馬巷、金門各仰給於廈米者亦匱,郡縣震動。此邦向無蓋藏,賴紳民尚義,招海船運臺米偏濟之。又團練海口一千三百七鄉,丁十萬人,各自為守,夷船有遊變窺何晉(江)惠(安)間者,皆遁去,全郡乃安。”1840年泉州的抗英,沿海一千三百零七個鄉村都辦了團練,民兵數目至十萬人之多,愛國主義的高漲,表明泉州人民當時的奮擊侵略者保家衛國的精神。這一段史實,百年而後的今天讀之,仍覺正氣磅薄。

鴉片戰爭前夕泉州當時為什麼鴉片走私如此嚴重?

泉州當時為什麼鴉片走私如此嚴重,我們認為和下列幾個因素有關。

(一)泉州具有悠久的海外交通曆史。魏源說:“閩粵舊通番舶,”而“閩粵一帶與西南洋各國通商最早,故鴉片輸入亦為最早,” “閩之漳泉,其民好利輕生,與他處異。自鴉片之利興,趨之者十人而九,其事逸於農賈,一出而賞其息數十倍。”這種歷史因素,實起作用。

(二)泉州在當時福建所處的地位。黃滋爵說:“漳泉一帶實為夷船出沒之區。”甚至建議“請令閩浙總督每歲親赴泉州,暫住數月,不必拘定何時。如議辦夷船、查拿各處漢奸,或設法密擒,或須調兵示武,一切就近督辦。地方文武各員,可期振刷精神,眾志共奮,不敢仍前推諉延玩。”這事雖無實現,但可說明,清廷對泉州這個鴉片走私地區的注意程度。在鴉片戰爭中,魏源分析戰守形勢,也提出:“請縱言福建泉州,諸河溜急,皆潮至通舟,退潮淺擱,則一潮不能直達。故賊大艘不敢闖入,所守者唯廈門。”帝都從政治上及軍事上著眼於泉州地位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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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地方政治腐敗,貪官汙吏和土豪地痞較多,鴉片走私沒有受到應有的打擊。馬克思對英國侵略中國的鴉片戰爭的評價時,曾指出“英人收買中國當局,收買海關官吏和一般官員”,“行賄行為和停駐黃埔的英國商船偷運來華的鴉片煙箱,一向侵入了‘天朝’官僚界的肺腑,並破壞了宗法制度底柱石,”真是一針見血,當時泉州情況確屬如此。閩浙總督鄧廷楨說:“貪黷者甚且包庇漢奸,陰享分肥之利。”魏源曾引《文獻通考》中有關宋代市舶司海外貿易的話來擊鴉片走私中的貪吏,他說:“法禁雖嚴,奸巧愈密,商人貪利,暮夜貿遷,黠吏受賕,縱釋不問,民用日以調敝。”泉州知府沈汝瀚調查鴉片“囤積多在另村自開之當鋪行店,或窩藏衿富之家。”前述販私犯名單中就有好幾個紳士衙役,貪汙之風,土豪之勢,沿海大姓,坐地分贓,助長鴉片走私之勢。

(四)福建人很早就抽鴉片了,明末上海人《曾羽王日記》雲:“餘幼時聞有鴉片之名,然未見有吸者,止福建人吸之。”據其下文有“年三十六面遭鼎革”句考之,明崇禎間建已很流行吸鴉片。及至“清嘉(慶)、道(光)間,內地人民吸食鴉片者尚少,而閩廣沿海居民已皆有嗜鴉片之癖”了。吸食多,鴉片銷路就廣,走私利潤就大,道光間福建巡撫徐繼畲概括說:“而閩越之民,自富商大賈,以至網魚拾蚌椎埋剽割之徒,逐其利者不下數十萬人。”閩浙總督吳文鎔更說:“漳泉民氣強悍,從前殷富。”殷富也指走私鴉片而言的。

馬克思對鴉片戰爭中的中國,給予熱烈的同情,他說:“這個幅員廣大的帝國,包含著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類,它不管時勢怎樣變遷,還是處於停滯的狀態。它受人藐視而被排斥於世界聯繫系統之外,因此它就自高自大地以老大天朝至善盡美的幻想自欺。可是現在這個帝國,終究為時勢所迫,不得不進行拼死的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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