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红楼梦》:从差序格局浅析贾探春和赵姨娘的关系

品读《红楼梦》:从差序格局浅析贾探春和赵姨娘的关系

品读《红楼梦》:从差序格局浅析贾探春和赵姨娘的关系

<strong>在《红楼梦》中,探春是金陵十二钗之一。贾府中人人景仰的三姑娘,她才自清明志自高,性格开朗,正直磊落,具有远见卓识,在大观园的女儿群中,个性鲜明独树一帜。颇有大丈夫凛然之风。而又不乏女性的美貌娇柔。

在《红楼梦》中对她的外貌描述是:"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观之忘俗。"

在《红楼梦》众多人物形象中,探春是浓墨重书人物之一。在她身上,我们看到了作者对探春人物形象的喜爱之意。在那个时代,探春纵有满腹才华也不得以施展,更何况她是个庶出女孩,亲身母亲赵姨娘又是一个十分不堪的人,不仅对探春没有尽责,甚至连温情也没有,还时时让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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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她对赵姨娘说过:"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心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个女孩儿家,一句多话都没有我乱说的……”

这样的出身,成为探春的硬伤,时不时地中伤这位高傲少女的自尊。极度自尊背后也是极度的自卑。她不允许别人把她和赵姨娘联系在一起,她想忘掉也想让别人忘掉她的出身,可不安分的亲娘偏偏不给她长脸。面对她,探春表现出来的是冷若冰霜的态度,很多读者对此不理解,觉得探春对赵姨娘过分了。若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当时的社会状况,和赵姨娘的人品就不会对探春多加指责。我们应该怎样理解探春和赵姨娘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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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学角度讲:关系是中国社会中特有的一种人际互动形式。可以统分为血缘关系和社会关系。<strong>贾探春和赵姨娘之间是血缘关系。

▶而从社会心理学角度讲:人们心理上的距离远近、个人对他人的心理倾向及相应行为构成了两个人之间的人际关系。<strong>从贝尔斯测量法上分析,根据“相互作用理论”的4项分类中,贾探春对赵姨娘属于“否定情感”类,她对赵姨娘的否定和不满表现明显。那是什么决定了她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呢?

贝尔斯测量法是美国心理学家贝尔斯在(1950年)创立了一种分析群体内人际关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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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赵姨娘即非"母亲",又无母爱

●对探春持批评意见的不外乎是她对赵姨娘的态度,最明显的一个场面就是第五十五回,赵姨娘希望她能够网开一面,拉扯一下自家的亲戚,多给舅舅赵国基一些安葬费。探春是在王夫人和凤姐的委托下代理管家权,怎可能会这样做,只能按规矩来,赵姨娘不满。

按说,女儿做事情为娘应该支持才对,可赵姨娘非要当众让探春下不来台,她才气急道:我拉扯谁?谁家姑娘们拉扯奴才了?他们的好歹与我有什么相干?探春这样的态度李纨也觉得有些过火,一个劲给赵姨娘解释。

大部分读者都是看到这里,对探春的冷漠无情不谅解。但有一点要知道,探春这样的态度也不是一日形成,是赵姨娘每每生事端,贾府里的人都讨厌她,不管探春探春认不认她是亲娘,是她所生这一点没法改变,别人厌恶她,就会让探春没脸面,所以探春恨她不知体面。

<strong>以“己”为中心,每个人都有一张关系网,不管亲戚还是朋友,心里都有一套记认关系的体系,而这些体系无不遵循

差序格局<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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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差序格局?

“差序格局”是发生在亲属关系、地缘关系中的,以自己为中心像水波纹一样推及开,愈推愈远,愈推愈薄且能放能收,能伸能缩的社会格局,且它随自己所处时空的变化而产生不同的圈子。这是费孝通先生解剖中国传统社会,使用的社会结构分析方法,这是社会学通用的方法。

显然,探春对赵姨娘的态度亦是受到差序格局的影响,虽然赵姨娘跟她有血缘关系,但是赵姨娘只是侍妾,身份低微;且赵姨娘是个愚笨、没见识的粗鄙之人。探春从小在贾母身边长大,受到的教育和知识跟她自然没法比,思想就差了一大截,加上庶出的身份,所以探春对赵姨娘更是疏离。

这就是形成探春差序格局的原因,在她的差序圈子里,先有贾母、父亲贾政、嫡母王夫人、嫡兄弟宝玉,嫡系一脉的亲戚(从她说“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可以看出,她不认赵姨娘的兄弟为舅舅),最后才到赵姨娘、和庶子贾环。

<strong>血缘、地缘 、经济水平、政治地位、知识文化水平是形成差序格局的五大因素。这一点在探春和赵姨娘的关系中得到充分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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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版《红楼梦》东方闻樱饰贾探春

<strong>●嫡庶有别

并不是她亲娘所言,只顾了攀高枝。再说那个社会讲究的是:妻妾不分则宗室乱,嫡庶无别则宗族乱。这种根深蒂固的封建礼制没人能够不遵从。在古代,男人可以在妻子之外纳妾,妾的地位极其低下,只是好于丫鬟,在家中的权利是很受限制,妾不能参加家族的祭祀,妾被排除在家庭之外。

妾的亲属根本不能列入丈夫家的姻亲之内,就连妾所生的子女(即庶出),也必须认正式妻子为"嫡母",而生身母亲却只能为"庶母"。这样,妾所生的子女是少爷、小姐,而妾的身份是奴隶;妾称自己的子女为少爷、小姐,她的亲生子女只呼其为"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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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庶出的探春也只能认王夫人为母,赵姨娘虽为生母,却没有母亲名分,没有管教女儿的权利。第二十回在赵姨娘责骂贾环时,凤姐说道: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赵姨娘是没有权利管教孩子的。所以探春才会说: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

▶<strong>人际关系中的交互原则和平等原则也是影响探春和赵姨娘关系的主要原因,传统礼制的嫡庶差异已经决定了他们之间的不对等,而两人之间的两看生厌则体现了互不喜欢,就产生了排斥、疏离对方的交互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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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版《红楼梦》苏秋冬饰赵姨娘

<strong>●生母不正干,常常生事连累探春,不对称的交换原则让探春采取了自我保护

礼制不能改,亲情还是存在的,只是赵姨娘自己,把亲情弄丢了,她对探春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母爱的一面。心地龌龊、卑劣不堪的人,没有地位却又最不安生,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常常让探春为这位生母感到羞耻。本来庶出的地位就被人瞧不起,不说她毫无怜女之情也就罢了,可还是常常在府里搬弄是非,让探春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声誉,也逐渐消减。

这个家族里别的人不可能把她与赵姨娘当作没有关系的人,这并不是为要看低她,而是不管她喜欢还是不喜欢,血缘关系都在那里。让人厌烦之事要是小小不言也就罢了,可她还买通马道婆试图害死凤姐和宝玉。幸好这事没人知道,不然就连唯一对她好的贾政也会厌恶她的。赵姨娘的人品就连丫头都看不起她,贬低她: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

▶<strong>对自己没有帮助,还总是生事惹得王夫人对探春寒心,所以探春采取自我保护尽可能的疏远赵姨娘。两人的关系无法获得对等的价值,是交换原则的不对称。因为失大于得,所以探春采取明哲保身的做法,以免自身的价值也受到赵姨娘连累。

所以对于这样的母亲,探春根本无法对她有敬爱之心。想逃离她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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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贾探春对庶出身份的抗争,是自我价值保护原则的体现

<strong>探春是一个好强的人,不愿被人看低了,很多时候都是因为这个庶出的身份,它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探春心上,时时作痛,却无法拔去。所以就希望不去碰它,最好能够忘了它的存在,同样也希望别人能够忘记,这样才会减少自卑心理。

▶<strong>庶出的身份束缚了探春的才华

探春自幼就在贾母身边长大,和王夫人接触多,王夫人又是她的嫡母,和她亲近是必须的。对于亲娘,探春就是希望她安分守已,少惹麻烦。可是赵姨娘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甚至反感她的做法,而且赵姨娘的性格决定她不会如探春所愿。这个才智精明志自高的三姑娘,在实现自我的道路上必定面临重重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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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庶出是探春最大的悲剧。虽说她有胆有识,庶出的身份决定她可无权无势,不可能真正得到发挥。在短暂代理管家期间,她的所作所为,大家公认其能力,就连凤姐也发出"好,好,好!好个三姑娘!但也感叹道:只可惜她命薄,没托生在太太肚里。

探春若不是庶出,也就可能长期协理王熙凤来管家,更能发挥出水平,没人敢有一点轻视,也就根本不会出现怒打王善保家的那一巴掌。庶出的身份带来的影响是一生的,就像凤姐说的那样:虽然庶出一样,女儿却比不得男人,将来攀亲时,如今有一种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正因为此,强列自尊的探春内心也是自卑的,她不可能像正室所生孩子那样任性妄为,做起事来都是谨言慎行,哪怕是到厨房里去弄点油盐炒菜芽儿,也要送去一些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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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身份让探春自卑,极度维护自尊心,对抗命运

她极度维护自己的自尊,不能像宝钗、湘云那般活的轻松自在,始终都是在按条安规生活。待丫鬟,她不苟言笑对,管家理事她会不徇私情。当别人轻视她,这就等于触及她的底线,伤了她一心维护的自尊,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所以才会有抄检大观园时,面对王善保媳妇的无礼,愤怒的探春给了响亮她一记耳光,这一巴掌打出了探春彻底维护尊严的决心和对家族内讧而引发抄家的强烈不满。

<strong>在社会人际关系理论中,探春有满腹学识,她也有理想抱负,所以希望能够为贾府实现自己的价值,也希望别人能肯定她,赞美她。但总因为赵姨娘和庶出身份的关系,让她备受限制和遭受打击。当这种价值无法得到满足时,她就启动了自我价值保护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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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价值是个体对自身价值的意识与评价。自我价值保护是一种自我支持倾向的心理活动,其目的是防止自我价值受到贬低和否定。

即使探春做的再多,众人对她的地位也是否定的,作者对书中好多人都评价都是通过兴儿来表达出来的,兴儿说“三姑娘的混名儿叫'玫瑰花儿':又红又香,无人不爱,只是有刺扎手,——可惜不是太太养的,'老鸹窝里出凤凰”。即便如此,探春也不甘心沉沦,在第二十七回中,探春和宝玉说过: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探春怎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庶出的烙印也不会消失,这分明是对身份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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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差序格局让探春疏离赵姨娘,但血缘关系让她无法真正狠心

●上面说到读者对探春的不满,集中体现在对待赵姨娘的态度上,责怪探春不仅没有拉扯一下亲娘,甚至还恶语相向。大家不要忘了探春所处的环境,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活的坦然。真的是像黛玉初进荣国府那种心情: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走一步路。如果探春不表现出和赵姨娘撇清关系,她就不会得到王夫人额重视,那时候还会有探春理家一说吗?探春和宝玉关系极好,要是和贾环关系极好,估计她的地位就不是主子,而是丫鬟了。

正是因为探春和王夫人走的很近,她才可能被高看一眼,受到贾府上下人等的尊重和善待。也正因为此,那些王善保家的那些人才能够顾及到赵姨娘的面子。就像茯苓霜事件那样,本来是赵姨娘命彩云偷给贾环的,结果害了柳五儿被冤枉,幸好是平儿查办此事,还了柳五儿清白,也让彩月坦白此事。为了不让探春为难,就让宝玉顶了此事。不然,赵姨娘又会如何丢人现眼,也许还会把彩月当作替罪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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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在大是大非面前,探春表现出来绝情,让大家误以为他们没有来往,实际情况如何呢?表面凉薄,暗里关心

第五十二回,宝黛俩人正在说话,看见赵姨娘走了进来要瞧瞧黛玉,问:"姑娘这几天可好了?"

黛玉知道赵姨娘是从探春那里过来,顺路过来送个人情。

黛玉忙陪笑让坐,说:"难得姨娘想着,怪冷的,亲自走来。"

又忙命倒茶,招呼赵姨娘。黛玉一看便知她从探春处来,看来赵姨娘不止一次顺路来看黛玉了。可想而知,探春与赵姨娘私下往来还是很频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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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因芳官送贾环蔷薇硝,赵姨娘谩骂人耍了贾环,又骂贾环没出息,让他去怡红院闹事。

贾环不服叫板赵姨娘:"这会子又调唆我和毛丫头们去闹。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伏你。"

赵姨娘被贾环这么一说,劲就上来了。前往怡红院,途中又受了夏婆子的怂恿,进了怡红院就撒泼打了芳官,一帮婆子都在看笑话。袭人自知收不了场,早就遣春燕回了探春。

探春便叹气说:这是什么大事,姨娘也太肯动气了!我正有一句话要请姨娘商议,怪道丫头说不知在那里,原来在这里生气呢。快同我来。

赵姨娘无法,只得同他三人出来,口内犹说长说短。

探春便说: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你瞧周姨娘,怎不见人欺他,他也不寻人去。我劝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性儿,别听那些混账人的调唆,没的惹人笑话,自己呆白给人作粗活。心里有二十分的气,也忍耐这几天,等太太回来自然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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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泪别赵姨娘

▶<strong>赵姨娘虽不知好歹却知探春心里不会真不管她

一席话说得赵姨娘闭口无言,只得回房去了。为什么探春说话她听呢,她心里有数,知道探春不会坑她的的。对赵姨娘探春也是无可奈何,倒三不着两的人也教不出来,实在想不通贾政为什么喜欢她这个样子。

无奈的探春面对李纨说:"这么大年纪,行出来的事总不叫人敬伏。这是什么意思,值得吵一吵,并不留体统,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计算。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的调停,作弄出个呆人替他们出气。越想越气,因命人查是谁调唆的。"尤氏李纨都笑着说:"姨娘请到厅上来,咱们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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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首先和赵姨娘说有事找她商量,下人们一看,探春并不是不管赵姨娘,而是用商量口吻和她说话,无疑让别人不能小瞧赵姨娘。而且尤氏、李纨两位主子,也都看在探春面子上对赵姨娘很客气,这都给赵姨娘挣足了面子。然后探春再把赵姨娘带离是非之地,免得她再继续闹出什么笑话来,赵姨娘乖乖跟了出来,一是信任探春,二是必须听话。

探春这次并没有太责怪她,而是把责任分解到别人对赵姨娘的教唆上。探春对李纨和尤氏所说的一席话,虽说恨铁不成钢,却也有为赵姨娘开脱之意,并气愤要查那些唆使的小人。李纨和尤氏之所以客气待赵姨娘正是因为明白探春的心情。虽然后来探春也知道原委,并不加以过问,赵姨娘是个怎样的人,探春何尝不清楚,只是当时转个弯罢了,这也是探春最聪明的地方,懂得因势利导处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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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探春虽然对自己的庶出身份十分敏感。甚至对给她身份的生母也要疏远。造成探春这种心态的原因也是极其复杂的,我们不能把不孝这个罪名全加在探春的头上。探春所作所为和所有人一样,其实都只是遵循了社会学理论中的差序格局和人际关系。封建礼制本就对女子不公,而她拥有的才学和她在贾府尴尬的身份让她不得不遵从人际交往的原则,在心里划分出差序格局体系。

<strong>首先,封建的嫡庶制度割裂了母女之情,无从培养母女之间的感情。再者,赵姨娘性格荒唐,为人不尊,让本来就敏感的探春,更加受到伤害,而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改变。探春的心情既矛盾又痛苦,在别人轻视赵姨娘的时候,探春也如同受辱。她对赵姨娘所说的话,都是探春爱恨交加的表现。由此可见,探春并没有完全把赵姨娘从心里割开,仅凭她的地位已经尽力了。


资料参考:百度百科、费孝通《乡土中国》、人际关系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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