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津门怪谈之五大家:钱串子坑骗吴家宅,傻丫头深夜闻怪声

小说:津门怪谈之五大家:钱串子坑骗吴家宅,傻丫头深夜闻怪声

书接上文。

吴宅太平了,可老太爷吴宝安心里不太平,于是举家搬走,要将这大宅大院便宜卖掉。结果这事让钱串子知道了。

钱串子名叫钱有财,自打他祖父那辈儿就一门心思赚钱,他家的钱多为不义之财,这些年没少坑人,要不然也赚不来这么大的家业。

到了钱串子这辈儿,好的没学,把他祖父和老子那套尖酸刻薄,抠门至极的劲儿学会了。对待下人十分苛刻,他家的下人岁数都不大,全是从拍花子的乞丐手里花低价买来的。钱串子拿他们当牛当马使唤,不但没有任何工钱,还时不时连打带骂,不管饭吃。

可怜这些下人,吃尽苦头,也不敢反驳,更不敢逃走,因为钱串子私造了卖身契,这些下人等于这辈子卖给他了,就算钱串子把他们打死,也不用吃官司。这种事儿在清代属于正常,奴婢就是工具,跟牛马没任何区别,主人可以鞭打牛马,也就可以鞭打下人,可以不给牛马草料,也就可以不给下人饭吃。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只不过是些会说话的牛马。

钱串子自打知道吴宅要卖的事儿,他就开始琢磨上了。他前往看过,宅子又豁亮又气派,他非常喜欢。问了价钱,得知吴宅要价四万两银子,区区四万两对他来说不算嘛。可他是个虱子背上抽筋,鹭鸶腿上割股的抠门小人。就咂摸如何才能只用一半儿或者更低的价格将宅子买下,这事还不能耽搁,说干就要干,若是迟误,兴许宅子就被旁人买走了。

他左思右想,找到一位津门闲人。也奇了怪了,天津卫出“闲人”,这种人嘛正经事儿也不干,天天穿着长衫拿着折扇满世界转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极其能说会道,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谁家有争端,或是有分家官司,找到他们,一准好使。

钱串子找到的这位天津闲人姓姚,人称姚师爷。其实他算嘛儿师爷,整天身上穿一件青布长衫,脑瓜上戴个瓜皮小帽,鼻梁上架着西洋近视眼镜,脚上穿一双夫子履,手里拿一柄山水折扇儿。平时在家睡大觉,到了饭口上,才穿戴利落出门,到那些大馆子、大饭庄门前,来回这么转悠,就等着有人拉他进馆子吃上一顿,然后托他办点闲事儿。

一连好几天了,姚师爷也没碰到什么人拉他进去吃饭,饿极了只能回家啃窝头。可他有定力,坚持不懈的天天到馆子门前转悠,备不住哪天走时运,就有那不开眼的找他请他进馆子。

这天姚师爷来到一家名叫天味轩的饭庄前面,背着手挺着肚,慢慢悠悠来回溜达,好半天过去,一个搭理他的人也没有。

姚师爷非常失望,认为今天的饭辙又没了,只能回家啃窝头了。刚要走,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肩膀一下。姚师爷心头一喜,心说好事上门了。

转回身一瞧,是钱串子。二人一通寒暄,钱串子拉着他衣袖,朝着天味轩大门就走,姚师爷装腔作势,嘴里念叨:“我吃过了,刚有几位让我给办点小事儿,请我在鸭子楼吃的烤鸭,我现如今肚子还饱着呢……”

要说这些闲人也怪了,没饭的时候找饭辙,有人请吃饭,还必须装出一副肚子海饱的架势。其实别人都懂他们这套规矩,因此该请他照样请他。别看他们嘴里说已经吃饱了,肚子撑得慌,可往往你要多少菜,他们全都能吃的盘干碗净,就差把盘子碟子也吃了,撑到拿手扶着墙走路为止,天津闲人就这点儿出息。

二人上了二楼,找个清静地方坐下。钱串子今天破例,要了好几样荤菜,还要了两壶老酒。他给姚师爷斟酒,二人客套话说了不知多少,喝了一会子,钱串子就把自己想买吴宅的事儿说了,让姚师爷给帮帮忙,最好能用低价把宅子买了,不要钱最好,要钱的话,最多出价两万两。

姚师爷一听这事,小眼珠一转,心说不大好办啊,吴家卖宅子的事儿他听说了,人家要价四万,这本来就已经低价,正常来说,这么大宅院,还有那些好家具,没个十万八万买不下来。若不是家里遭遇了孽事儿,谁会这么低价卖。钱串子这老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捡便宜没够。有心不管,这顿饭不能白吃,自己是闲人,吃人嘴软,吃了人家饭,就要给人家办事儿。可管吧,又怎么管呢?

钱串子看出他心思,哈哈一笑,又敬了他一杯,接着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姚师爷一看那小布包,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刚才还无精打采,这会子锃明刷亮。里面是嘛?他清清楚楚,管保是银洋,不都不少,五十块银洋。

瞧瞧,不用打开,单看大小,就能猜出里面有多少钱,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本领吧。

“钱二爷,您老这是干嘛?我无功不受禄,嘛也没干呢,凭嘛要您钱?您赶紧收好了,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姚师爷嘴上说着使不得,两个小眼珠就没离开过钱袋子。他太想要了,巴不得马上把这钱袋子踹自己荷包里。

钱串子又是一笑:“姚老弟,咱哥俩还不过这点玩意儿吗?你把它收好了,事儿尽可能去办,办不好我也不怪你,谁让咱哥俩有交情呢。这点玩意儿算嘛?权当给姚老弟买包茶叶喝了。姚老弟的大名在天津卫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跟你喝上一杯,就是我钱某人的福分。现如今,嘛也不说,你把这小袋子收好了。有空您就替我跑跑腿,万一他姓吴的松了口,我把这宅子买了,我忘不了姚老弟的大恩大德,到时候,我送个大袋子给姚老弟……”

钱串子又是吹捧又是激将,姚师爷满脸堆笑,说一声“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抬手把布袋拿过来,在手里一颠,心说没错,就是五十块银洋。今天走时运,发了笔小财。他把布袋子装好,接着给钱串子敬酒。

两人喝了一会子,钱串子站起身,说自己有事儿,要先走一步,钱他已经付完,让姚师爷在这里继续喝会茶歇会脚。有什么事儿,就去告知他,他感激不尽。

钱串子这老小子心眼子贼着呢,他先走,为的就是让姚师爷把“折箩”拿回家。所谓“折箩”,就是把所有的剩菜倒在一块,拿回家中享用,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味道十分好。若是他继续留在这儿,姚师爷就算面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拿。于是他找个借口,自己先走。姚师爷客套几句,目送他下楼走人。

等人一走,姚师爷长舒一口气,现如今这里就是他的地盘了,桌子上的剩菜都是他的了。刚才钱串子在这儿的时候,他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大口吃喝,如今钱串子走了,没人看着他了,也就把面子扯掉,不用在装清高了。再看姚师爷,甩来腮帮子、咧开后槽牙,施展三十六路吃字诀,就一个字——吃!

吃饱喝足,姚师爷打了几个饱嗝,招手唤来饭庄力巴儿,让力巴儿给自己找个大海碗,把桌上这几个盘子中的剩菜汤子一股脑倒进海碗中。告知力巴儿,今天海碗借他用一天,明天管保还回来。饭庄不是没有这种规矩,客人要拿折箩,借个海碗或者什么东西,让他先拿走,过几天还回来就是。

姚师爷端着大海碗,一步三摇晃,吃美喝美,就差没把自己撑死了。摇摇晃晃回到家中,让老婆跟孩子们吃“折箩”,看着孩子们吃的香,姚师爷心里挺舒坦。可过了一会儿,他心里又不舒坦了。钱串子交给他的事儿,必须要办好才行。尽管钱串子嘴上客气,但这老小子不是善类,得罪了他,自己“闲人”的好差事也就算到头了,可怎么才能办好呢?

他左思右想,没有注意,他老婆看他瞪眼朝天的怪模样,就知道他有解不开的愁疙瘩,于是问了问究竟怎么回事?

姚师爷把话一说,老婆噗嗤一乐,说这有嘛难得,找个姐儿给姓吴灌点迷魂汤子,趁他迷迷糊糊过神仙瘾的时候,让他按手印打戳子,这事不就成了吗?

姚师爷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自己跟姓吴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管他死活,现如今把钱串子的宅子拿到手才是王道。说不定自己还能从中“骑骑驴”,捞上一笔,赚点回扣。

姚师爷重新把他那套行头穿好戴好,一溜烟出了门。他去了丁香班儿,见到丁香班的当家鸨儿妈小春姨把事儿一说,答应完事之后给予好处。小春姨干的本就不是正经营生,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接着,姚师爷又找到两位,一位是地面上的一个混混,这个混混跟吴二少爷有点交情。一个给吴二少爷找买主的中间人,姚师爷把钱串子给他那五十块银洋,拿出二十块,给了两人每人十块,让其后天把吴二少爷约出来,他在丁香班儿做东,跟吴二少爷谈谈卖宅子的事儿。并且让二人看住了吴二少爷,千万别让别人横插一脚,把宅子先行买去。

有钱好办事,这俩家伙找到吴二少爷,不用费太多口舌,就把吴二少爷给蒙住了。到了后天,几人到了丁香班儿,姚师爷早在这里等着呢。酒席摆好,丁香班儿最红的姐儿十六红今天不接外人,就等着陪吴二少爷。

先是相互介绍,而后各自寒暄,接着一块喝酒。姚师爷提前跟十六红交代清楚,想方设法把姓吴的灌醉,最好灌傻了才好,事成之后,少不了她的好处。姚师爷不怕花钱,他自己没钱,反正最后都是钱串子拿,花外人钱他不心疼,心疼是钱串子。

十六红坐在吴二少爷大腿上,撒开欢儿逗他喝酒,吴二少爷本就是个纨绔子弟,经不起花粉胭脂,一杯又一杯,一杯接一杯,一杯续一杯,一杯连一杯,杯杯见底儿,结果喝的痴痴傻傻,傻傻呵呵,光剩笑了,话都不会说了。

姚师爷一瞧这架势,跟那两人使个眼色,机会来了。三人摊开一张大大的字据,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儿,拿到吴二少爷近前,让他看看写的够不够详细,够不够仔细,够不够合理。

吴二少爷喝成了醉勺子,上面写的什么,他一个字儿也看不清,黑乎乎一片,爱写嘛就是嘛吧。姚师爷问他看的怎么样?他支支吾吾说没问题。

好,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吧。吴二少爷字是写不了,按手印打戳子也行,十六红拿住吴二少爷的手,掰开他大拇指,在文书上面按了手印。这就算坐实了买卖,交易就算完成了。

姚师爷让十六红搀着吴二少爷进屋,他拿着文书一溜烟跑到钱串子家中,摊开文书一看,钱串子乐的两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文书上面写明,吴青平自愿将宅子连同房中家具卖于钱有财,卖价一万四千两。四万两要价,变成一万四千两,足足替钱串子省下两万六千两,钱串子能不高兴吗。

姚师爷趁着他高兴,就说自己找了几位朋友帮忙,人家每人要一千两银子。自己就当跑腿了,但人家那几位银子不能少,因此还请钱老爷破破财,拿五千两银子出来。另外丁香班儿花了不少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一共六千两,请钱老爷高高手吧。

钱串子一听,气的冒火,可又不能发作,本以为自己又省下六千两,哪曾想还是要花出去。不给也不行,万一姚师爷出去说自己坏话就不好了。于是狠心拿出六千两,交给姚师爷。钱串子把银子递给姚师爷的时候,脸上笑呵呵感谢他,心里足足把他八辈祖宗骂了个遍。

姚师爷这小子大赚一笔横财,他拿出五百两给了丁香班儿当家小春姨,又拿五百两给了十六红,再拿出一千两给了那两位帮忙的,一千两俩人分,每人五百两。而他姚师爷足足赚了四千两,这钱赚的可太容易了,他再也不愁找不到饭辙了,这么多银子,足吃足好好些年,还能把房子翻翻新。

最倒霉的就是那位吴二少爷,被老酒灌傻了脑子,一万四千两卖了老爹建下的宅子。等他酒醒之后,自己抽了自己十个大耳光,现如今手印已经按了,自己摆明了是让人家当羊肉给涮了。吃亏也没法了,就算闹到公堂,自己也没有理,手印都按了,还废话什么?只能把房契交给钱串子,他拿了一万四千两银子,回了静海。

放下吴家不提,只说钱串子,拿到房契之后,立马搬家。赚了这么大的便宜,乐的他天天合不拢嘴。吴宅二进的院子,二十多间房子,雕梁画柱,别提多气派,家具全是上好的木料,单单是这些家具,就值两三万两。

钱串子让下人把原先吴宅力巴儿住的那几件房子收拾收拾,让他们住在里面。钱串子老婆前些年殁了,他嫌花钱,因此也没续弦。他跟老娘,还有大闺女住后院,前院让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以及孙女儿三人住。钱串子顶看不上他这个儿子,说儿子一点都不随他,胳膊肘往外拐,不懂得节俭。

儿子钱自德的确不像钱串子,他自幼读圣贤书,深知礼义廉耻,十分看不惯曾祖父、祖父还有父亲钱串子的所作所为。但他本性懦弱,敢怒不敢言,只能暗气暗憋,不爱搭理父亲。父子两人基本没话,就连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也都谁也不理谁。

儿媳鲁三喜家中原是书香门第,她更是知书达理之人,无奈家道中落,媒人提亲嫁给钱串子的儿子钱自德。婚后夫妻二人夫唱妇随,恩恩爱爱,生有一女,名叫小莲。

钱串子本来就跟儿子不合,加之儿媳生不出男丁,他更加看不上夫妻二人,经常冷眼相对,时不时挑儿媳毛病,当众斥责,丝毫不留情面。对于孙女小莲,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认为这是个赔钱货,早晚是人家家里的,在钱家住在,除了会花钱会吃喝,什么用也没有。

钱串子有个女儿,名叫钱自香,小名二香,现如今已经二十二岁,早就过了婚配年龄,还没有人家要。

这傻丫头倒是继承了家族传统,好吃懒做,抠门至极,跟他爹一样,专门欺负下人,拿人不当人看。这样的姑娘谁也不肯要,因此到了这个年龄还天天在家待着。

钱串子指望闺女给自己找个不要钱的上门姑爷,到时候拿姑爷当苦力使唤。搬进大宅之后,钱串子找了几个媒婆,让给跑跑腿,看看有谁家小伙子愿意上门,前提是必须有力气,能干活能吃苦,二则入赘钱家,自己带上彩礼。这缺德条件,傻子才答应。

傻丫头二香天天埋怨爹,嫌他给自己找不到如意郎君,她也想跟画上的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那样,过那种卿卿我我的小日子。越想越着急,越着急越烦恼,越烦恼越胡吃海塞,结果成了个接近二百斤的大肥猪。可把钱串子心疼坏了,死丫头天天这么吃,早晚把自己吃穷了。

一天晚上,二香呼呼大睡,迷迷糊糊听到门口有动静,开始没有理会,似乎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

“二香,好妹妹,快别睡了,情哥哥我来了……”

二香以为做梦,她爱做这样的梦,最喜欢这样的梦,傻丫头美的咧嘴傻笑,可那个声音一直喊自己,她揉揉眼睛,朝着门口望去。

“二香,起来啊,出来啊。我来了,你不想我啊?”

二香傻乎乎看着房门,心说自己做梦做的也太真了。不对,不对,不是做梦,外面就是有人喊自己,她心中纳闷,深更半夜,这是谁啊。大哥?不能,大哥不苟言笑,从小到大没跟她开过一句玩笑。力巴儿?不能,自己天天欺负他们,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火气,再说他们也配?

哪到底是谁呢?外面声音一会停一会有,听声音是个后生,声音还真好听。二香坐起身,趿拉上鞋,好奇心驱使让她走到门前。

这时门外那声音又说话了:“二香,我的好妹妹,你可算起来了,快开门吧,我想死你了!”

这是谁啊?带着这种疑惑,二香把门闩打开,双手拉门,屋门左右一分。

二香借着月光往外一瞧,两眼瞪得滚圆,叫了一声:“哎呀,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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